元时禾在与岑将军争吵时,便暗自在猜测,岑府向云栖下的聘礼,只怕是岑琛自个的主意。待看到岑琛的脸上,心里已经确认了**分。
岑琛这人还真是有意思,竟然越过家主私自下聘,说岑琛为感情冒险有种吧,毕竟看岑将军的态度,这事若是一开始告知,定然是要阻拦的。可这事又是怎么能瞒得住的呢,难不成到结婚那日,是想悄悄把云栖接进府吗?
元时禾想到这个可能,看岑琛的目光陡然冷了几分。
岑琛的确是先斩后奏,他知道父亲不回同意,也清楚云栖喜欢的另有他人。可眼下时局混乱,那些人的心思都在朝堂上,正适合他做这些手脚。他本打算依照往常般暗里要挟元府,明里用以丰厚的聘礼礼待,元府会顺势而为重修元岑两家旧好,毕竟这是一位表小姐,他们应当能明白云栖嫁到镇国将军府,是一门高攀的订好婚事。等待元府同意,岑琛便会借机请求父亲,表明岑元两家结亲的好处。
可是没想到,元府竟如此不识好歹,还这般张扬地来退礼。
这不仅是在打他的脸,也是在打岑府的脸,难怪父亲脸色这般难看,过后只怕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因着岑琛的到来,元河清再次说明来意,这一次没有躬身,只话语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岑琛在旁沉默不语。
元家兄妹便当他默认,说完便要告辞。
“慢着——”
岑将军突然挥手制止,他这会想清楚怎么回事后,狠狠剜了岑琛一眼,而后带着怒意和阴狠道:“这聘礼既然下了,便没有再送回的道理,虽我们岑府与元府上一桩婚姻,结局十分不好,还连累了薇儿的性命,可她毕竟也是真爱过你元河清,想必你心里也还惦念着她——”
说到这儿,岑将军手一划过,遥遥指向偏厅挂着的一副画,其上有名容颜娇媚的少女,身旁还依偎着一个粉团似的小人儿,两人河边坐着,笑容恬静,氛围安静美好。
这是岑薇和她未出世孩子的遗像,岑府特意请人作的,本打算当做对付元府的杀手锏,这会却不得不搬了出来。
元时禾望过去心下一窒,忙去看大哥,果不其然,大哥的脸色灰败,神情痛苦,只怕想到了岑薇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幕。
好一个杀人诛心,这般阴险的伎俩,这招真是百试不灵,若是不揭穿岑家的丑陋嘴脸,他们只会越发贪得无厌!
晏既明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扭动手腕,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就这么旁听着别人的家事,也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样子,好似无聊中又带着几丝兴味。
岑琛听见父亲口风转变心中激动,心中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觉得这些话不该让晏既明听到。不过晏既明一直袖手旁观,或许并非元家兄妹请来的靠山,如此让他做个见证,元家兄妹顾着元府的面子,只怕很快便会妥协。
想到这里,岑琛趴在木板上,叹息着接过父亲的话,“儿子也很想念姐姐,也知道姐姐一直放心不下元家,这几年我们两府因悲痛而互相针对,但这绝对不是姐姐希望看见的。我听说表小姐到了嫁娶年龄,她虽没有显赫出身,与我们镇国将军府邸的门楣不匹配,但光凭她是元府的人便足够。我想娶表小姐,也是盼着两府能重修旧好,这样一桩婚事,两家都喜庆热闹一番,想必姐姐泉下有知,也定能安息。”
岑将军怒目冷声道:“我岑府不计较往日种种,摈弃前嫌来同你们元府结亲,面子里子都给足了,这聘礼你们若不拿回去,老夫倒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们元府狼心狗肺!”
父子俩一唱一和,这是惯用的红白脸法。
元河清在看到那副画时,便失魂落魄,悲痛难捱,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再这样下去,便如同往日很多次发生过的一般,顺着岑家的意思,同意岑元两府再次结姻。
不行,大哥可千万别犯糊涂啊!这事不能答应!
眼见着元河清被岑家逼问地抬头,双唇颤抖着,就要开口。
晏既明双手交握,盯着厅内嘴唇紧咬的纤细身影。
元时禾内心焦急,拧眉怒道:“狼心狗肺?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元府哪点对不起你们了,这些年你们一直拿我薇嫂嫂的死说事,从我们元府捞了多少好处心里没数吗?!逢年过节宫里的赏赐都被你们拿了一半,还有你们岑府在外做生意,做一家倒闭一家,哪次不是我们元府替你们收拾的烂摊子,就这几年不知道搭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进去!你们岑家后人无才无德,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竟还妄想封爵得位,为这事还连累我大哥的升迁,在禁卫军一待便是十年,你们还想我元府如何?将家底全送给你们,便连国公府的牌匾也给你们可好?若说狼心狗肺,到底是谁狼心狗肺?!”
事到临头,她也不在意撕破那虚假的脸面,一口气数落岑府这些年的所做所为,恨不得指着岑将军的鼻子破口大骂。
两年前西北有匪乱,元河清知道岑家一直想要皇帝亲封世子袭爵,便将这个机会推荐给了岑琛。
皇帝也正好有意提拔年轻将领,虽岑大将军后半生在上京享尽荣华,但以为岑家到底还是有血性的将领之家,便想破格提岑琛为骁骑将军,让他领兵负责这次剿匪。万万没想到,岑琛虽会武功也会医术,但童年见过父亲下战场半死不活的摸样,心里落下了阴影,一听这个消息吓得当场晕厥,当晚便发起高烧来。
皇帝怒其不争,命元河清替岑琛出战。
两月后,元河清剿匪成功归来,皇帝本想将元河清的禁军副统领,提至四品将军。可岑家眼红且不甘心,难得的机会,便强求元河清拿这军功去给岑家换个爵位。元河清也是个实心眼的,想着欠岑府的,虽父母亲都不同意,他还是没忍住悄悄找了皇帝。
然而皇帝听罢龙颜不悦,只说没有凭白无故提拔的道理,但五年内若岑府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得一点功勋或是政绩,便会考虑这件事。
“元卿,你虽有实力,但韧性太差,还需再磨练磨练。”
皇帝最后这样说。
元河清便从副统领提升到了统领之位,依旧留着禁军队伍。
岑府知道皇帝的意思后,虽不太满意,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岑琛便依旧留在太医院“镀金”,想着凭借还算精湛的医术,为自己和岑府挣得那一点功劳。
元时禾最初遇到岑琛,说他在太医院避世的话,其实是在讽刺他。因为整个元府都不知道,元河清曾经为了岑府,而失去了什么。她前世在追求晏既明时,无意间得知了这件事,但大哥让她保密,她那时心心念念都是晏既明,也不懂这其中多少曲折,便没有再提。
这一世她并不曾得知这件事,但她脑海里的记忆翻涌,只觉得怒气冲冲,恨不得将岑府的人拿鞭子抽打。
元河清听得一惊,神思清醒几分,“三妹妹,你你,你这么知道……”
相比于元河清的惊诧,岑家父子显得更加震惊,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年他们做的这些事,会被人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摊开说。
原本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借岑薇的死做名堂,为岑家换来一个爵位,可晋国公和昭华公主却虚伪至极,声称做不了这个主,死活不愿意拿先皇的宝剑,为他们向皇帝请命,口口声声要遵循国法,其实是舍不得拿御赐宝剑为岑家办事,也怕在皇帝面前用了先皇的情面,往后元家便失去了依仗!元府如此无情,岑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便一边磨着元府,一边先捞些好处,只要他们不松口,元家这种看重人情心怀忠义的愚蠢人家,总会有一天帮岑府得到应有的爵位。
岑家这些年都是这么做的,他们心安理得地找好了一套说辞和行为逻辑,万万没想到元时禾直白地撕开他们的“真面目”。
换言之,这些事他们能做得,但别人不能说,况且说这些话的还是元府的人。
不可能,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只要认清一点,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岑琛到底年轻,伪装不下去,拍着木板怒道:“元时禾你胡说些什么?不要仗着晏既明在这里,就颠倒黑白胡乱攀咬!”
岑将军却是上前一步,疾言厉色道:“若不是你们元府欺负薇儿,还有你元河清疏于照料,她又怎会在你们元府受气,郁结于心,只能回府散心?结果你元河清突然闯入,才吓得她不慎跌入池中!我可怜的薇儿还不到二十,腹中胎儿也不过才四个月大,就这么一尸两命啊!我捧在手心的女儿就这么离我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你们元府欠我们的,照理该以命偿命,我们没有再追究你们的过错,是看在薇儿的份上,也是我们岑家宽容厚道!”
岑将军说到这儿,衰老的脸上露出哀戚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为这位父爱满满的老人而动容。
元河清听得心力交瘁,一尸两命四个字刻在心头,重重跌坐在地。
元时禾听得胃里翻涌,这分明才叫颠倒黑白的高手!她想到这些话,他们这几年只怕不是第一次说给大哥听,便觉得一股气血上涌,左右看了一眼,见一直端坐在那像个石头一般的人,竟端起了茶杯,快步走过去,夺过他手中的杯子,猛地往地上砸去。
青瓷杯碎裂的声音,几人都向她望来,神色各异。
唯独被抢了茶杯的晏既明,神色如常,唇边含着抹笑,竟拿过另外一只茶杯,伸手递了出去。
元时禾内心的火还没发出去,酝酿了一肚子话,顺手拿过杯子再次砸在地上。
“放肆!你……”
“我就要放肆!”
元时禾砸完后一拍手,见岑将军指着自己,干脆反手指回去,“我只知道你们岑府不要脸,今日倒是见识了,竟然还这般冷血无情!你口口声声说想念我薇嫂嫂,指着我们元府,可薇嫂嫂嫁入元府后,我们元家便将她当做自己人,从来没人给过她气受,倒是你们岑府,三天两头派人给她递信,每每嫂嫂看完信心情都十分不好,分明是你岑府在逼迫她!你说她是因我大哥而死,可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看见我大哥真好!她是我大哥的妻子,我元府的大夫人,死在你们岑府,还有我们元府未出世的小公主,该是你们岑府给我们交代才是!”
“为什么我薇嫂嫂一个会水的人,却淹死在了你们岑府的池塘中,为什么!?说啊!!”
她说到最后,近乎吼叫出声。
这最后一句,却让在场所有人沉默了。
他们都不知道岑薇会水。
嘤好,没人了~但我还是想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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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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