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阿休拖着宇文玘来到了自己家中,还让阿千守在毡帐门口,谁都不许来打扰。
宇文玘看他这么郑重其事,以为南边有什么重要军情,问道:“是杨坚有什么异动吗?”
阿休不说话,却在案上摆了一壶酒,两个酒杯,慢条斯理地往酒杯里注酒,端起来喝了一口,也不放下酒杯,就这么咬着杯沿,一边滋滋地吸着,一边瞟着他,还是不说话。
他这个动作相貌平常一点的人做起来会很粗鲁难看,但阿休俊美,今天难得穿的又是大袖深衣,因此反倒显出一点恣意不羁。若是宇文瑛看见,定要骂他匪气十足,宇文玘却深知他在自己面前最是放肆随意,只摇头而已。
他了解阿休性子,知他忍不了一会就会说的,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一时两人好像都是来专心品酒的。
果然过不了一会,阿休败下阵来,先开口道:“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宇文玘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向他,暗自猜度他是不是看见段先生做正宾,又要说起段先生是不是对菱歌有意这茬,正在考虑怎么回答他才不会让他揪住这个话题,有些事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让阿休知道。
“你对妹妹有不伦之思!”阿休丢出石破天惊的一句,他的语气很肯定,不像段令贞那样随口一说。
若是段令贞那七弯八拐的心思,宇文玘反而时刻怕被揪住小辫子,以云淡对风轻,自忖有经验对付他。
而面对好兄弟这直入的单刀,他根本是毫无防备,被插得血溅三尺,直觉“轰”的一声,脑中有短暂的空白。
宇文玘张口欲言,却觉得怎样回答都不合适,想否认吧,又隐约不愿,毕竟,他是真的有所思,否认了,仿佛自己就和菱歌只能是兄妹似的;想承认吧,又有点羞愧,毕竟,菱歌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做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妹妹,自己竟然生出这种绮思,若是菱歌知道,会怎么看自己?阿休会不会看不起自己?.....一时没有回答,反而发起呆来。在外人看来还是如以往八风不动,但正如宇文玘了解阿休,阿休也远比别人了解宇文玘一样,他没有错过宇文玘面上一闪而逝的一丝惨然。
阿休放下酒杯,盯着他,沉声道:“你不会真的对妹妹起了这种心思吧?及笄礼上,你看着妹妹的眼神我瞅着就不对劲......”阿休眼中闪过精光。
宇文玘脱口而出:“你瞎说,怎么就不对劲了?”
阿休笃定道:“看来是真的了,如果没这回事,你根本不会理我,你只会冷冷瞟我一眼,用眼光鄙夷地告诉我,你该洗洗眼睛了,你该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自杀谢罪......”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该去洗洗眼睛了,我就是看着妹妹长大了,及笄了,心有感触而已......”
“哼,那样深深凝视,那样荡气回肠,是看着妹妹的眼神吗?我可不瞎!”
宇文玘心中一惊,自己有那么明显吗?阿休能看出不对,那别人呢?
阿休仿佛看出了他的慌乱,安慰道:“我跟别人不一样,咱俩一起长大,你什么我不知道?你几岁尿床我都清楚......你和菱歌以前是怎么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何况,这些天我一直有心观察你,自然稍有变化,我就能发觉......”
宇文玘稍微放心,没好气道:“你才尿床,你观察我做甚么?”
“从那天你和先生喝完酒就不对劲了,不光你和先生不对劲,你对妹妹也不对劲,以前你对妹妹是无微不至,可是也不是那样,那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妹妹丢了,又好像妹妹丢了多年才找回来......更不会像现在,眼睛一直追踪着妹妹,望着望着就望出了缠绵忧伤的味道,怎么说呢?就像伊斯丽第一次拒绝了我,我心里又酸又无望,但是想起又有点甜......”
“原来伊斯丽还拒绝过你,我可知道了,那你还经常吹牛说伊斯丽对你痴心不改......”
“滚!”阿休笑骂,又抱臂斜睨他:“别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回事说清楚,妹妹是好,妹妹是美,可咱们也不能起这种禽兽心肠啊阿玉,那可是你妹妹!”
“说什么呢,”宇文玘又羞又气,瞪了阿休一眼,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阿休又给他斟满。
“觊觎自己的亲妹妹,那不是行同狗彘吗?”阿休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宇文玘忽然一阵颓唐,这些秘密和隐秘的感情埋在他的心头,撕扯着他,让他疲惫不堪。他不想独自挣扎了......阿休,应该比自己有经验吧?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嗯,怀疑我对菱歌?”看阿休这样装模作样,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但是不多。
“看吧看吧,承认了吧,我就说吧,你果然有这心思!”阿休夸张叫起来。
“别装了!”他无奈地看向阿休:“把你知道的猜的都说说。要不然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阿休举起手:“好吧,我说我说!”
“从什么时候?出征前我倒还没怀疑,虽然你对菱歌的态度有点怪,但我没想到这上头。认真怀疑你,就是从沃野遇到你们的时候,你那时的表现......笨得要死!我假装劫持菱歌,那么明显的破绽,元叔都发现了,你却没发现,我就觉得不像你......哎,你这叫不叫情令智昏?还有,我也没把菱歌怎样,她一开始就知道是我,根本都没吓到,你过后却不厌其烦,问了又问,自己吓自己,生怕她哪里不好,关心还没什么,反正你一直对妹妹好,可是,你不让我抡妹妹玩了,什么妹妹大了,妹妹会受伤,口不对心,你眼里的东西让我觉得古怪极了,好像妹妹是你一个人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么?”宇文玘苦笑,原来自己这么多破绽......
“阿玉,你虽然聪明,但身在局中,或许有些东西反而想不到,又或者想太多。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阿休鼓励地看着他,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别倒了,你是想把我灌醉了胡言乱语吗?我不想说的你灌酒也没用......”
阿休嘿嘿一笑,这倒是真的,阿玉不像自己,喝了酒就会放松许多,话也会变多,阿玉不会允许自己喝多,即便喝多了也只会闷头睡觉,他不想说的,就会咬紧牙关。
这些年,阿玉一直如履薄冰,在别人都放松的时候,他会一直保持警醒,怕他们出了差错丢了命......
想起这些,他心疼地看向宇文玘,又不由地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拿话挤兑他,逼他太狠了。
宇文玘放下酒杯,轻声道:“从哪里说起呢?”他的脸上少见的显出一丝迷茫。“就从菱歌说起吧,菱歌她......不是我亲妹妹......”
“我就说吧,你不是那种......人,你这样必然是有原因,”阿休并没有多大意外,反而镇定下来,一副我早就料到必有隐情的模样,“从沃野回来,这事啊放在我心里翻来覆去苦苦思索,你为什么这样,我既怕你走错路吃苦,又觉得你不会,就是真喜欢,也不会如此让我察觉,除非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忽然有一日,我想起小时候,皇伯父册封菱歌为郡主,十一叔在府中设宴庆贺。回家后,听见我阿耶和九叔喝酒聊天,说菱歌封郡主,你外大母十分不喜,抱怨你阿耶和皇伯父给一个庶女那么大体面,又仿佛提起十一叔喜欢过一个南朝女子,你外大母多年都没有释怀......是叫我猜中了吧?菱歌就不像是冯氏的女儿,小时候菱歌一直跟着你和婶母,冯氏压根就不怎么管她,菱歌是十一叔老情人的女儿对不对?十一叔收养了她?”
说着说着,阿休又露出一脸兴奋的匪相。“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想不到十一叔那么冷清端肃的人,还有这么心热的一面啊?”
宇文玘斥道:“什么老情人新情人,粗鄙!”
“好吧好吧,我粗鄙,我错了!你就说吧,是不是这回事吧?”阿休趴在几上,身体前趋,恨不得凑到宇文玘鼻尖。
宇文玘摇摇头:“那个南朝女子我知道,我听元叔说过......那个女子是世家女子,可惜命苦,才像菱歌这么大就离世了,阿耶替她守孝两年,才和我阿母成婚,这事皇伯父也知道,外大母多年没有释怀倒是真的......不过菱歌不是她的女儿,菱歌就是冯氏的女儿,只不过她父亲另有其人罢了。”
阿休瞠目结舌:“什么?冯氏,竟敢背夫偷汉,给十一叔带绿帽子?”
宇文玘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将他推回去,怒道:“越说越不像话,菱歌身世清白,你怎可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阿休这才会意过来,自己不小心伤害到了菱歌,忙大力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懊恼道:“我糊涂了!”又举手道:“好,我不说了,你给我讲吧......”
宇文玘低声道:“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惊讶,也不要慌张......我,你,认真说起来,都可算菱歌的仇人!”
咣当一声,阿休打翻了酒壶。
他惊疑不定地望向宇文玘,被宇文玘这一句惊得哑口无言。
宇文玘没等他发问,叹一口气道:“她是齐后主的幼女,她母亲冯氏是后主的左皇后,是皇伯父灭齐后赐给我阿耶的。”
阿休结巴道:“这么说,她是齐国小公主,她曾祖父是神武帝,父亲就是那个昏暴荒唐的无愁天子?”
“嗯,那时,后主和妃嫔被俘时,菱歌刚出生三个月,连名儿都还没取......我阿耶带她回府时,我记得家门口的槐花开了,那时她只有半岁。我阿耶一见到她就喜欢她,觉得是上天送给他的宝贝,一心一意把她当作女儿养,所以回长安后刻意隐瞒了她的一切。至于为什么一见她就喜欢,跟那个南朝女子有关,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这可,真是,真是......曲折!”阿休有点语结,他虽然不像宇文玘那样事无巨细关心菱歌,但菱歌也是他宠了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妹妹了,一时也消化不了这个炸雷般的消息。
宇文玘看他呆呆的样子,比自己当初如遭重击的表现还要失措,忽然心里舒服多了。这些天忧愁无人诉,相思只自知,老天也不管人憔悴,现在秘密说出口,虽然不知道是会如何了局,但好歹不是自己一个人苦心费思量了,心里稍稍轻松了 ,他忽然就起了玩心。
宇文玘露出一个促狭的笑,看在阿休眼里顿觉不妙,阿玉从小冷静自持,偶尔和他在一起才会露出些许顽皮的天性,但凡他这样笑,就是要捉弄自己了......
“还有,段令贞才是菱歌的阿兄!”宇文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悠悠丢出一个惊雷。
阿休这次直接被轰成了一座石雕。
“怪道他对菱歌那么好,好得我都以为他想当我们妹夫了,我还在心里想,即便过了你这一关,我也得好好刁难一下他,谁叫他刚来汗庭,三天两头地罚我,赏我手板子!”阿休喃喃道。
宇文玘怜悯地看着他,阿休心气不顺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看他现在更不待见你!”
过了一会,阿休忽然惊跳起来:“不对,你是骗我的吧?菱歌哪有这么大的兄长!再多几年,都可以当菱歌阿耶了!”
宇文玘摇头:“你傻呀,堂的不行吗?就像你原来是菱歌的堂兄一样!”
阿休又坐回去,扶额呻*吟:“我这会脑瓜子嗡嗡嗡的,哎哟.....他怎么又姓段?他到底是谁?他这么不辞辛苦来汗庭就是为了找菱歌?小爷怎么就不信呢!高氏皇族亲情沦丧,互相杀戮,他为什么对菱歌那么好?好得快赶上我们了,有什么阴谋没?别让菱歌被他骗了,哼!”阿休又瞪了宇文玘一眼:“你快给我一一道来,别让小爷一惊一乍的,头疼!”
宇文玘心中一暖,阿休表面插科打诨,其实心中还是焦心吧,他也疼爱菱歌,也担心菱歌受到伤害。
他用眼神安抚阿休,说道:“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讲,这里面的故事,也不复杂......你当也知道,皇伯父对武成帝(高湛)和后主这一系,不大瞧得起,说他们父子不但穷奢极欲,荒淫无道,更诛杀贤良,自毁长城,将神武(高欢),文襄(高澄),文宣(高洋)几代基业挥霍一空,才有灭国之祸。皇伯父说,若论胆略气魄,神武诸子,文襄帝最为惊才风逸,文襄诸子,咸有风骨,这里面他尤为推崇兰陵王高长恭,可惜一代名将,丧于后主之手......”他看着阿休:“段先生就是高长恭唯一活下来的儿子!”
阿休嘀咕:“我说呢,后主的兄弟多数和他一样荒唐刚暴,不是被他杀了,就是在皇伯父破齐后死了,又或流放蜀地,庸碌无所作为......段先生那通身气度,必定不像这些家伙,却原来是兰陵王之子啊!小时听五伯父讲,他多次与兰陵王交锋,夸兰陵王姿仪俊美瑰丽,文武双全,那先生必定肖父了。”
宇文玘点头:“先生肖不肖父我不知道,但先生跟我摊开来讲后,他告诉我,他父亲被后主鸩杀后,弟妹们也都死于非命,唯有他被母亲送出去,幸免于难,后来过继给他的伯父广宁王高孝珩,他文才武略,都是他伯父教出来的......后来,齐灭亡后,广宁王召集齐国旧部试图重建北齐,被五伯打败,先生也随广宁王一起被送到长安。五伯父敬广宁王勇有风骨,皇伯父也对他另眼相待,封他为县侯,可惜他追思故国,忧虑成疾,不久病故,先生上表请求将广宁王葬在齐国故都邺城,皇伯父同意了,于是先生就扶棺离开了长安......那时我和你都还小,没见过先生。”
阿休长叹一声:“父辈们当年金戈铁马,争霸天下,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都是有渊源的......对了,你还没说呢,他为什么对菱歌这么好?辗转这么多年都把她找到了,哼,我们家养了这么久,他倒来摘桃子了......”
“菱歌的母亲对他是有恩的,当年,后主本来要斩草除根,广宁王苦苦求情,他风评甚好,但为人十分低调,后主正愁找不到把柄收拾他,于是坚决不允,反要趁机治罪广宁王。菱歌的母亲那时十分受宠,她精通音律,是个乐痴,广宁王也善此道,投其所好使人送了不少孤本乐谱给她,菱歌的母亲如获至宝,便也帮着说情,说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血亲俱灭,必定已被吓破了胆,若确实是担心他心有怨怼,那就不如将他的族谱改了,过继给广宁王......后主允了,先生这才死里逃生......段姓,是他祖母的姓氏,你明白了吧?”
阿休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先生是报恩来着,”又紧张兮兮地问:“这些陈年旧事,早都没人记得了。我嘛,为了招揽旧部是没改名,但你和菱歌,他是怎么知道你们还活着,锲而不舍找到这么远的地方,我是细思极恐啊,会不会还会有人顺藤摸瓜?”
宇文玘犹豫一下,道:“先生倒汗庭时菱歌还小,他也只是觉得面熟,一直以为她是流落在外的突厥公主,过了几年,菱歌越长越像她父母,弹琵琶又有天赋,像她阿娘......后主,眉头也有一颗红痣,当年菱歌的祖父武成帝还在潜邸,见此认定后主乃大福大贵之人,十分宠爱,一出生就立为世子......嗯,先生,是为别的事来到汗庭,机缘巧合下才撞破我和菱歌的身世......开始他只知你是宇文家的,所以......”他忽然想到什么,用拳头抵住嘴,轻声笑起来。
阿休气道:“难怪老是罚我抄书打我手板,原来是父债子偿啊!这是把对皇伯父他们的气恨,都还到我身上了......等到猜到你的身份后,又开始挑你的毛病,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告诉你,他这是这是**裸的嫉妒,嫉妒我们有这么好的妹妹!我一直以为他光风霁月,没想到他是如此小人,小肚鸡肠,小气吧啦,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还回去,这几年挨了那么多罚,小爷不还回去,心里实在过不去!”一边说一边拧着眉头,眼睛转来转去,宇文玘了解他,知道他只是借着插科打诨来缓解心头不安。
“那先生知道后,想怎么做?”阿休终于正襟危坐,进入正题。
“我想,他是想要我们把高家的女儿还回去吧......不过我看他也挺烦恼,他和菱歌相处这几年,确实对菱歌不能再好,一是因为菱歌本就值得,二是因为这渊源和血缘。他想光明正大认回菱歌,但又心有顾忌,他也怕菱歌受不了身世翻覆,那样对菱歌太残忍了,可是这次突厥乱了......他又怕菱歌受我牵连受苦......所以他才对我没有好声气,你不要怪先生,先生其实也很苦......”
宇文玘的声音低落,看着案上小小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而上,眼神放空,想到如果先生真的带走菱歌,那他怎么办?
阿休看着宇文玘这神态,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会儿阿玉心中也苦吧?好兄弟是用来干什么的,一起喝酒,一起打架,更要帮忙抢女人,必须的!
他沉静地望向宇文玘,在他二十年的时光中,即便讲到仇恨之事,也从来没有过这么沉静过。“阿玉,我问你,你是真的喜欢菱歌吗?不是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而是把妹妹看作一个心仪的女郎想跟她共度一生?你是我的兄弟,可是,菱歌也是我妹妹!我不希望以后你遇上别的女郎,才发觉对菱歌是妹妹一样的喜欢!”
“很重要吗?不要说心仪的女郎,先生现在连阿兄都不想让我做呢......”宇文玘沮丧的叹口气。
“当然很重要!那是后面的事,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对妹妹有这种心思的?”
“当然是心仪的女郎,自从先生摊牌后,我是日思夜想,生怕菱歌知道身世受了伤害,对她是既怜惜,又歉疚,想加倍宠爱她,逗她开心......你也知道,从小,我就不愿看到她难过,受苦......你问我从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或许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我对她的歉疚,怜惜,宠爱,又不知不觉揉进了爱恋......我只记得出征那天,看到她哭,我忽然万分舍不得,我想紧紧搂住她......我甚至想,要是能把她变小,装在荷包里带走就好了......阿休,你不会笑我的是不是?后来在武川,我杀了李崇,杀了那么多人,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觉得我快被血淹没了,那个时候,我想到了菱歌,我多么想看见她,我想看见她清澈的眼睛,明媚的笑脸,我想她像小时候一样,在我脸上亲一下,说阿兄你真棒,我还想她抱住我,对我说,阿兄,这不是你的错......”
宇文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波温柔,语调缠绵,阿休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他。可怜的阿玉,这些话在心里藏了很久很痛苦吧。
“在外征战那几个月,我一闲下来就会想她,从小到大,从头到尾,翻来覆去地想,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在白道岭,我换上可汗的金甲引开隋军,当时,我身受重伤,我想我应该快要死了,我躺在小山洞里垂死,不知日夜,我觉得魂灵已经消解了一半了,是菱歌把我拉了回来......我梦见有人问我,你真的没有什么留恋了吗?我在梦中不停念叨菱歌,我舍不下她,我怕她吃苦,把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一想到万一我不在了,她会被人欺负,我就心如刀割,然后,我真的挺过来了,后来,菱歌找到了我,将我拉回来了......当我睁眼看见菱歌的时候,我差点大哭一场,上天没有薄待我,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他将我最心爱的人送到了我面前。那一刻我在心里决定,一辈子都不离开她,不管她是妹妹,还是心上人,即便她心中,我只是阿兄......我心爱她,除了她,我再也不会喜欢上别的人了......”
宇文玘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可是脸上又有掩不住的欢喜,他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又是轻松,又有点难为情,看着阿休勉强一笑。
阿休看着宇文玘心神激荡,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这一刻,他的脸上现出一个无比冷静,甚至是泛着寒意的笑容:“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就不还了!不管是妹妹,还是心仪的女郎,她必须留在我们宇文家,段令贞别想要回去!”
这一章就是讲故事,呼,身世终于揭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9章 第119章 鸿爪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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