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看着今日格外黏人的元辞章,“好啦,先松开我,我还要去收拾东西。”
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衣角被元辞章紧紧勾住。
“怎么了?”李意清站定,神色带上了几分认真。
元辞章静了一瞬,缓缓道:“现在西北战事吃紧,陛下让大皇子远赴西北巡查。”
李意清怔了一瞬间,旋即摆了摆手:“皇兄身为父皇在京城唯一成年的皇子,自然应当为国戍边。母后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只是这个时间让大皇子远离京城,不知道又会在京城掀起多少风雨。
元辞章道:“另一桩事,是二皇子准备启程回京了。”
二皇子远在漳地,接到消息自然比常人迟钝许多。
这两件事情单单一件发生都不会有什么稀奇,可是放在了一起,就不免让人多想。
大皇子腿脚不便,二皇子怒而划脸,本以为绝了继承大统的期待,可是现在看来,顺成帝并不在意。
也是,区区皮相,若是真能荣登大宝,谁会在意他是方是圆。
况且,二皇子的生母早逝,他是一直被养在淑贵妃娘娘身下。
若是顺成帝有意立继后人选,淑贵妃无疑是热门人选。
这样一来,二皇子不管是里子面子,都有了着落。
李意清点了点头,眼中带上一抹怀念。
“也是好久没有见到二皇兄了。”
虽然从小到大,每次见到二皇子都准没好事。
*
一个月后,永定陵。
李意清拿着一卷经书跟在诵经的大师身后像模像样地念诵,念了一半,洛石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附耳在李意清的身边小声道:“殿下,二皇子到永定陵外了。”
李意清翻了一页,像是没有受到打扰。
“殿下。”洛石在旁边又小声唤了一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皇子李行渊特意为李意清而来。
李意清缓缓合上书:“知道了。”
她对着前排的大师微微俯身,得到对方的示意后,和洛石一道走出来。
陵外,是难得的冬日暖阳。
今年的除夕遇到大丧,还没来得及好好在漫雪中赏灯看火树银花,转眼间快要入春。
永定陵外,是长长三百多级台阶,修整的极其宽阔。
陵外,横向和纵向各自栽种了一排整齐的桃树,都是虞部司精心选育的品种。
天气暖和起来,地面上微微能看见挣破衰败的新芽,但是桃树上还是光秃秃一片。
永定陵洒扫的宫女许是觉得太冷清了,于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彩色的绸缎,系在了空荡荡的树枝上。
风起,彩带随风飘扬。
倒是让人觉得永定陵旁边不至于过分冷清。
李意清收回视线,拾阶而下。
台阶只走了几十步,一行人马踢踏而来。
二皇子李行渊一跃下马,一路狂奔而上。
李意清见他看着像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干脆站定不再往下走,气定神闲地等着他。
李行渊一口气爬上来,气都喘不匀了。
他双手毫无顾忌地撑在双膝上,口中喘着粗气,平复了一阵子,出声问:“皇兄已经启程了?”
李意清在心中估算了一番从京城到西北所需要的时间,点了点头,“这个时辰,皇兄应该到了。”
几乎是知道李序泽要去西北的第一时间,李意清就去信给了盛蝉和柳夕年。
盛蝉有军中驿馆回信,先一步将传信送回,扬言让她放心就是。
李行渊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如果不是陵前台阶什么都没有,他估计已经一拳砸在墙上了。
“皇兄不应该走!”他道。
李意清:“皇兄留在京城已经没事可做,去了西北,倒不会埋没才华。”
李行渊依旧忿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皇妹,这般替他打抱不平。”李意清故意松快了语气,逗他。
李行渊忽然偏头不语,腮帮子鼓着气。
“谁替他打抱不平,本殿下只是,只是看不得大庆痛失……。”
后面的话,他自动噤声。
今时并非往日,有些话已经说不得。
李意清:“没关系,现在皇兄至少能做实事。”
人忙起来,总好过闲散下来黯然神伤。
李行渊沉默了一会儿,错开这个话题。
他抬眸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陵墓,问李意清:“我能进去给皇后娘娘上一炷香吗?”
李意清让开半个身位:“自然可以。”
两人顺着台阶一路向上。
永定陵中,供奉着皇后的画像。
旁边,是袅袅不绝的香火,诵经的大师神情专注,仿佛只要他们足够虔诚,皇后便能早登极乐。
李行渊在李意清的帮助下,点燃了三炷香,跪下行完全礼后,站起身将香插在了坛中。
“节哀。”
李行渊说的很别扭。
李意清摇了摇头,刚开始几天她忍不住偷偷地哭,觉得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现在,已经接受了许多。
李行渊看她沉默,顿了顿,故作轻松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亲娘走的时候我才两岁。但是你看,现在不都过来了吗?”
李意清生的晚,她出生之后,李行渊的生母已经没了。
两岁大的李行渊刚会牙牙学语,就被抱到了当时淑妃的宫殿。
伺候他的老太监和奶嬷嬷都说他运道好,亲娘身份低下,给不了他庇佑,但是现在不一样的,那可是一宫主位。
二殿下再也不必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觉得低人一等了。
两岁的李行渊自此再也没见过会抱着他哼歌和悲哭的女子了。
李意清问道:“你还记得她吗?”
李行渊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闻言,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
他竭力搜刮着脑海中最浅薄的印象,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脑海中只剩朦胧一片。
他再也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李行渊说的很平静,“我当时太小了。后来我弱冠那年,我追问陪在我身边嬷嬷,问她我亲娘是个什么人,但是嬷嬷也记不清了。”
嬷嬷告诉他,她只在那位身边侍奉了三年,女子瘦弱得厉害,当时怀着李行渊的时候,还未满二十岁。
李行渊觉得很不可思议,在还没有他大的年纪,那个女人就已经独当一面,生下了他。
他想追问更多,可是嬷嬷就沉着一张脸,语重心长地劝诫道:“殿下应当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淑妃娘娘的孩子,以后那位别再提了。”
李行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履。
他一路疾驰而来,鞋帮子上沾满了灰尘。
“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一座像样的坟墓。清明中元,是否有人为她亮一盏灯。”
李意清忽然心中泛起一阵轻轻的痛。
李行渊:“对了,你还要守多久?”
大庆重孝道,守陵三年不算罕见,但是现在时局动乱,真守三年,出来就该“换了人间”。
李行渊是不愿意看到这副场景的。
李意清:“还有两个月。”
听到还不错的消息,李行渊松了一口气:“好,我陪你两个月。”
李意清:“?”
如果她没记错,元辞章说召二皇子回京是顺成帝的意思。
李行渊像是看出了李意清心中所想,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笑了两声,意识到此地并非可以哄笑的地方,立刻收敛了笑声。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抗旨了。”他说的满不在乎,“而且我是在尽孝道,任谁见了,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李意清像是被他感染了,“皇兄就不会像你这般无所顾忌。”
李行渊深以为然,“皇兄就是把自己压得太累了,要我说父皇越老越糊涂,这样的旨意尽也能听进去。”
李意清咳了一声:“皇兄慎言。”
李行渊:“你们啊,就是顾忌太多。罢了罢了,元辞章呢?他没有陪在你身边?”
二皇子向来不喜欢元辞章,后来宫宴上连输,印象更差了。
李意清:“他受封为户部侍郎,反正守陵我一人也……”
李行渊像是终于捉住了元辞章的错处,猛地大喝一声:“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李意清:“是我让他专心政事的。”
李行渊:“那也不是什么好人,这都什么时候,还不是以你为重……”
“可是,”李意清顿了顿,“他每隔一晚都会过来送我糕点。”
“……”
永定陵在京畿,虽然不远,但是来回一趟,少说两个时辰。
李行渊嘴硬道:“在陵墓私会,更不像好人了。李意清,你那眉毛底下是摆设吗?”
李意清无话可说。
元辞章有时带的是她喜欢的琼花酥,有时候带茗禾烧的菜,来了也只是陪她说话,讲一讲京中变化。
可是经过李行渊的嘴,倒是显得元辞章不像个正人君子了。
李行渊见她无话反驳,扬眉吐气道:“看吧。元辞章就是一个小人。”
他说的斩钉截铁。
李意清:“……你怎么对元辞章那般厌恶?”
李行渊摆了摆手:“厌恶?你少给他贴金了,我才不在意他呢。”
李意清一瞬不瞬看着他。
李行渊被她看得心虚,“行了行了,我不说他了还不行吗?”
李意清道:“你真不说?”
“……”李行渊被她看得没了辙,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元辞章和那韩二在一起,焉能是什么好人。”
韩二,韩尚书韩珦家的二公子韩鹤宁,李意清是见过的。
李行渊说完,不等李意清问“韩二怎么你了?”,他自顾自地往后接着道,“七年前,我正在街上逛,你猜怎么着,韩二在书斋捧着话本,笑得猥琐粗鄙,实在不堪入目。”
李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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