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地砖沁着百年血垢,沈蘅的脊杖伤浸透月白囚衣。大长老的鸠杖挑起她下巴,杖头镶嵌的麒麟眼珠突然转动:"你猜江浸月剜心时,可曾疼得唤你名字?"
沈蘅的镣铐发出细响。刑架阴影里垂落的雪色狐尾,末端还系着半截银铃铛——那是三日前江浸月脚踝的饰物。她忽然嗅到腐坏的沉水香,与大长老身上供奉九尾狐妖的祭香如出一辙。
"你们用我的金丹炼锁麟镜,"她挣动铁链露出心口疤痕,"又用镜片造杀孽养器灵,渡厄司才是最大的无相鬼。"
鸠杖猛地贯穿她右肩。大长老的面具碎裂,露出半张与沈蘅极其相似的脸,只是左眼镶嵌着锁麟镜碎片:"好侄女,当年你母亲自愿献祭时,血也是这般艳。"
地牢烛火突然全部转绿。
沈蘅在剧痛中看见记忆回溯:七岁生辰夜,母亲被拖进铸镜窟。昆仑玉凿穿她丹田时,血顺着镜面"锁麟"二字流淌。那些血后来被调成朱砂,写就渡厄司所有诛妖令。
"器灵需至亲血脉滋养。"大长老的镜眼映出她扭曲的倒影,"你每杀一只妖,都是在喂自己的..."
剑鸣破空而至。
江浸月踩着血瀑撞破穹顶,狐尾卷起三百枚刑钉。她的旗袍裂至大腿,露出的皮肤布满渡厄司咒印,心口桃木剑竟插着半块镜片:"老东西,抢人总得讲先来后到吧?"
沈蘅的镣铐应声而断。江浸月将她甩上脊背的瞬间,狐火点燃整座刑堂。大长老的镜眼爆出金光,所有受刑的妖物残骸突然复活,拼成个巨大的麒麟骷髅。
"抱紧了。"江浸月咬破指尖在沈蘅掌心画符,"当年你母亲留下的血咒,今日还给他们!"
血色符文化作锁链缠住麒麟骨。沈蘅在颠簸中望见江浸月后颈的烙印——那不是渡厄司的印记,而是盛唐时期镇妖塔的囚纹。记忆突然闪回:小狐妖被铁链穿透琵琶骨时,仰头对她说:"阿蘅,来世你杀我时,记得刺左边第三根肋骨。"
地面裂开深渊。江浸月抱着她坠入禁地血池,下方却是无数悬浮的锁麟镜。每面镜子都困着个沈蘅——六岁被抽血的自己,十六岁挥剑的掌刑使,甚至还有挺着孕肚的妇人。
"这些都是你的前世容器。"江浸月斩碎最近的镜面,里面女童的惨叫让沈蘅头痛欲裂,"渡厄司用你的轮回身养器灵,我不过是..."
血池突然伸出婴孩的手。那些在洋楼见过的鬼婴,此刻浑身缠满镜片,撕咬着江浸月的狐尾:"娘亲...为何不要我们..."
沈蘅的麒麟剑突然不受控制,贯穿江浸月腹部。剑身嗡鸣着吸食妖血,竟在刑堂留下的伤口处,凝成新的锁麟镜片。
"看清楚了?"江浸月握着剑刃往心口送,"你我每一次见面,都是他们在喂养器灵。"她突然咳出金丹碎片,强塞进沈蘅口中,"吞下去!除非你想看这些孩子..."
鬼婴们突然融合成巨怪,腹部裂开的镜面映出民国十三年的产房。沈蘅看见大长老将婴儿塞进骨瓷瓮,脐带血顺着镜纹流进自己心口疤痕。那些本该转世的魂魄,最终都成了锁麟镜的养料。
"杀了我。"江浸月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向心口,"用麒麟剑刺入第三根肋骨,就像每一世那样..."
沈蘅的剑尖刺破她肌肤时,金丹突然在喉间发烫。无数被封印的记忆炸开:南宋道观里,自己将怀孕的江浸月推下堕仙台;明末绣楼中,她亲手缝制勒死对方的白绫;最痛的是盛唐雨夜,小狐妖捧着孕肚求她放过孩子...
"我们有过孩子?"沈蘅的剑哐当坠地,"这些婴灵是..."
江浸月突然暴起将她扑倒,狐尾扫灭袭来的鬼手。妖血混着泪砸在沈蘅脸上:"每一世你都选苍生!那些孩子...那些孩子被做成器灵时,你正在诛妖榜上刻我的名字!"
锁麟镜群开始暴走。镜中的沈蘅们爬出镜面,每个都持剑刺来。江浸月撕开胸前桃木剑,将镜片塞进伤口:"这次我偏要逆天!"她徒手掏出血淋淋的金丹残片,猛地按进沈蘅心口疤痕。
时空骤然凝固。
沈蘅看见自己灵台处,半枚金丹与残镜完美契合。刑堂、血池、鬼婴尽数化作星尘,唯剩江浸月逐渐透明的身体:"记住,锁麟镜照见的从来不是前世..."她吻去沈蘅眼睫上的血,"...而是他们篡改的记忆。"
渡厄司的钟声自天际传来。沈蘅抱着消散的狐尾跪坐虚空,掌心浮现完整的锁麟镜。镜面映出的不再是过往,而是未来:现代都市的医院里,自己浑身插满管子,隔壁床的江浸月正偷换两人的输液袋。
"要死也得我抢先。"未来的江浸月叼着没点燃的烟,"你说呢,沈医生?"
现实中的沈蘅突然呕出黑血。渡厄司地牢开始融化,大长老的镜眼爬出蛆虫。她握紧完整的锁麟镜,听见无数器灵在哭嚎。江浸月最后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麒麟本是痴情种,偏做无情斩妖人。"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废墟时,沈蘅的左脸疤痕脱落,露出底下妖异的鳞片。她捡起江浸月遗留的银烟枪,烟嘴处刻着新字:
"重逢倒计时,九百九十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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