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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据说,帽子先生的身高不足一米六

*

武装事务所位于一栋老旧办公楼的四层。电梯目前正在维修的样子,门口摆有一个禁止入内的黄色标志牌。因此我只得跟来接我的人一起从楼梯那边上楼。

结果不到两分钟就开始气喘吁吁。考虑到现下的个人体质,恐怕接下来的画面会变成前边大人清清爽爽地走,后边小孩半死不活地爬楼的一类既视感。

太怪了,只要这么一想感觉就超级丢脸,何况我今天还穿了件这么好看的衣服,要是不小心哪里弄脏弄皱的话,也太难受了。

不知不觉便纠结过头,但个把理由还能总结成一句话。

我不想自己走路了。

毕竟仔细想想,既然是小孩的话,不妨再任性些也没关系吧?我还长着一张好脸,性格方面稍微偏于注重形象一点,应该是可以得到理解的吧?

这么想着,逐渐放慢移速仍体力不支的我干脆停下了脚步,抬头试图瞧看身旁男人的表情……从刚才起就意识到了,这个人好像故意放慢脚步在迁就自己的事情。

喜欢小孩子?还是单纯的温柔?

“走累了吗?”

状似注意到什么,不等我开口,红发男人转过身来将我抱起——单手抱小孩的那种。

动作流畅且利索,一看就经常这么做。不知为何,我一瞬间内甚至可以幻视到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又拉扯着一个,或是提有一袋折扣商品的形象。

我不确定那是否来自我过往回忆所带来的幻影,但在推测中他的确是个会对孩子特殊相待的人。所以我毫不意外从他手里得到了许多糖果,五彩缤纷的包装,即使不吃也兴致勃勃的当做什么收藏一样塞入口袋里。

*

除却个别成员委托任务中,武装事务所在这个点意外的人还挺多。所谓的熟人先生把我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又给我找来几本彩色封面的图画书用来消磨时光。

我无所事事地翻阅那些带图故事,感受到事务所内人来人往的,还有不少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好奇是有,惊讶倒没多少,因为没什么恶意所以我也懒于搭理,直到一位头带金属蝴蝶发饰的女性走到红发男人身边,瞧看我两眼过后便直言道。

“织田,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室内的所有人听清。

“嗯,他是■。”

熟人先生面不改色直接应了,顺便还把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真名介绍给了在场所有人。态度平淡且温和,就像之前站在台阶上问我“晚饭想吃咖喱吗?”般的语气。

画面却一瞬间像下了静止符。

于是我在短暂的静默中伸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果不其然在几秒后迎来几声惊呼,以及有各种不同的脸一起凑了过来。

“港口黑手党吗?我还以为是织田先生新领养的孩子呢!”

“看起来年纪很小……等等,他是那个■?看起来跟普通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嘛!”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是?”

“■先生吗?我记得很久之前来过事务所的,是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哦!当然,现在小孩子的模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等一下,直美!他可是港口黑手党的!”

“啊啦,兄长大人是吃醋了吗?不过放心,在人家的心中当然是哥哥最棒啦!”

“不,等等,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啊……”

……喂,有什么奇妙的骨科对话已经混进去了没有人注意一下吗?还是说这就是武装事务所的常态?只有外来人的我没怎么见过世面?

我故作冷静,随机挑选一枚口袋里的糖果拆入口中。在水果甜味的缓和下,准备对眼前惊动视若无睹。

武装事务所曾经对过去的我留有什么印象,我并不是很想了解。帽子先生把我委托到事务所这边也只强调过一位熟人,其他的人跟我大抵是没什么关联。

不过夸我长得可爱这点是值得表扬的。

我猫着腰钻回熟人先生旁边,众目睽睽下表现出一副乖巧腼腆的模样。看似有问必答实则一问三不知,慢悠悠的打点太极消耗时间,双方交谈都很满意。

这对我来说得心应手。只是最初那名戴金属蝴蝶发饰的女性与我的过去无疑有点关联,她对港口黑手党颇有微词,且对我印象不好,但其中始终包含一股说不清楚的情愫。

疑似怜悯,但不完全是。复杂的仿若是对待自己曾有过的一道创口,不知是正溃烂还是正愈合。

而她的名字仅在我脑海停留两秒,便自动归类为于我无用的那档,给干干净净着“删除”掉了。尽管她看向我的眼神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有几秒钟让我产生怀疑,她在透过我回忆另一个人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

我不合时宜又想起了他的名字。

自我一片空白醒来以后,我唯一能够记住的名字。

假设蝴蝶小姐,好吧,我临时给这名女性取了个至少我脑子允许我记住的昵称。假设她的部分回忆是与我和江户川本人相关,那是否早已说明我确实是从她的态度当中,觉察出了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

比方说回顾前言,江户川乱步大概是个怎样的人?

*

熟人先生也许有话要说。

不管是有意无意的,我思索期间从他办公桌的文件堆里翻出了一本出版小说。

配予黑底白墨画的封面,涟漪状的水纹中勾勒出了几行简洁字体呈现。

《我的一位侦探朋友》,署名织田作。

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但某种预感突得袭上心头,使得我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指腹不断摩挲那个称得上是奇妙的书名。

至少站我视角我自觉它是如此的具有魔力,在看见它的那一刻起直让我目不转睛。

“可以看看吗?”

虽是疑问请求,却更偏向是单纯的阐述。我先一步拿起书向作者开口,恳切、真诚的态度表露无遗,甚至有些急不可待的。

毋庸置疑的,他不会拒绝。因此在婉拒他比我还要诚恳的咖喱饭用餐邀约后,我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轻轻翻开了这本小说。

「世间的一切就像根链条,我们只需瞧见其中一环,就可知全体的性质」

而在翻开书页的前一刻,这句话无端出现在脑海当中。随即出现的衍生信息是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我毫不犹疑我对侦探小说抱有兴趣,更为明确的是我能够分得清这并非源自纯粹的喜爱。

就像是为了达成什么必要的前置条件,RPG游戏为了剧情的正常延续需要合理的道具,我对侦探小说的兴趣或许归功于此。

我需要它来进展某个剧情,亦或加深某种关系。直白来讲,我抱着讨好谁的目的?推理则会是谁的兴趣?

小说剧情描述的比我所想更加深入人心,由十二个疑难杂案组成的探案故事,通过主视角旁观者口吻讲述跌宕起伏的剧情,逻辑清晰,思维缜密,伏笔首尾呼应。

我注意到作者在开头有提及过本书根据真实案件改编而成,涉案地名人名均为化名。

由此一位名侦探的形象栩栩如生跃动在文字上。

他喜欢有逻辑的,合理性的思考,也不反感区别于现实条理的奇思妙想。头脑方面极为聪敏,世间一切对他而言莫过于像是任意组成的各种迷题,只有简单和稍微需要花费点功夫的区分。

他许是自由任性,不受拘束的。千般迷惘中唯有他的言论如同一阵骇散积云的厉风,只要坠入那个逻辑里端,旁人思维必定难以脱逃。

独有顺着风走。

侦探的思维殿堂已向我敞开一角。

我近乎要沉溺进去了,注意不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连熟人先生呼唤我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回过神来时,我见他半蹲在椅子面前,用一双平静的蓝眼抬头看向我。

“你什么时候开始写的这本小说?”

我问道。

主视角源自参与案件的旁观者,没有意外原型就是眼前这位。看似旁观实则参与其中,即便在原有记叙上进行改编,人物台词方面还是与作者本人文风稍显差异。

所谓的侦探角色,答案早就分为清晰。

他是故事里的“平井侦探”,亦是现实之中的江户川乱步。

与我相似,却又大相庭径的灵魂。

“十二年前。”

熟人先生如实回答。

他是个诚实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也没必要说谎。

这么说来,帽子先生口中的熟人不单指的是他个人的关系,侦探小说的作者同样是江户川乱步的熟人。

根据故事里提供的时间线,不难猜测出两位同龄。

江户川乱步最早是在十四岁的时候与小说作者产生交集,那么我呢?熟人一词套用在我与作者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合理。

早在十二年前,不,甚至更早之前,江户川乱步本人已然与我有了联系。

那时的我应该几岁?

我们会是怎样的关系?

最关键的一点——

手中的小说不知何时合上,我微笑着牵过作者本人递来的手,回想起我曾在镜中仔细端详过关乎自己的容颜,内心以自问自答的形式得出结论。

为什么在一开始回到横滨的时候,我本能的确定我会是“十二岁”?

记忆完全空白的失忆患者在见到自己镜中倒影的时候,对于外表年纪的猜测一般会存在一个区间。

可我对自己年仅十二岁的设定是从始至终的深信不疑。

就像线索一开始就摆在最明显的地方了,却因当事人太过迟钝以至到了现在才恍然发觉。

或者说,有什么导致了会一直刻意的忽略。

我想着,不由将怀里的小说抱紧。

啧。

……谜语人果然一向惹人生厌,哪怕很有可能是过去的自己。

*

而江户川乱步大概是个怎样的人?

我似乎是拥有答案了。

推理不是我擅长的范围,但主动送上门的线索,来自熟人间的接触一类。

将有关自己的情报以最为温和无害的形式,一点一点给塞过来什么的……

这种态度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特别是小说这边,完全是把信息明目张胆的都要糊我脸上了。

仿若有条毛绒绒的尾巴,晃晃悠悠地甩来甩去,悬在高处显得尤其吸引人的,就等着我什么时候上钩。

虽然总有种钓到一半会自己会耐不住性子跳下来的错觉。

但是,但是,果然嘛……

我顶着作者先生充满疑惑的目光,抱住他的小说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

——是个既聪明,又狡猾的家伙啊。

黑乱:(瞧瞧)(丢下好多情报)(想直接出来怕把人吓跑)(生闷气)(想起来自己比人年长)(不生气了)(尾巴甩甩等着)

前面的一点伏笔,挖了。

一点名人名言,引了。

详细的解释,懒了。

总之许多只要不提,你就不知道的事情:

1.

织田作之助一开始写小说非常踌躇,不知道写什么题材,还有点纠结曾经是杀手的事情。但有人提议了不如先从【日常小事记叙】开始练练笔,所以他想了想觉得可行,在友人们的期待下开始努力。

于是半年后,以作者三个月内亲眼目睹的十二个疑难杂案,被特别标注过真人真事改编的小说出版后大受好评。

除了开始忧郁“什么鬼日常”的编辑外,所有人都很满意。

2.

织田作之助的笔名是织田作,但不止织田作。问就是作家多鸽子,偶尔也想摸摸鱼的(划掉)

某无名之人的心情笔记:

比起猫来讲其实我或许更偏向犬系哦,那种摇晃着尾巴可怜兮兮的小狗狗才是符合我标准的喜好。

咦?这么说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了,喜欢上猫的这点,浪漫一些的说法难道是“只要有爱就可以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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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据说,十二是失忆患者的幸运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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