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泠调理好气息睁开眼,目光毫无防备的撞进谢珩眼里,微愣了下,随后见他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
好像,把小徒弟给吓着了?
阮时泠还在“反派怎么会被吐血这种小事情吓到的”小纠结中,就见谢珩站起身,从储物戒里拿出件狐裘,披在他肩上,顺便把狐裘系带系紧,还想去碰他的手,却落了个空。
“是有话要问吗?”阮时泠道。
别看他吐血了,脑子还是清醒的。要跟小徒弟保持着疏远亲密接触又不疏离的关系,搂搂抱抱是不可能的,摸手手也不会有的。
谢珩愣了下,也没想别的,收回手坐到旁边没说话,过了好半晌才道:“师尊是怎么知道,弟子体内的天魔血脉……”
废话,这可是你的人物设定。
阮时泠道:“捡你回来的时候,你流了血,无意中发现的。”
“是吗?”谢珩眼底黑沉沉的。
说谎。
把他捡回来的那人根本不是现在的师尊,他知道的。
重生醒来后是在镜玄峰,屋内再熟悉不过的摆设,稚嫩的少年面孔,慌乱又无措的感觉令他久久不能释怀,可最终还是被能够再见到师尊的巨大欣喜所覆盖。记得那时去找师尊,却被无情的赶了出来。
师尊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雪地中的自己,目光冰冷,眸含厌恶,仿佛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谢珩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太过莽撞了,便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想,上一世犯了错,这一世就是来赎罪的。
可无论做什么,说什么话,迎来的永远都是漫无止境的鞭打,谢珩也曾想过师尊是重生的,心里因恨着他才会如此,可在次次试探下,这个念头也被无情的打破。
好像陷入了个迷茫的怪圈中。谢珩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也不理解现在的师尊为什么跟他印象中的师尊不一样。
于是他冷静下来,去观察镜玄峰中那人的一举一动,上一世他与师尊亲密接触过,知道些许师尊私下的小习惯,便拿着亲手做的糕点端过去,预料之中的还是被赶了出来。
夜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蹿进脑海中——重生这种事都可以发生在他身上,为什么师尊就不可以是夺舍的呢?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这个想法得到证实,那个会安慰他、教他练剑的师尊回来了。
没有人可以体会到谢珩内心的欣喜若狂,也没有人可以替他分忧心底的担惊受怕——他怕之前那个师尊回来,也怕师尊会如同上一世般死去,死在他的怀里。
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渐渐被温暖细流般的日子抚平,他放下了心中恶念,不再执着于复仇和魔界,可以跟师尊毫无芥蒂的相处,这样的感觉太好了,是他从未敢奢求于心的样子。
可直到今日,他才知晓,无论前世今生,师尊都在烈阳秘境保护着他,也知晓天魔血脉的事情,可又是什么都不说。
一定,师尊一定还知道更多事情,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谢珩眼底情绪翻涌,转过身背对着阮时泠,把剑收回鞘中。
“咔嚓”一声,阮时泠莫名感觉后颈一凉,抬手摸了摸,明明什么都没有,只得把狐裘拢紧了。
说起来,这身子还真不如那截小柳芽,耐抗耐造,还不会感到疼痛。
阮时泠默默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道亮光远处飞来,落在空中化作面水镜,里面露出抹熟悉的人影。
“……”阮时泠神色淡淡,“大师兄。”
并不是很想看见你。
“嗯,”沈涔端着茶抿了口,笑的温和,“我说阿泠好端端的怎么出关,还破了结界,原来小珩也在啊。”
小……小珩?这什么鬼称呼。
谢珩恭敬行礼:“宗主。”
沈涔点头:“知道阿泠是来找你我就放心了。阿泠身子虚弱,往后你多担待些,多疼疼他。”
谢珩:“宗主放心,弟子会的。”
阮时泠嘴角微抽,直觉告诉他放任两人继续说下去必定会有大事发生,忙道:“我们过几日就会回宗门,大师兄还有何事?”
“哦,这个啊,”沈涔看了眼旁边的人道,“子洛的徒弟两个月前带着弟子下山试炼,今日发来求救信号,那处离你们不远,正好顺路过去把人带回来,位置发给你了。”
“……好。”他现在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都是命啊。
沈涔偏了下头,“小珩,路上记得多照顾些阿泠,还有最近宗门内的小话本出了新版本,特意让人给你留了册。等回来了,就去你金师伯那拿,别忘了……”
阮时泠挥袖破了水镜,问谢珩道:“什么小册子?”
谢珩:“……”
沉默片刻,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指了指封面,“这个。”
阮时泠接过,翻开几页,各种不宜描述的段落出现在眼前,旁边甚至贴近配了插.图。是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身子紧贴着,线条简陋,姿势却到位,最是清晰明了。
再瞧瞧这微卷发黄的页角,说明主人带出宗门的两百年间,一直都在翻看。
“……”
攥着小册子的手越来越近,骨节隐隐发白,阮时泠深深舒了口气。
过了许久,他才似找回到声音,“……这东西,你就这么带在身上?”
难怪小徒弟跟他相处时动作那么奇怪,原来都是受这破册子的影响!
该死的金子洛,最好在他回去前给个合理的解释。
谢珩“嗯”了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弟子藏的深,从来没有让人看见过。”
阮时泠一噎。
你还有理了???
蓦地手中一空,小册子被夺了去。
卫无赦打开,好像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翻到最明显处,拿着册子上的线条小人对着阮时泠比了比,咬着指尖道:“美人,这人跟你好像哎?”
阮时泠:“……”拳头硬了。
谢珩眼皮一跳,连忙把册子抢回来,又塞回到怀里,对着卫无赦幼稚的威胁道:“你要是敢抢,我就丑吐你。”
卫无赦:“……”
阮时泠:“……”
这个方法虽然十分幼稚,可却是管用,果然卫无赦路上老老实实的没再闹腾,只是缠着阮时泠问那是什么东西。
谢珩有时心情好了就会从旁透露几句关键信息,听后卫无赦闹的更欢了。
最后被阮时泠忍无可忍的丢到谢珩面前。
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俩干脆配一脸得了。
***
此次试炼的地点在正桐县。
正桐县地形平坦,四路通达,风调雨顺,百姓安康,是凡间对外换取物资和贸易往来的重要必经之路。
距离烈阳秘境御剑飞行不过半日之久。
方子平早就收到了师门传来的讯息,说会派人来协助,可在见到来人时还是惊讶了瞬,“阮师叔?怎么是您来了?”
众弟子当中,除了镜玄峰的亲传弟子谢珩外,就他往镜玄峰跑的勤,不做别的,就是做个跑腿送信的。故而这会儿见到阮时泠时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要被某个师叔师伯臭骂一顿呢,可又转念一想,不禁开始担心。
阮师叔身子不好,这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他这小命直接可以来年祭祖了。
方子平眼珠子溜溜转了圈,看见谢珩阴沉着脸,过去胳膊撞了下他的肩膀,调侃道:“怎么说也是师兄弟,百余年未见不叫声师兄也就算了,怎么还冷着张脸。咋了,你媳妇跟人跑了?”
这话不知戳到了谢珩的哪根神经,握拳砸在他腹间,眼刀子狠狠剜了他一眼,大步进了正桐县。
方子平闷哼了声,疼的直冒冷汗,骂了句脏话,“……什么臭脾气,又不是我抢了你媳妇,不对,你本来就没有媳妇!”
阮时泠讪讪摸了摸鼻尖,没开口。
是没媳妇,就是师尊被人抢了。
倒是缠在手腕上的小银蛇掀起袖子,得意洋洋道:“他那是嫉妒,嫉妒我跟美人可以交.配。”
“……闭嘴。”阮时泠掐住他的脑袋,塞了回去。
“蛇蛇蛇……蛇会说话!哪里的蛇妖,快放开阮师叔!”
方子平“蹭”地一下拔出剑。最近他真的被妖搞的筋疲力尽了,一听到“妖”这个字就下意识戒备。
阮时泠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无事,这是跟我签订妖契的妖兽。”
就为了这事,小徒弟跟他冷脸到现在。
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伤怎么样了。
他都没有责怪谢珩小册子的事情,他还委屈呢。
卫无赦紧贴着美人纤细的手腕,嘶嘶吐着蛇信,舔着那一截骨节,小牙啃啃咬咬,直到泛了红留下齿痕才作罢。
美人香香,要贴贴。
“走吧,进去再说。”
此地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
等回到宗门弟子住的地方,方子平屏退掉闲杂人等,这才说起最近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五个月前。最先是东街口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出嫁后,消失在洞房内。新娘子娘家人一致认定是男方家中把人藏了起来,要用女儿威胁他们,男方却一口咬定不是他们做的。
两家吵吵闹闹,甚至动了手,此事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直到又一家新娘子消失在洞房内。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说辞,有的人说是歹徒,有的人说是夫家把人藏了起来,就这样前前后后消失了七位新娘子,才有人大着胆子联想到是妖在作祟。
方子平托腮叹了口气,手里转着个茶杯,“不用说抓妖了,我们连妖气都没闻见,是个什么妖也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阮时泠想了半晌,也没想到原著中有这段剧情,也是,主剧情都能崩,旁支剧情线估计都没有了。
大概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差距吧。
“可有问过娘家和夫家两边的口状?”阮时泠问道。
“问过,一会儿等弟子整理好,就让人给阮师叔送过来。”
“好,”阮时泠,“还有打听下两方新人的爱好,爱去什么地方,用什么胭脂水粉,平日里爱看什么书等。”
“啊?”方子平愣了下,“阮师叔,这些也要问?”
一旁站着的谢珩冷声道:“让你去就去,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平白无故遭了战火牵连的方子平:“……”
去就去,这么凶做什么。
等人离开后,谢珩才道:“师尊为什么要跟它签订妖契?”
也不知谢珩为何如此执着,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阮时泠没接这个话题,转而去探谢珩的脉象,又起身绕到他身后,手心贴着后背,轻按了按,明显可以感到骨头凹陷的地方。
幸亏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伤到五脏六腑。
“师尊,疼。”谢珩额角覆出层薄汗,虚弱无力得抓住他的袖子。
“既然知道疼,为何不好好休息。”干脆疼死你算了。
话虽这般说,阮时泠还是拿出小瓶伤药放在桌上,手心贴着谢珩后背渡灵力,替他疏解着疼痛。
“……”谢珩拧了下眉,身子微微颤着,“弟子修养段时间就好,师尊还是不要为弟子……唔。”
阮时泠想了想,道:“为何不在秘境内结婴?”
以谢珩的资质,再加上外界辅助,完全可以达到。
不知何时爬上桌子的小银蛇喝着茶杯里的水,哼哼两声道:“天魔血脉强横霸道,魔界史上的纯种血脉也就出现过两个,那个成也在此败也在此,最后更是被反噬身亡。丑东西应该是想用元婴期天雷消弭天魔血脉带来的魔气,倒是算他还有点小聪明,当然,还是不如我。”
谢珩咬牙:“闭嘴,臭蛇。”
“丑东西。”小银蛇吐着蛇信舔了圈茶杯,那是方才阮时泠喝过的。
谢珩:“……”早晚把这条蛇扒了皮,晾干。
阮时泠在思考。
天雷还能这么用吗?又是挡这挡那的,真不怕被玩坏吗?
见谢珩不说话,他就知道卫无赦是说对了,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谢珩盯着他,执拗道:“师尊还没回答弟子先前说的话。”
“……”阮时泠无奈了,“跟妖兽签订妖契,他可以帮助为师修补经脉,运转灵力。”
“弟子也可以。”
阮时泠挑了下眉,“你又不是妖兽,怎么签订妖契?”
“弟子可以跟师尊双修。”
阮时泠指尖一抖,“……谁跟你说的?”
说着,收回手坐了回去,目光审视的看着他。
谢珩犹豫了瞬,“是晓情师伯。”
阮时泠:“……”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好事?
谢珩没有说谎。
双修时他的神魂会进入师尊,一点一点滋润着破损的灵脉,填补溢满体内碎裂的缝隙。
只是师尊主心脉受损、凝滞,双修虽有效,能缓解寒毒发作时的疼痛,但却见效慢,需常常交合来纾解。连晓情师伯都说过,双修治标不治本,还需别的丹药辅助,可若是师尊现在同意,他会有更多的时间来找。
“师尊,”谢珩走过来蹲下,蹲在他脚边,双手握住微凉的手,近乎虔诚道,“师尊,您同意弟子好不好?”
“不好。”阮时泠想都未想。
他才不要跟大反派魔尊那啥啥啥。
谢珩有些懵,“为什么?”
明明……明明上一世就同意了啊?难道是因为他说早了的缘故吗?
阮时泠换了个茶杯,忽略掉小银蛇不满的眼神。端起茶抿了口,浅淡的唇沾染了水光,“为师要是上面的那个。”
是的,没错,他就要知男而上!
一看小徒弟的脸就是上面那个,果然没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合适的了。
谢珩:“……”
他张了张嘴,要说不说的样子,偏生那一句话紧紧卡在喉间,不上不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双眸子极为幽怨的看着阮时泠。
茶壶的水有些凉了,阮时泠踢了他一脚,“去倒水。”
“……”谢珩认命般拎着茶壶走了出去。
阮时泠指尖抚弄着小银蛇柔软的身子,好奇道:“这次你怎么没有跳出来?”
平常提到这种事的时候,他不都是最积极的吗?
卫无赦尾尖缠着阮时泠小拇指,舒服的哼哼两声,“你的神魂不稳,要是现在双修,会被弄散的嗷——”
滚。
阮时泠收回手,捏住疼的缩成一团的小银蛇,起身打开门,面无表情的把蛇扔了出去。
竟然敢嘲笑他不行。
阮时泠坐到窗边,看着窗外美丽的景色,白皙如玉的脸颊在落日余晖照耀下,散发出淡淡荧光。
他托腮支着下巴,颇有些懒慵的倚在窗边。
双修?亏谢珩提的出来。
还有他那些师兄师姐的怎么回事,对别的事情兴致缺缺,对这种事情倒是十分热情。
不行,他一定要遵守本心,再崩的剧情也要走下去。
绝不可以像小话本中别的师尊一样,最后跟小徒弟搞在一起。
直到很多年后——
阮时泠捂着被打肿的脸:……去特么的遵守本心!他现在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师尊”!
谢珩(一脸满足):来,师尊,我们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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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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