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程韵缓缓睁开眼睛,瞬间精神紧绷。
四周黑漆漆的,像无尽的深渊。
她惊恐地抓紧床单,瞪大双眼,努力寻找光亮。
“我在哪……”她努力回忆,可头又沉又晕,想不起丝毫。
黑暗中,一头叫做记忆的恶魔解除了封印,带着支离的记忆碎片肆虐地割裂着她,吞噬着她。
车祸、家暴、满脸鲜血的人、光线暗淡的铁窗、满身酒气的男人解皮带时刺耳的金属声、还有妈妈的那句“快跑”……
她越不愿意想起,记忆就越是清晰。
清晰到能看得清马路上一地的玻璃渣和车窗内陌生男人脸上滴下的血……清晰到能看得清光线暗淡的屋子里,男人皮带上的金属标,以及那野蛮的撕扯……
心脏在狂跳,像暴躁的鼓,汗如雨下,恐惧与警觉像两只巨蟒,缠绕着她,吞噬着她。
呼吸越重,越窒息的厉害。
随着时间的推移,程韵意识到自己将要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行,我不能这样。”另一种声音在她的身体里挣扎。
程韵试图恢复理智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努力克制混乱的情绪。
她先是意识到自己在一张床上,但是在谁的床上她还不知道。
她屏息试图伸手去摸索附近的开关,可是床太大,怎么也摸不到边。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程韵吓了一跳。
屏幕光线照亮了附近的区域,看清环境,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拿起手机,开灯,开窗帘。
自动窗帘缓缓打开,刺眼的光线进来,程韵无力地靠在床头,像刚被打捞起来的溺水者。
她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接起电话:“喂?”
“起床啦小懒虫!”陆瑶在那头轻呼,“我今天有大事要跟你说,你、你别怪我哦。”
“什么事?”程韵依旧揉着太阳穴,头晕又口干。
“怎么了?有气无力的,昨晚断片了吗?”
“嗯……”程韵大脑一片空白。
“艾玛,完了,你等我,我去找你……哎,不行,我得先找他!”陆瑶的语气有点奇怪,“那一会咱还是工作室见吧?不说了,我有点事,挂啦。”
“嗯?”程韵一头雾水地放下手机,看到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好几瓶水,和一张留言条。
“程小姐:
酒店已为您准备好小米粥,如有需要,请联系我给您送过来哦!
你的管家朱悦”
程韵随手拿了一瓶水,咕嘟咕嘟喝掉了小半瓶后,喘着粗气,发懵似的靠在床头。
冰凉的水温从咽喉扩散进胸腔,唤醒五脏六腑,记忆丝丝明朗起来。她依稀记得做了一个似乎很美好又很伤心的梦。
至于怎么回的酒店,实在是记不清了。
酒不好喝,不甜不香,喝多了也会不舒服,她想不通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喝酒。
等到完全清醒过来,她拿过一边的电话。
管家朱悦在5分钟后送来了一大碗小米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速度如此之快,看上去是早已准备好,就等程韵起床了。
程韵还在洗脸,举着毛巾惊叹道:“这么快!”
朱悦笑而不语。
洗漱完毕,程韵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问:“我是怎么回的酒店呀?有没有一个女生和我一起?”
温热浓稠的小米粥顺着喉咙滑入胃部,像充满能量的暖流,沿着每一根血管舒展来开。
“是邵、邵警官送你回来的。”朱悦差点说错口,好在及时改了回来。
“邵警官?”程韵一怔。
完了,昨晚好像确实喝多了,一点也不记得了。
记得陆瑶吐槽过她酒后话多的要死,还会哭,她与邵启明学长的秘密也是那时候酒后不小心被陆瑶知道的。
要命!程韵汗颜地想着。
陆瑶不是说她兜底的吗?
怎么送她回来的是邵警官?
想着想着,程韵突然停住手里的动作。
“不对,陆瑶刚才电话里的说的‘你不要怪我’是什么意思?”
越想陆瑶的话越觉得不对劲,她搁下汤勺,给陆瑶回了电话过去,却一直正在通话中。
她只好放下手机,喝完小米粥,再给陆瑶打电话,还是正在通话中。
正要纳闷陆瑶急急忙忙要找的人是谁,助理姜姜的信息就来了。
姜姜:【程总,等您准备好告诉我哦,我去接您。】
程韵回了信息:【可以来了。】
今天是正月初七,正式开工的前一天,他们要提前去一趟工作室,一来程韵可以熟悉一下环境,二来顺便为开工做些准备。
回完信息,程韵着手将阳台的画仔细包好,收拾完东西,姜姜正巧也到了。
很快,商务车行驶在冬日下午的暖阳里,广播里正播放着司机老李最喜欢的交通节目。
好听的歌声之后,主持人说:“下面,请我们的老朋友,南城交警支队的明星警官邵队长来向大家解说这起事故的详细过程……”
司机一听是邵警官,立即将广播调大了一点,还不忘向程韵解释:“邵队长每次讲案例都特精彩,您介不介意我调大一点?”
“嗯,没事。”程韵说。
邵……队长?听到这个姓,不知为何总是让她觉得有点——别扭?
接下来,广播中的声音让她心弦一荡。
这声音温柔而清朗,带着淡淡的磁性,像冬日的阳光,夏日的清泉,谈吐间不乏幽默,将一场普通的案列讲解得通俗易懂又很有意思。
不知不觉,程韵听完整个解说还意犹未尽,直到插入广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笑意还没收回。
司机在前面感叹:“哎呀!听来听去还是邵警官说的最好呀!”
“是呀是呀,而且本人也很帅。”姜姜点头道。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邵警官是在西街路口,他原本是去疏导交通的,没想到更堵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嘛?”
“怎么回事?”姜姜感兴趣地问。
“不少小姑娘跑去看他,就更堵了呗!哈哈,结果第二天他就被调走了!”
“还有那天直播查酒驾,直播间里突然满屏喊老公,主持人都懵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邵警官出镜了……”
程韵没说话,只是听姜姜和司机左一句右一句地聊着邵警官的八卦。
***
工作室在南城创意街区,离酒店不算远。街区里是一栋一栋有着民国特色的小楼。程韵他们的工作室便是期中一栋深红色的二层小楼。
一楼用于教学,二楼是办公室和私人画室。
程韵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闻到一丝烟味,打开门,陆瑶早就在里面了。
只见她穿着浅驼色的羊绒衫立在一副巨大的油画前,一只胳膊肘架在跨部,白净细长的手指中夹着即将烧完的细烟。
“来了。”陆瑶收回手,走到办公桌,随手暗灭了烟蒂。
“不是说戒了呢?”程韵走进来关窗子,“穿那么少,别感冒了。”
“嗯。”陆瑶笑笑,“忘了。不冷,就开着透透气吧。”
“又和你妈吵架了?”程韵问。
陆瑶戒烟两年了,唯独和她妈妈吵架后会忍不住拿着烟在鼻子下面闻一闻。
陆瑶的妈妈是大学教授,从小对她的管教很严厉。陆瑶小时候是乖乖女,样样出色,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瑶开始反抗妈妈的管教,总是与妈妈对着干。
以前抽烟是为了气她妈,后来因为一些事,戒烟也算是为了她妈。
而这一挣扎的过程,她妈妈却全然不知。
“还不是那点破事。”陆瑶耸耸肩,坐上窗边的沙发椅。
“骆阿姨也是为你好。”程韵劝道。
这句话程韵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虽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事实确实如此。
原本,陆瑶的人生被骆阿姨规划得完美无瑕,研究生毕业,去重点大学当老师,工作稳定,再在学校里找一个知根知底,人品好,工作好的老公,然后考博、生儿育女……
偏偏陆瑶不干,选了妈妈最不喜欢的艺术专业,交妈妈最不喜欢的痞子男友,抽烟,喝酒,泡吧,乐于一切极限项目。
“她是为她的面子好!从不关心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陆瑶冷言道,“她的提线木偶,我当够了。”
“所以,你没去?”
“不去!想想都烦。”
“不是因为秦洲?”
“呵。”陆瑶讶异一笑,“还真……不好说。”
“昨天在酒吧看你的表情我就想问,你真的喜欢他吗?”程韵回想起在酒吧的那一幕,陆瑶与秦洲接吻时稍稍犹豫的表情。
“他挺好的呀,符合我所有的要求。”陆瑶没有看程韵,专心找手上的倒刺。
“那你爱他吗?”程韵又问。
“为什么不爱?人又帅,又有钱,又有潜力,对我也很好,还是骆女士不喜欢的类型,完美。”
骆女士不喜欢看起来像花花公子,痞子气,性格不羁的男人。
“这么说来……”
程韵话还没说完,便听陆瑶恍然大悟地问:“你昨天是不是和邵警官说了什么我和秦洲的事?”
“我说了吗?”程韵一愣,想了半天,“我没说吧?我真不记得了,怎么了?”
陆瑶摆摆手:“哎,现在无所谓啦。说到邵警官,他的名字……”
“嗯,巧合而已。”想到那个名字,程韵故作轻松一笑,以掩饰那一丝丝尴尬。
“我跟你说件事,你别骂我啊……”陆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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