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尧跟周桐对视一眼，迟疑地跟她小声商量：“要不，就说你昨晚失眠，一晚上没睡着，晕得很，去看看？”
箭在弦上，没病也得装病的周桐：“……”
对于这个理由，校医没有表现出什么质疑，因为她已经司空见惯了。“我常跟校长说，得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整天就知道抓成绩抓排名，搞得学生一天到晚神经都是紧绷的，成绩稍微下去一点就紧张焦虑。昨晚睡觉前有喝茶或者喝咖啡吗？”
周桐睁着无神的双眼摇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头晕的？”
周桐看一眼秦子尧，后者回答说：“就刚刚上课突然跟我说头很晕。”
“一整晚没睡着，白天还要上课，这症状也是正常的。先回家休息看看情况吧，今晚还是睡不着的话，明天再过来找我。”
周桐又看一眼秦子尧，表情有些犯难。回家被她爸知道，不得被打断腿。秦子尧心领神会，对医生说：“她家住的远，这会儿回去也太折腾了。是不是可以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她躺一会儿？”
校医转头看了看隔帘内空着的病号床，扶了扶眼镜，说：“这里不行，随时有身体不舒服的学生过来。”
“我看楼上没什么人，上面走廊的长椅可以躺一下吧？”
“也可以，那你扶她上去休息会儿吧，我给她拿个干净的枕头，睡得舒服点。有事儿记得随时下来找我，知道吗？”
周桐点头如捣蒜，简直幸福得快哭了。秦子尧帮她拿着抱枕上楼梯后，周桐小声说道：“真希望她是我妈啊。”
对于周桐这种随时随地“认妈”的行为秦子尧已经见怪不怪了，上个月她还说希望程维维是她妈来着。秦子尧说：“那你得让你家老周争点儿气，快睡吧。”
周桐躺下来，望着她，忽然说：“你说你这么体贴，将来会便宜哪个小子？”
秦子尧翻了她一个白眼，忽然很想把昨晚发现的三角恋情瓜跟她八卦一下，但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
没有分享八卦给周桐事小，把他们仨的事情传出去得罪林弈钧事大，毕竟被一个智商高的人记恨上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秦子尧选择明哲保身。
果然，知道得太多的人未必幸福。
下午放学她打算去一趟谭奶奶那里，拎着书包出门时忽然被刘若辰叫住。秦子尧心里暗自发愁，刘若辰该不会因爱生恨，把怨气撒在她头上吧？
她问：“有什么事吗？”
刘若辰对她微微一笑，这一笑让她不仅诧异，还觉得有些惊悚。这又是玩哪出啊？
林弈钧经过她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刘若辰。
就在秦子尧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时，那家伙却闷声不吭走了，还回了一次头。
秦子尧心里叹了口气，林弈钧称得上是当代王导吧？她就是那倒霉鬼伯仁。
刘若辰自然也看着林弈钧走远了才回过头对秦子尧说：“没什么事，就是想谢谢你昨天帮忙画板报，如果不是你帮忙的话，我估计今天还得继续留下干活呢。”
“啊？不用客气，我也是……”也是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还林弈钧人情才去的，但她不敢说，只能说，“也是举手之劳。”
刘若辰扯扯嘴角，又说：“我没想到你画工那么好。”
“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
“我猜也是。”
秦子尧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不健谈，主要是摸不清刘若辰的态度，也搞不清楚她的目的。
刘若兮远远地喊了声自己的姐姐，刘若辰应了一声，拨了拨刘海，对秦子尧说道：“我加了你微信，你有空通过一下呗，以后找你聊聊画画，还有班级一些活动也希望你多参与，不要嫌我烦哦。”
这话要姿态有姿态要立场有立场，秦子尧很难拒绝：“好啊。”
刘若辰前脚刚走，林弈钧就发了信息过来问刘若辰找她有什么事，秦子尧腹诽，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但还是如实说了，林弈钧只发了个“哦”，秦子尧“啧”了声。
去谭奶奶家经过刘新月家时忽然听到刘新月的哭声。
彼时刘新月正在拍隔壁家的木门，一边哭一边喊：“有没有人在家！救命啊！”
秦子尧赶紧停了车喊她，刘新月转头看是她，沉默着抽噎了几下，忽然问：“你会、会急救吗？”
秦子尧心一惊，立即停了车小跑过去，跟着刘新月跑进她家门，一眼就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阿姨倒在轮椅上，身旁的地板和桌子上，堆满了纸盒和未经加工的纸盒皮。
刘新月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回来……我刚回来，她刚跟我说两句话就晕倒了，你会急救吗？”
秦子尧当然不懂急救，但意外地很冷静，说：“我打120急救。”
打完电话后，想起来她有社区卫生院吴医生的微信，便拨了视频通话过去，待对方接起后，言简意赅地说了刘新月妈妈的情况，按对方要求把摄像头对准她。
吴医生又问了些问题，诸如她平时是不是很容易感冒发烧等，待刘新月一一回答后，吴医生安抚她说：“别着急，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昏厥，瘫痪病人挺常见的。先扶好她，保障她呼吸不受阻，等救护车到。我这会儿……”
有护士喊他，吴医生应了一声，继续对她们说道：”我这会儿有急症病人，暂时脱不开身。你们看顾好她，十分钟内救护车还没到的话，立刻联系我。”
随后刘新月一边扶着她妈妈的头，让她保持舒适的姿势，一边不停地抹眼泪。
秦子尧站在门口等救护车，看着刘新月哭。
她发现自己此时竟然莫名地平静，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刘新月的妈妈就这么走了，对刘新月来说是一种解脱还是更深的苦难？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忽然有些不敢再看这对多灾多难的母女，低下头，自嘲地想，她果然骨子里是冷血的。
救护车来得很快，但汽车无法开进巷子。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医生先是查看了一下刘新月妈妈的状况，然后示意两名中年男人把她抬上担架，一前一后抬了出去。
时隔不到三十小时，秦子尧再度乘坐救护车进入医院，跟着刘新月跑来跑去办理手续。费用需要缴纳四千多块，刘新月有些难堪地看向她，秦子尧立即会意：“是不是钱没带够？我帮你先付。”
刘新月用衣袖把脸擦了又擦，没说什么，只是把缴费单和母亲的医保卡递给了她。交完费后，刘新月回到母亲身边，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
秦子尧陪在旁边守了一会儿，下了楼给她买吃的。待她把皮蛋粥和面包牛奶递给刘新月时，坐在检查室门口铁椅上等结果的刘新月终于绷不住，弯下腰去双手捂着脸抽噎起来。
秦子尧伸手拍拍她的后背，鼻子有些发酸，胸口堵得慌，但没哭出来。
晚上八点多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刘新月妈妈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昏厥，住院疗养一下，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神经紧绷了几个小时的刘新月终于松下来，看到秦子尧坐在旁边不停地打哈欠，于是让她快回家。
秦子尧看着医生再度开具的住院清单，说：“我加你微信，你通过一下吧，我先给你转点钱备用，出院时还要缴费呢。”
刘新月说不用，自己会解决钱的问题，欠她的四千多块钱会尽快还给她。
秦子尧问：“你怎么解决？”
刘新月沉默了。她也没头绪，母亲娘家的人只剩下舅舅一家了，这几年已经帮了她们太多，因为接济她们，舅妈跟他闹得很厉害。至于她生父那边，自从妈妈带着她改嫁后，两家早就断了往来。她也不知道能找谁借了。
秦子尧说道：“如果是找人借的话，借谁的都一样。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刘新月的眼泪刷地一下又下来了，泪眼婆娑地望着她，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子尧沉吟两声，说：“你相信人有轮回吗？”
刘新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可能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你当我现在在还债，或者当我在积阴德吧。”
刘新月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复杂，想哭又想笑的。最终她还是加了秦子尧微信，接受了她的转账。秦子尧坐上回家的公交后，收到刘新月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谢谢你”。
另一条是“对不起”。
秦子尧忽然觉得，世界上最难开口的两句话，也不过如此了。
晚饭后，意外收到来自刘若辰的微信。
刘若辰：在忙吗？
秦子尧看了一眼，没搭理。待所有作业做完后，她才窝在床上给她回信息。
秦子尧：刚做完作业。
刘若辰：你每天都做到这么晚吗？
秦子尧：差不多吧，作业多嘛。
发完信息后，秦子尧反省了一下，她们两个是在尬聊吧？每天作业都那么多，做作业到晚上十一点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刘若辰刷题比她快很多？
刘若辰：怪不得你跟林弈钧成绩都那么好，他也是每天学习到晚上十一点多。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他还做奥数题呢。
秦子尧：是吗。
刘若辰：你不知道的吗，我看你跟他关系那么好，还以为你都知道呢。
秦子尧挠了挠头，她跟林弈钧关系好吗？刘若辰连林弈钧每天晚上学习到几点、学习什么都知道，相比之下他们两个更熟吧。
秦子尧：也没有很熟。
刘若辰：怎么会呢，你们经常在一起吃中午饭啊，林弈钧可不经常跟女生往来的。
秦子尧：那都是因为姜楚然跟周桐是发小，林弈钧跟他们两个关系都很好。而且我外公是他爸爸的老师……
发过去后，秦子尧蓦地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刘若辰套话。表面上看是正常的聊天，实际上刘若辰句句不离林弈钧。这刘若辰该不是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了吧，所有靠近林弈钧的女生一律杀无赦？
秦子尧被自己的脑补恶寒了一下，左等右等没等到刘若辰回信息，十分钟后便关机睡了。
没想到次日早上一开机就看到她十二点多还在给自己发信息：“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赵今朝喜欢你。”
秦子尧无端生了一股起床气，有些烦躁地想，这刘若辰到底想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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