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做了母亲才知道的事】
2010 和2011年,巴太为了兼顾工作和日渐敏感脆弱的我,带着我和小小的巴提生活过两个国家:爱尔兰,新加坡。
终于在2011年的末尾,在新加坡一个华人心理医生那里,我被确诊为被动型抑郁。
巴太细细读了英文的解释,和医生讨论了几次,又在网上搜索了很多资料,最后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时髦的外国人一定要给所有不同寻常的不开心取一个名字罢了。
巴太步入了三十岁。他选择的事业把他变成了一个和草原上的牧民完全不同的人:他可以穿着王子一样的白衬衣,走入高档写字楼,参加专业会议,与人侃侃而谈。也可以穿着运动装或者高靴筒骑装,在马场上对着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示范骑射和马语。他变得越来越成熟自信,又意气风发。
我有时猜测,正是他在工作中建立起的自信,让他在对待所有事情,包括在对待妻子和孩子上面,生出越来越多的大包大揽和不容置疑来。哪个男人不会因为事业的辉煌而昂首挺胸,并且期待接受家人的崇拜呢?他只是一个正常男人而已,我的男人。
我全身心地接受他的一切,和他有了被祝福的孩子。我曾独立过,现在在巴太的包容和爱中享受着他骄傲无私的给予。
我和巴提仰望着他,爱戴着他,甘之如饴。
我时时怀念我们一家三口在新加坡度过的那个漫长的夏天。那是一个只有一个季节的地方,于是在我的记忆中,只留着夏天的气味。
无事的早上,他一手抱着巴太,和我一起下楼吃本地的早餐。我喜爱吃几乎烤得完全脱水的咖椰面包配全熟蛋。我对咖啡上了瘾,巴太会把他的份额也让给我,看我心满意足的同时侃侃而谈。
只有在这里,我能看到巴太穿着齐膝短裤和夹脚鞋,戴着墨镜的模样,人高马大又有些异域风情的他,像极了电视上那种时髦的奶爸。当他开口和店员或者隔壁桌的顾客寒暄时,由于他英文的口音纯正,的确好几次被人问到来自哪里。
“我是中国人。来自新疆的阿勒泰。” 他会这样说。
“你不像。”别人这么回复时,他早早也准备好了答案:“我是哈萨克族。这是我的妻子,她是汉族,是作家。”
巴提满两岁了,最喜爱随处可见的游乐场和戏水池。我总是担心他撞到,滑倒,尿不湿被他扯掉,于是总是想要担忧地寸步不离。
“别管他,能看到他就行了。”巴太总是这样劝我,“新加坡安全的。”
可他这样大大咧咧,哪能说服一个母亲呢。自从有了这个小小的生命,每每想到他可能遭受到我想象出来的各种苦,我就无法心安理得。
当我要坚持己见时,巴太也不会不耐烦,只是笑我,有时会提出帮忙。
“文秀,虽然很多时候巴提脏了,摔跤了,哭了都没关系,但我喜欢看到你为了巴提担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次,巴太无意中这么对我说。
他带着他二十岁那年就被我熟悉的,略带羞赧又有开心的笑,低头不看我,只是在表达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的心却突然像被打开了盛满了沸水的锅盖,热腾腾的蒸汽和情绪的气泡争先恐口地满溢出来,冲入五官。
小小的巴提在巴太的手上,乖乖被自己的父亲从地上拎起一把按进宝宝椅,任凭他给自己擦洗满脚的泥。
我很想抱抱巴太,太想了。也许在他幼年的记忆里,当他出门玩耍时,帮助哥哥和爸爸赶羊时,他温柔的母亲也这样担心过。可我之前问他的时候,他都说他不太记得了。
我打过一盆水来,把毛巾溻湿,和巴太肩并肩,蹲下来认真地擦着巴提小小的脚丫和腿。巴太又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静静看我了。不止巴太,巴提手里捧着水壶一边乖乖地喝水,一边也乖乖地看我给他擦脚。
“明天还去海边吗?”我抬头看了看巴提,又看着巴太问。我微笑着,心安理得地感受着父子两人注视的目光。
“嗯。”巴提的嘴巴还在水壶上,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应答。
“好。”巴太柔情满眼地定定看着我。
“晚餐我们不要出去吃了,我来做饭吧。”我又说。我不想巴提再出门一趟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还要再给他收拾一次了。
“好。”巴太还是那样,毫不掩饰满脸的柔情蜜意,笑着说。顺手把我鬓角垂下的几缕头发别在耳后。
“文秀,看着你和巴提,我很开心的。”我听到巴太说。
“嗯?”我向他表达着我的不解,可是在他回答我之前,有了母亲的直觉的我,大概已经猜到原因了。
“你是一个好妈妈。”巴太说。
“你是一个好的母亲。”他又用更为磁性的哈语重复了一遍。
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柔情蜜意,都一丝不拉地传导到我的身上了。我默默地微笑着,把巴提的小腿,小脚丫擦干,想要把他抱起来。
巴太连忙来帮我,巴提开始不安分起来,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把他的脚丫,一人一只蹬在我和巴太的嘴巴上。
“不过文秀,你也不可以太宠爱他,不要把他惯坏。可以打他的。”巴太对巴提提出了眼神警告。
“啊!”巴提还不太会说话,只能皱着眉头用一声大叫表示抗议。
巴太这才把巴提一把抱在怀里,往客厅走去,又趴在巴提小小的耳朵边说了句什么,巴提迅速变了脸,开心笑起来。
“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先不告诉给妈妈知道的。”巴太先声夺人,回头笑着看着我假装在解释。
这是一个既陌生又不会让我感到被排斥的城市。只懂普通话的我可以毫无障碍地生活。
带着小小巴提的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别人的帮助。而带上巴太的我,由于巴太热情的性格和语言优势,我们就成为那个乐于助人的一家人。
巴太在这里的正职工作没有什么,更多的是为了带我散心。我从生产后身体虚弱,精神敏感,合作过的一位北京的大学的老师辗转介绍了一位医生给我,这位医生在新加坡。
看了这位医生后,我们才接触到心理健康这个词汇,随后在年尾,在另一位华人医生那里得到确诊。
奇怪,我内心虽然对这个诊断嗤之以鼻,但有那么一根紧绷的神经却安定下来,不再随处震荡。原来不是我不会写作,而是我病了,那么等到我病好了,属于我的一切就会回来。我这么相信着。
小小的巴提在他的房间熟睡后,属于我和巴太的时间如约而至。
是自我们在新加坡过上了在我看来的摩登生活开始,在日后长久的相伴中,我们养成了默契的习惯。
下着雨的夜,我们会依偎在沙发上,象征性地喝着一点点葡萄酒,浅浅碰杯,轻轻低语,交换着白日的笑谈,巴提的趣事。我们为陪伴了彼此和孩子又度过了完整的一天而感恩。
深夜的奖赏也几乎从不缺席。夏季的衣衫总是更容易被褪去,我也不再扭捏地、被动地等待巴太极尽挑逗和戏谑的鼓励,我也会如一个胜利者,一个惩戒者那样,突袭般地用尽全力将他牢牢钉住,洋洋自得地做好我上位者的本分,让我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旁。
巴太总会惊喜地,心满意足地纵容我的放肆,并用温暖的双手和坚实的全身鼓励我,调整我,让我体验忘我的律动,直到我无法坚持,或者直到他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文秀,Janem。”当巴太声音低沉,却又不容置疑地说出这声魔咒时,我知道,我要把这权利乖乖交还到他手上。
他会霸道地将我反转,让我再次深深陷入无可逃脱的包围圈。那一阵阵将我带入云端的热浪,让我不得不压低声音却无法自制的痛吟,既像是奖励,又像是惩罚。是巴太在告诉我,他欣赏我自告奋勇,小打小闹的游戏,可他仍是这个时刻,我和他之间不容挑衅的霸主,我对他所有的试探和得寸进尺,他都要让我加倍奉还。
我无条件接纳着他,信任着他给予我,告诉我的一切。2011年尾,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那个让我和他都心满意足的游戏不知道玩了多久,终于,巴太在依依不舍地亲吻了我的肩膀后,宣告今天到此为止。
心中突然有什么开始流淌起来,源源不绝。我从慵懒中几乎是跳着起身,拿出很久都没有打开的,巴太给我的黑色皮革笔记本,走上一半潮湿,一半仍有遮挡的阳台,打开灯。
“文秀!Janem!”巴太喊我,“外面在下雨!你去阳台做什么?”
我光着脚,踩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回到床边,把笔记本递给巴太。“巴太,我又可以写字了。我写字了。”我竟也不知道,原来我激动的时候,也只能用一些简单的词语。
巴太笑着接过来,只是翻到扉页上,摸了摸凹痕完好的“北京”那两个字对我说:“文秀,你知道吗,这是我在青岛特意给你买的,不是在北京买的。”
我愣了一下,青岛这个词,总能击中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巴太又翻到我刚刚落笔的那一页,细细读着笔墨未干的字,读了好久。
“才几句话而已,怎么读了这么久。”我看着台灯下,**上身的他捧着笔记本认真的表情,笑道。
“我爱读我的文秀写的字。”巴太只把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心。
我顺势俯在他的胸膛上,让我恰好落下的眼泪不要浪费,全然淌进他的胸口。
“我爱你,巴太。”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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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致敬我目前的城市,许个愿于适有一天来新加坡录节目啥的让我也能有幸看看他美好的□□那就~#?%&*()
希望大家多多留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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