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凌冽,似乎吹得叶文站不住脚,他轻呼一声摇晃着身体就要往赵惊鹤身上跌。
赵惊鹤眉目微拧,往前躲开半步,叶文落扑了空神色讪讪,摇摇晃晃着自己站稳了。
裴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与赵惊鹤投过来的目光短暂相交,嘴唇微张从口中缓缓吐出一片烟雾。
落后半步的叶文从赵惊鹤身后走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等透过昏暗光线看清那人面容时,他耳尖以极快地速度蔓上一层粉红,接着微微低下头。
裴霁眼睛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不带情绪地盯着赵惊鹤,声音轻得好像风一吹就要散,“我打扰你们了?”
他在薄雾中看见赵惊鹤黑沉的眼眸似乎沉了沉,接着身子微侧,薄唇一张一合,他没有回答裴霁的问题,话是对着身后的叶文说的。
离得有些距离,加上耳边呼啸的风声,裴霁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目光始终落在赵惊鹤身上。
他低头猛地吸一口烟,尼古丁迅速进入血液抵达大脑皮层,裴霁短暂获得一丝愉悦和快感。
再抬眸时,舱口那边两人已经结束谈话,赵惊鹤迈步向他这边走来,而叶文垂着头停在原地,像一朵垂败枯萎的玫瑰,楚楚可怜。
巨浪袭来,船身摇晃,裴霁看着就快要走到他面前的赵惊鹤,往后退了一步,脚崴了一下,身体不稳地向后倒。
在失重感袭来之前,赵惊鹤温热地胸膛率先接住了他。
“你他妈不要命了?”赵惊鹤咬着牙,眼中盛满怒气,少见地动了怒。
裴霁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偏头朝他身后看,还没离开的叶文也正在看向这边,他与叶文四目相对的瞬间,朝他弯了弯眼,缓缓笑开了,
“好冷。”裴霁从喉咙虚弱地挤出一丝声音。
“站好。”而赵惊鹤仍然不见一丝温柔,声音比方才更加冷漠。
那边叶文落荒而逃,裴霁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无趣来,他从赵惊鹤胸前抬起头,盯着他冷漠紧绷的下颚,“你抓得我手好痛。”
赵惊鹤盯着他,面色微顿,下一秒松开了手,声音软化几分但仍然生硬,“想喂鲨鱼也不要在我面前喂。”
裴霁退后两步从他怀里离开,指尖的烟蒂已经快要燃尽,他眼睛依旧看着他,抬手将烟头递到了唇边。
他最近烟瘾犯得厉害,没能按时吃药让他总是轻而易举在赵惊鹤面前失控,依靠尼古丁刺激才能勉强清醒几分。
他透过烟雾望进赵惊鹤的眼睛,想起昨晚的不欢而散,那晚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落荒而逃似得离开了。
胆怯如他,在赵惊鹤一次次把他往外推时,也有过短暂地想要逃离的念头。
但裴霁不甘心,不甘心六年前没能说出口现在也仍然无法轻易说出口的心意在还不被对方知晓时就黯然退场。
子弹悬在眉心,哪怕落下来是死是活,赵惊鹤也必须开这一枪,他也许才能彻底死心。
他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一层薄雾,赵惊鹤在他眼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摸不着。
夹在指尖的烟蒂被人抢了去,裴霁视线缓慢聚焦,赵惊鹤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少抽点烟。”
裴霁倚在栏杆上,歪头笑,“你刚才同他说了什么?”
赵惊鹤将烟头掐灭,随手扔掉。
见他不说话,裴霁自顾自道:“他想泡你。”
赵惊鹤看他一眼,声音冷冷,“别发疯。”
裴霁不轻不重地拖长尾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沉默地看向海面,天空已经从淡粉渐变的蓝转变成神秘莫测的深蓝,夜色朦胧。
他忽然想起赵淮年下午的话,过了今晚明天一早船就会靠岸,意味着他和赵惊鹤这样温存的时刻也将如同潮水退潮落下。
裴霁望着海面,脑子里纷乱想了很多,在他理清思绪几欲开口时,赵惊鹤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赵惊鹤低头看一眼手机,没有立即接通,而是抬手将身上外套脱下丢在裴霁怀里,这才举起电话走到一旁。
十月初的夜晚,海上气温温差极大,裴霁刚才说冷也并非说笑,他捏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外套没有过多犹豫便套上了。
淡淡的木质香和遗留的体温将他包裹住,仿佛拥入怀里一般,慢慢地裴霁身体得到一丝回温。
而赵惊鹤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他一只手接电话另一只则虚虚搭着船杆,姿态随意,风一吹衣摆掀起,隐隐约约露出一片窄腰。
裴霁盯着那片隐约的肉色,隐在眉目下的眸光变得晦暗不明。
唐修明一通电话叫走了赵惊鹤,裴霁披着他的外套回了房间。
但刚回到房间,裴霁便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神色卡顿几秒猛地顿住,低头去摸脖颈,颈项上空空荡荡。
无事牌不见踪影。
裴霁感到浑身血液像浸了冰水被冻住一般,血色从他脸上迅速褪去,眼前闪过片刻黑暗。
缓过最初的不适和慌乱,裴霁克制着情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开始回想今晚去过的地方。
和赵淮年出门前无事牌还在,接下来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只去过餐厅和甲板,那么也只有可能掉在这两个地方。
思及起,裴霁立即转身出门直奔餐厅而去。
偌大餐厅,人群嘈杂,裴霁循着走过的路来回走了几遍,连旮旯角落都没放过,但最终什么也没找到。他想都不想,转身上楼直奔三层甲板。
方才站过的地方,可能掉的角落,裴霁举着手机打开的手电筒仔细翻找几遍,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海风呼呼灌着,吹去他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他从地上躬身站起的时候感到眼前一阵翻天覆地的眩晕,扶着旁边的船杆才堪堪站稳。
“你在找这个吗?”
略带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裴霁转身,康德从舱门后走出,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的无事牌。
裴霁眼神发冷,他沉默着抬脚靠近康德,伸手想要拿回吊在半空的细绳。
康德却突然收回手,将牌子攥在掌心,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
裴霁眼也不眨地盯着康德握紧的手,怒火几乎快要吞噬他的理智,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以尽量平和的口吻说:“牌子后面刻有字。”
“这好像也不能证明是你的,”康德很轻地笑了下,说:“就像我,我也知道后面刻有字,难道就是我的了?”
显然,康德有意为难,并且不打算轻易将东西物归原主。
“你想怎么样?”裴霁问。
康德盯着他,眉骨处的长疤微微挑起,“那天在文华酒店就觉得你眼熟,是我眼拙,竟没认出原来是故人。”
四下寂静,夜色幽黑如墨,康德一双狭长的眼睛笼罩在暗处,眸光幽幽。
“是不是应该说声好久不见?”
裴霁冷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不语,他没有同康德叙旧的心情,何况他们之间也不是可以叙旧的关系。
见他不说话,康德也不恼,他掂了掂手里的细绳,“想要回东西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裴霁直直看着他。
康德说:“你去同赵惊鹤替我要一个人情怎么样?”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听我的。”裴霁不动声色。
“他会,”康德笑意笃定,一边说一边抬了下右腿,眸光暗沉,“我这条腿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到现在还没好全,说不定是因为你呢?”
裴霁目光微愣,他既不明白康德的腿是怎么回事也不理解这件事怎么跟他搭上边。他盯着康德的掌心,长久的失控令他感到焦躁不安,耐心逐渐被消耗掉,他眼底划过一丝阴翳,
“我提醒你一句,今天的事最好不要让赵惊鹤知道。”
“这个东西看起来对你很重要?”康德忽然笑了,说话间人往护栏处靠近,手伸到了护栏外,掌心摊开,吊坠被风吹得摇摆晃动。
裴霁眼皮极快地颤了颤,背在腰后的手痉挛似得发抖,他深呼吸一口气,紧紧盯着康德那只伸在半空的手,抬脚迈去。
“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康德仍然笑着,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中的细绳。
“好,我答应你。”裴霁心口一颤,立即应道。
康德收回手将牌子拿到眼前,目光在那上面停顿端详几秒,似乎想要从那上面查找出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裴霁如此紧张的原因。
“裴霁,你不会......”他缓步走近,停在裴霁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还喜欢赵惊鹤吧?”
说话间酒气呼出喷在了裴霁脸上,裴霁皱眉从他手中夺回无事牌紧紧握在手心,紧绷的身体得到一丝松缓,但康德随之脱口而出的话让他错愕一瞬。
“看不出你还是个深情种,”康德似乎从他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他盯着裴霁的脸,问:“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
裴霁摩挲着掌心木牌的纹路,眼尾因为方才情绪极度波动而染上一抹猩红。
康德接着说:“只是没想到你那么不堪一击,竟然灰溜溜跑到了国外。”
裴霁盯着他,从他戏谑的眼神中,隐约感到方才脑海里闪过的一丝来不及抓住的片段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但他此刻思绪如同结了层层裹裹的茧,纠缠混乱无法理清。
捕捉到他脸上错愕的康德面上浮起满意的笑来,像是怕他听不清忽然躬身凑到了他身侧,难闻的酒气喷薄在他耳边,
“你猜当年送到赵纵赫面前的照片是谁拍的?”
一丝冷冰寒意缓缓从脚底蔓延上心头,裴霁恶狠狠盯着康德略带扭曲的脸,那张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裴霁盯着这张脸,猛然想起旧年许多被他忽略掉的细节。
如今翻开回忆,细细抽出那层茧丝,他想起当年送到赵纵赫面前那张照片,那个角度,那个位置,分明是有人故意偷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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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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