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歪着头夹住电话,一手端着饭一手拧开门进了病房。
“好嘞,我知道了,这不是有事嘛,乖,等爸爸回家给你带好吃的。”
“行,烤鸭就烤鸭,嗯,你记得写作业。回去我要检查的,晚上不许看电视太晚,早点睡。”
老冯空出的手挂断电话,和隔床的家属大姐打了招呼,然后将卫意的饭放到了桌子上。
“给你弄了点米饭,土豆菜和花菜。”
向晚看到老冯进来就已经让开了凳子,站到了病床尾部。
“真是麻烦你了。”老冯向向晚道谢。
向晚连忙摇头,“没什么。”她顿了顿,瞥了眼卫意又看向老冯,“那我先走了?”
老冯点头,“欸,是太晚了该回家了,你怎么走啊。”
“打的。”向晚和卫意异口同声。
老冯纳闷,看向卫意,一头雾水。
“我的意思是,她一个女生,老冯你可以送一下她去打的。”
“欸欸,不用不用,我自己下楼打的就可以,没多远。”向晚推辞道。
“哎,我这儿又没什么事,这小子让他自己吃饭就行,走吧,我就送你打个的,这么点儿功夫,能腾出来。”老冯过意不去,“这天也黑了,我也送不了太远。”
无奈,向晚只能由着老冯送自己下了楼上了车。
刚坐上车,手机就叮了一声。
白皮蓝毛【卫意】:到家了说一声。
向晚笑了。
“师傅,白云小区四号门。”向晚一边交代一边回消息。
向晚:嗯。
出租车很快闯入了一片车流中,霓虹灯闪亮,医院大楼被抛在车尾气后。
五楼03病房,窗边的人影直至再也看不见出租车踪影后才消失。
*
费哗的朋友圈也像他本人一样,极度话痨,每天刷屏。
这两天他没发朋友圈,向晚才发现原来朋友圈是可以两分钟快速浏览完毕的。
她实在有点无聊,便利店晚班大多数时间都很闲,她画画和看小视频交替着来,也偶尔会生厌。
浓稠的夜色里,时间常常让人恍惚,有时快得惊人,一弹指就没了,有时慢得磨人,她托着腮感觉过了好一会儿,结果一看表才将过两分钟。
凌晨两点,班级q群和学校q群她再也没刷出新消息。
她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准备画会儿画。
刚勾了几根线条,她就不太满意,擦掉重画。
更不满意了。
十分钟后,向晚关掉sai,决定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了,找个绘画灵感再开始。
她开始翻以前的画作。
因为无聊,最近画画效率奇高。
图库里存了一沓子先前定好的q版画,小小的白皮蓝毛像只冒了馅儿的雪白团子,冰蓝色海盐雪糕成精了,总是耷拉着眉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极其有夏天的氛围。
唯一一张例外的是那张名字就叫做《白皮蓝毛》的画作。
不是q版,而是水彩。
男生靠着玻璃门,冷冷和画外人对峙,平日里总睡不醒的五官卸去了倦怠,线条锋利,微仰着头,表情淡漠。
向晚在这一张图的页面额外驻足了两秒。
本尊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医院吧,她想。
她发了会儿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她走神的次数大大增加。
等她又回过神来,手指已经点到了微信。
这个时候,凌晨两点半,问候人在医院好不好?
恐怕被当作精神病的可能性还会多一点。
她退出聊天框,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又点向了卫意的朋友圈。
空旷的朋友圈里,那张夕阳图格外显眼。
描边的金色像是太阳溢出的熔浆。
遥远处,连亘的青山卧倒,氛围感很绝。
向晚把它存下来,导进了画画软件sai。
开始勾线。
她算是又找着灵感了,这张图应该很适合水彩。
这一低头再抬头,就是凌晨四点半,暂告一段落,明天继续。
向晚揉了揉脖子,眨了眨眼。
一天到晚,好像除了画画和看手机,她真的没什么能做的了。
她点进微信准备上京东找个打印店帮忙印卷子,腾念念一口气发了个压缩包,里面有几十套卷子,匀到各科一科也就小十套。
这样一想,其实也不事全然无是可做,就是做和不做好像区别不大。
没什么意义。
在京东下了单,不太熟练地改掉默认地址。
准备退出微信看视频的时候,很意外,她居然瞥见朋友圈亮了小红点。
有朋友发微信了。
凌晨四点多发朋友圈?
她的好友里几乎都是学生党,这又不是周六周日,少见有人会熬这么晚。
向晚点进去。
费哗:我去你的老天爷,你个锤子!你个傻子!
发表时间一分钟前。
这是费哗这几天的第一条微信。
简练短促,铿锵有力,很有本人的风格。
向晚想了想,在下面留了条评论,“怎么了?”
接着,她刷新了一下。
费哗的那条朋友圈消失了。
代替的是不停冒泡的聊天框。
“我去不了校庆了!!!!”
“哪个有病的规定一定要团体演奏啊!!!”
“这让我去哪凑人啊!”
“老冯说起码台上要三个人,学校临时规定,不能通融!!!”
“我准备了那么久!!!猫猫大哭jpg.”
向晚还没来得及看完,费哗的消息就已经屠评,光从感叹号的数量她都能感受到隔着网线费哗的激动。
费哗吉他弹得真心不错,先前明显是非常重视校庆的这次登台表演。
现在却因为人数问题临时取消……
那么原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更可怕的还有期待落空。
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费哗那边还在发消息。
“我找了整两天,可这临到节骨眼的去哪儿找人!”
“要么是先前组好队的,挖都挖不来。”
“要不然是铁心不去的,难道我能硬摁头吗?”
“猫猫痛苦jpg.”
“猫猫绝望jpg.”
“狗子冒烟jpg.”
向晚抿抿唇,打字,“明年还有校庆呢,别太难受了。”
费哗:“明年就不一样了……”
“明年就高三了,高三是哪有时间参加校庆啊,节目都被老师直接毙了,除了保送党。你看我像吗?”
向晚默然,那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费哗能参与的校庆了。
她把原来打在聊天栏里的安慰删掉,重新打字,“如果你们学校允许外校报名的话,我可以充个数,我会架子鼓。”
且不说她这一个能不能算数,就算有了她参与,费哗还得额外再找一个人,这又是卡着点,难度之大可以想象,泡汤的可能性着实有点高。
但是总比原来要好一点点。
而且,她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些了。
刷屏的费哗终于停了。
“我去问问。”
“好。”向晚回复。
对话截止了。
*
向晚万万没想到,费哗行动力如此之强,当天的晚班他就在店里堵着她。
一见到她,费哗立刻双手合十,面上不能再诚恳,“谢谢向晚同学保我渡劫。”
向晚把包放进收银台下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惊讶,“我可以吗?你找够人了?”
费哗疯狂点头,他原本都以为没希望了,谁想峰回路转,否极泰来。
“我问过老冯了,你可以!到时候,我们三个一个钢琴一个吉他一个架子鼓,到时候一定燃爆全场。就是时间紧、任务重、要辛苦你了!”
向晚失笑,费哗的性格她是羡慕不来。
“谈不上,不过我现在住的地方没有架子鼓,对附近也不太熟,你给我推一家附近还可以的乐器店吧,我去那儿租一段时间。”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费哗坐在一边想了想,“其实也不用租,不知道你最近中午有没有时间,我们中午去学校练,我和音乐老师说一声,拿着钥匙到时候直接开门,连练习场地都省了。”
“中午的话。”向晚蹙眉,她还有奶茶店的差事。
费哗却误解了,他觉得自己简直脑抽,向晚在便利店做的晚班,白天估计一整块时间都在睡觉,让人睡一半去跟你练鼓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他连忙改口道,“或者晚上放学也可以,大概是下午五点半开始,至于几点结束,这个可以看你。”
“那我可以,你们不上晚自习了吗?”向晚利落答应,同时注意点跑偏。
“可以跟老冯请假,就说是校庆练习,课不紧,理由合适,老冯不会拦着的。”
向晚算是没了疑问,“那行,那就这样,我们明晚开始?”
费哗高兴地点头,“好嘞。”
他在店里留了一会儿,同向晚又说了许多新鲜事才走,走前还特意同向晚挥挥手,神采飞扬,活像熬到早上三四点的不是他一样,“向晚同学,明天见。”
他美滋滋的在心里算,今天是周二,满打满算他们能一起练上四天左右。
谢天谢地,一切都还来得及。
*
下午四点半,向晚就开始做晚饭,她一个人刚开始还好,到现在越来越提不起做饭的兴致。
一个人煮饭,锅里的水就薄薄一层,米也就那可怜的一小把。
所以她现在做饭,要么就一次做够一天的,要么干脆懒得做了。
如果只是上个晚班,她可以路上买块巧克力了事,但还有练习。
敲架子鼓是个体力活。
吃饱饭才有力气干事。
所以向晚还是向锅里下了把面条煮着,又嫌颜色太单调,打了个黄澄澄的荷包蛋,又加了几片青翠的生菜。
胡萝卜也还有一些剩余。
她干脆切成丝一起下进锅里。
这下,颜色就丰富多了。
面条熟得很快,除了不易保存,简直是当代快餐的楷模。
向晚捞出面条,添了醋、盐、辣椒、酱油和生抽,用筷子将面拌了拌,最后才盛进荷包蛋,晚饭就正式大功告成了。
五点,她准时出了家门,去往郦城二中。
到郦城二中的时候大概是五点二十,比约定的提前了十分钟,可费哗却已经在门卫那里等着了,远远看到她就招手,生怕她走错了一样,满满都是急不可耐。
“来来来。”费哗在前面带路。
向晚这还是第一次去另一个高中学校,感觉很新奇,一路难免左顾右盼。
而费哗接到了她,便没有先前那般着急,一一给她介绍。
“这是我们学校的操场,学校一直说要修了,从我高一说到高二,结果还没修。上面的塑胶都老化的开缝了。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它修的那一天,踩上新修好的跑道。”
西边则是一个红顶的小楼,爬山虎在墙壁上招摇,一看这楼就历史悠久。
“这个是我们老师的行政楼。我去,我去,快低头,老冯怎么出来了?完了完了,他看过来了。”老冯对费哗有着天然的威慑力。
向晚还在看那栋楼,反应得慢了一些,就被迫和老冯的目光来了个对视。
这就尴尬了。
低头也不是了。
向晚只能冲着老冯露出礼貌乖巧的笑,强行忽视了老冯的一脸惊愕,脚下步子踩得飞快,和费哗如出一辙。
费哗领着她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一幢白色圆顶略带西洋风情的小楼面前,“这是萃文楼,一楼往上就是艺术生的专属领地,可惜现在放学了,不然你准能饱一饱眼福和耳福。”
两人进楼,顺着楼梯往上,直奔五层。
向晚逐渐听到隐约的钢琴声,琴声潺潺,音符跳跃,灵巧美妙。
钢琴声越发清晰了。
费哗拧开A501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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