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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45

清地政策在江南完成后,随后又在北方开始推行,这一次朝廷上没有人敢嘀咕,毕竟前车之鉴就在那,当今可不是个好说话的皇帝。

而且朝廷在江南清出大量隐田,数量之多让人咋舌,被侵占的土地也被还给了百姓,所以除了被清查的豪门世家心有怨言,其他人都在拍手叫好。

时间一晃而过,红墙又披上了白霜,张岸带着人提着一包东西熟门熟路地进了坤宁宫,他的小外甥正被人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练习走路。

张岸掏出一个新带来的玩具逗他,“正哥儿,来舅舅这里。”

正哥儿眼睛一亮,立马推开小太监的手,小脚迈得飞快,朝着张岸手里的东西就冲过去了。

朱然正在一旁看奏折,被两人闹的不行。

他儿子平日里可端着了,别人逗他要看心情,心情好就对你笑的甜一点,他要是心情不好,眼都不带看你的。

用张寒英话说是臭屁,其他人就是天家威仪,也只有张岸来,他才会特别激动,也许是因为这个小舅舅每次来都给他带新奇好玩的玩意儿,也带他玩很多刺激的。

比如飞飞。

看张岸累的一头汗,朱然让他歇歇,又问他:“怎么就你,你哥哥呢?”

张岸累的喘粗气,端过姐夫的茶盏就喝了一口:”他也来了,带了一大包东西直奔四公主那里去了。”

大哥这个样子,他很是看不起。

“我看大哥以后肯定跟姐夫一样。”张岸发出感概

“什么样?”

张岸心直口快道:“怕老婆呗。”

屋里众人听到这话,吓得头都不敢抬,倒是朱然面不改色,还调侃他:“你还小,等你大了也一样。”

张岸拍了拍胸脯,“我过完年就十三了,我以后才不像你们呢。”

眼里只有媳妇,他哥哥本来只对他最好的,如今这个最字给了四公主,他又是男子汉不好找四公主计较,就偷偷在背后骂哥哥。

朱然看他装模作样只觉得好笑,没想到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

张岸很是担心,走上前轻轻地帮姐夫拍背,他生病的时候母亲就是这么拍的

“姐夫,你的病怎么还没好?”

不是说只是受了凉吗?这都半个月姐夫还没好呢,难道姐夫也跟自己一样。

天冷的时候他不想去上学就会装病,可姐夫这也不像装的。

“没事了,不用担心。”

朱然让他别拍了,朱正见了以为小舅舅和爹爹在玩游戏,也要过来拍拍。

朱然笑了,抱了儿子到腿上,朱正小胖手一下下摸着他的胸口,偶尔还有小嘴巴亲两下。

好像是在说爹爹,你有没有好点。

朱然亲了亲儿子的小胖脸,跟他咿咿呀呀说着话,逗着他玩。

张岸是个坐不住的,坐了一会儿就跟屁股下有钉子一样,忽然他眼睛一亮

“姐夫,这是姐姐做的帽子吧。”他探手就捞了过来,在手中转了一圈。

“我还以为姐姐至少还要做两个月尼。”

每次来宫里都看见姐姐抱着这个在缝,一个帽子都缝了两个来月了。

“刚做好的,好看吧,很暖和的。“这是张寒英怕他上朝路上冷到了,专门给他做的,朱然恨不得天天戴出门炫耀,这不是病了没机会。

还是小舅子眼神好,他都差点忘了这个了。

“你姐姐手巧。”

张岸看了一眼姐夫,真不觉得这话亏心,姐夫是皇帝,竟然也说假话,他看着这跑出来的线,用手挑了挑。

朱然眼神闪了闪,对着小舅子的目光,好吧,他是夸张了点。

“你姐姐很少做针线活,手生疏了也是难免的,帽子还是好看的。”朱然还在为张寒英找补

张岸想到母亲说过,他小时候姐姐给他做过肚兜,做过鞋子,好像确实针线活是挺好,看来是真生疏了。

这帽子确实好看,张岸有些喜欢,他戴到头上试了试,又找了镜子左看看右看看。

“姐夫,我戴好看吗?”

朱然:“好看,但还是没朕戴好看。”

这是姐姐给姐夫做的,他戴是有点大,“我让姐姐也给我做一顶。”

朱然想到张寒英手上那几个针眼,心疼的不行,怎么舍得让她在做阵线,忙说道:“不如朕让针工局的人找这个样给你做一个”

张岸看着帽子上粗大的针脚,点头应了,还好心给姐夫出主意,让他也重新做一个,姐姐这个好看是好看,可针脚粗糙有松,他都不敢使劲,就怕坏了。

“朕喜欢你姐姐做的这个。”

看来姐夫是真喜欢惨了姐姐,张岸脸上流露出同情。

刚好孙良玉捧着前朝的奏折进来,见到张岸戴着皇上的帽子,脸上闪过不悦,想要说什么,但看皇上笑着,又低头什么都没有说。

张岸虽然顽皮但还是懂轻重的,见姐夫又要处理正事了,他忙抱着外甥去别的地方玩,刚出门就迎头碰上张寒英。

张寒英见自己辛苦忙碌做出来的帽子戴在弟弟头上,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伸手抢了过来。

“是你的吗?你就戴。”

张岸嘟囔道:“我忘了嘛,就戴一下,姐夫都没怪我。”

张寒英握拳威胁要揍他,张岸瑟缩到一旁,姐姐进宫后是越来越凶了,还没姐夫好。

惹不起他躲好了,朱正还在朝母亲伸手,不妨小舅舅一矮头带着他就跑了,他嗷嗷大叫。

“别带他去外面,天冷。”自家弟弟太顽皮,宫里这些下人怕他也不敢管,只有张寒英才管得住他。

“知道了。”张岸的声音已经飘的很远了,听方向应该是去了西暖阁,张寒英又吩咐身边的春儿去跟着看看。

朱然在屋里就听到姐弟俩的对话,见她手里拿着帽子一脸不善地进来,忙解释道:“我可没说送他,小舅子嫌弃你的手艺呢,他也就是试试。”

朱然坑小舅子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你也别纵着他随便拿你东西。”除了额外赏赐,御用之物被人用的,那可是僭越大罪。

“他还小呢,何况他只是把我当姐夫,没那么多心思。”

张寒英:“我们是知道,可外人看到怎么说,何必让他背上这种罪名,有些规矩还是要让他知道的。”

虽然她心里也是不赞同的,可若是张岸不守这些规矩,以后是会吃大亏的,如今他还可以仗着年纪小,大了呢,那些言官们可盯着呢,随便网罗就是大罪,何况张岸那行事还需要别人网罗。

在这个皇权时代,她要是也纵着张岸,那就是害他。

“好,听你的,别生气了。”朱然见她绷着脸,忙应承道。

还要在说几句,谁知又咳了起来,张寒英忙端过刚熬好的药让他喝下。

药很苦,可朱然却好似在喝白水一样,眼都没有眨,张寒英看的心疼,偏过头去。

朱然放下药碗,张寒英给他塞了颗蜜饯,很甜。

“我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不用这个蜜饯。”

难道习惯了就不苦了吗?张寒英鼻子泛酸,之前知道他自小体弱,可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病成这样。

在现代,一个普通感冒就算是不吃药一周也该好了,怎么在这里就这么难

“这都半个多月了,你这病怎么还没好,要不换个太医看看吧。”

朱然脸色有些苍白,他晃了晃她得手让她别担心,没事的

“商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高超,从幼时起就一直是他负责我的脉案,黄太医也善于伤寒科,你放心吧,他们说没什么事,很快就会好的。”

张寒英虽然心里闷闷的,总觉得不安,可想到患者应该相信医生,也就听了朱然的劝。

可没想到半夜朱然忽然闹起肚子,又凑巧商太医今日不当值。

这才一个时辰,朱然已经闹了三四次了,眼窝都凹陷了,张寒英看他们还要等商太医从宫外赶来,顿时大怒:

“蠢货,太医院就只有一个商太医能用,就没有其他人当值了?”

小太监被吓的瑟瑟发抖:“有……有个张太医当值。”

张太医精通妇人科,所以小太监才不敢叫人来,张寒英对这人有印象,当初她怀孕的侍候就是他负责的。

“快,把他找来。”

他总是个医生,对付腹泻总归比他们苍蝇似的乱撞好。

小太监见一向温和的皇后娘娘发这么大火,心里已经怕的要死了,听到要去叫人,连滚带爬的往外奔。

才走到门口,他惊喜道:“娘娘,张太医到了。”

原来是刘进见皇上病的厉害,亲自去了太医院,把所有当值的都带了来。

“做的很好。”

刘进得了这话心中欢喜的很,不是他说,比脑子灵活这一块,一百个孙良玉都赶不上他,皇上病的这么急,他竟然还有时间去宫外请商太医。

忠心是有,但有点蠢。

朱然躺在床上,乏力的很,可眼神还在安慰张寒英,让她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

张太医虽专攻妇人科,可对这腹泻之类的还是有把握的,他开了药方,让人立马去煎药,有弄了个小偏方缓解朱然的病情。

之前张寒英担心他拉的脱水,想到现代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就让人在水里加了盐和糖,可朱然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

拉肚子是最熬人的,不过好在张太医的偏方很管用,朱然缓解了很多,等用过了药等了半个时辰,朱然腹泻总算是停止了。

这个时候,孙良玉总算带着商太医进宫了,张寒英脸色很不好,虽然知道不能怪他们,可她就是不敢想,今日要是张太医也没法子,朱然还能撑到这个时候吗?

商太医就先去给朱然搭脉,一边听张太医说着诊脉过程,以及开的药方,皇上的龙体是商太医负责的,开了什么药自然要告诉他。

商太医点头,见张寒英一脸担忧,还宽慰道:“娘娘放心,没什么事,皇上脉息已经平和了。”

拉了那么多次还没什么事,张寒英是不信的,总觉得商太医没说实话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腹泻了?你不是说病情已经好转了?”张寒英问他道

商太医道:“皇上本是偶感风寒引起伤风,但皇上本就体虚,这才使病情恢复缓慢,这些日子皇上脉象浮而紧,内里有些热症,倒是这么一泻,脉象平和了很多。”

张寒英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吃的那些药还不如多拉几次。”

这话说得粗俗又不留颜面,商太医臊得低着头。

“张太医开的药方可还需要增减?”张寒英问道

“药方很妥当,在吃几幅腹泻也就止住了。”

张寒英嗯了一声,看朱然已经安然入睡,神色也放松了些,口气也缓和道:“那就幸苦商太医跑这一趟了,孙良玉,亲子送太医回去。”

商太医想留在宫中陪着,张寒英想了想也同意了,她也担心朱然还会出什么状况。

可能是张太医利索止住了朱然的腹泻,这让张寒英心底对他信服,所以第二日哪怕商太医他们都回来了,她还是让张太医留在朱然身边。

说让张太医调理好皇上腹泻的毛病,商太医哪怕心里不情愿也不敢违抗皇后的话,不过好在张太医是个懂事的,平日里只负责调理皇上肠胃,要用什么药也一一和商太医汇报。

朱然在三个太医的调理下,身子也开始慢慢恢复了些,等肠胃彻底好了,张太医也就回了太医院。

朱正越大越难带,这些日子张寒英顾着朱然,对他难免疏忽了些,这小人儿竟然生气了,见她来就把胖屁股对着她。

为了哄儿子,张寒英带着他来了观景楼,从这里窗户可以看到整个花园子的美景,果然,朱正能出来玩,一下子就消气了,嗷嗷地指着外面,不会话话还挺多。

张寒英在他屁股上抓了两下,手感是真好,Q弹软绵。

他劲儿大,张寒英有点怕抱不住他,就让力气大的太监带他去一边玩,她自己也站在窗口向外看,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好好放松过了,自从朱然病了她一直担着心。

忽然,远处拐角的一人引起她的注意,她问旁边的春红:“那人好熟悉,是不是黄太医。”

隔得有点远,春红也不大敢肯定,毕竟又是背对着,倒是刘进一口肯定:“是黄太医不错。”

春儿打趣他眼神好。

刘进挠挠头还是说了实话,“不敢欺瞒娘娘,倒不是看清了黄太医,是他对面的小太监我认识,是御马监的,他和黄太医是同乡,前两天碰到他好像生病了,今天应该是找黄太医要几粒药丸吃。”

内侍生病都是不能够看太医的,有门路的就自己找几幅药吃,要是严重了就搬去安乐堂等死,脑子灵活的小太监就会提前交好几个太医药童什么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救个命。

春红也感慨道:“黄太医倒是个好人,对奴婢们来说同乡也算是半个亲人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进宫做奴婢的都是无根的浮萍,可不就抱团取暖了。

张寒英心中一动,问道:“这黄太医是哪儿人?”

“嘉兴府。”

她又继续问道:“商太医是哪儿人你们知道吗?”

春红她们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听说也是南边人,娘娘想知道奴婢去打听打听。”刘进说道

张寒英听到南边的,心忽然跳的厉害,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人不是南边的就是北边的,她有点被害妄想症了。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刘进最懂察言观色,虽然如今他干爹去了皇陵,可他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依旧是消息灵通之人。

他只不过下去了一会儿,便打听好了:“娘娘,商太医是绍兴人。”

张寒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些地方她不止一次听朱然提过,这里豪族多,很多田地都在大族手里,朝廷颇为了一番周折。

她想到朱然的病,其实一开始不过是有几声咳嗽,有些受凉,都没有发烧,怎么就越治越难好了。

她交代人照看好儿子,就急匆匆往回赶,刚进殿门就看到太医院药童端着药走来。

张寒英稳了稳心神,示意旁边的人接过药:“给我吧,这是商太医新开的药方?”

这人是负责熬药的,太医院开给皇上的方子他都要熟记。

“是,商太医说皇上病情有好转,添减了几味药。”

张寒英本已经转身,忽然想到什么,停下又问道:“是换回以前的药方了?”

药童有些犹豫,点头又摇头:“比以前的药方又多了两味。”

张寒英心往下沉,转身进了内室,朱然倚在床上,前面的小桌子上堆满了奏章。

她直径走过去按住他的手中的折子,语气不容商议,“该休息了。”

朱然揉了揉额头,笑道:“好吧,是有点累了。”

看了一眼旁边冒着热气的药碗,他叹了口气,他想要知道时辰,看喝了顿药就行了。

伸手正要多端来,不想被张寒英拦了,“有点烫,等一等吧。”

又对屋里伺候的人道:“你们先下去。”

见她这个样子,朱然心知有异,担心她遇到了什么事,忙关心道:“出了什么事?”

他怎么只担心别人不想想自己呢,那眼泪珠子就这么滚落下来。

朱然有点手足无措,想要起身抱她又提不起力气,张寒英见他这着急的样子忙解释道:“我没事,是……”

她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朱然心下一松,“原来是这个,吓我一跳。”

张寒英见他不放在心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原来是这个,这还不是天大的事情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让人去查一查。”

听他这么说,她脸色才缓和了些,“那这药……”

朱然瞥了一眼那药,“倒了吧,先别惊动其他人。”

张寒英懂,如今最主要的还是朱然的病。

“要不要再让其他太医来看看?”张寒英问道。

朱然摇头,他眼神变得幽深,要真的是太医的问题,那整个太医院都不值得信任了

“那明日我让父亲从在宫外请个大夫吧,总不能不看病了。”就不信京城的大夫都不如太医院了。

朱然点头,“别带进宫,我们自己出宫去。”

民间大夫进宫诊病是有一套流程的,必须经过太医院的考核,商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势必就会经过他。

而且那些民间大夫知道是给皇帝看病,就算发现了蹊跷,怕惹祸上身怕是不会说实话。

其实朱然心中也不是没有过怀疑,可那是从他幼年时就给他看病的人,无数次把他从病魔痛苦中解救出来。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还很怕苦,商从河每日都会偷偷给他带自家做的蜜饯,他告诉朱然,那是他家中杏树结的果子,等明年杏树再结果,殿下不用吃药了,他就给殿下带果子。

朱然信任的人没有几个,商从河能算半个,当初先帝去后,不是没有人追究太医院的责任,是他保住了商从河,还让他继续掌脉案。

朱然越想越恨,内心深处藏着的戾气又冒了出来,可一对上她担心的眼神,那些戾气忽然就散掉了。

他有她,一个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又何必在乎那些不重要的人。

其实张寒英看他这么生气,心中也有担忧,也许是她搞错了呢。

毕竟她电视小说看了不少,容易想的多。

“太祖祖训太医院御医多从医户家中出,可事实上这些人远远不够,所以有一部分太医都是举荐或是捐纳进宫的。”

张寒英:“商太医不是医户出身?”

朱然点头,“他是被举荐进来的,因为医术好,没多久就当了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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