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仙侠玄幻 > 贪妄 > 第2章 第二章 非梦

第2章 第二章 非梦

梦里,他看见了那道熟悉的素白衣角,池余想去抓,伸出手却看见自己满身的泥污。

于是他停在原地,看着那素色的衣衫越来越模糊。紧接着梦境开始颠转起来,一声刺耳的嗓音轰得破入自己的耳畔。

摇摇欲坠的梦开始被这粗鄙嗓音的主人主导,一如池余入府前的时日。

“老子辛辛苦苦养你七年倒是让你先学会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私藏东西了?!老子平时给你的还他妈不够吗!要你在这藏?!”李柱蹲身揪着自己身前不成片的烂布吼道。

“拿来。”

李柱向身后几个半大的孩子招了招手,见迟迟没动静,他狠狠白了一眼那几个大气不敢出的懦弱样,狭长的双目中全是狠戾与威胁。

那些乞儿有的支支吾吾犹豫着,有的看不下去趁没人注意悄悄跑开的,也有的开始呜呜咽咽地啜泣起来。

就是没有上前出手制止的。

“大哥不能再打了······地···地上都是血······”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唾!他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能流得出血他都要跪下来给老子磕头!把东西给我拿来!”李柱瞪着那些蓬头垢面的乞儿又厉声道,“老子说过,你们讨来的东西不管好坏都得给我一点不差地拿过来,拿来让我李柱检查检查再平分给大家,今天敢有一个人不上交,明天就会有第二个人,到最后你们谁还有的吃?等着活活被饿死吧!我呸!”

“老子教你们的是’分’,不是’藏’!”

李柱的三言两语顿时让身后的孩童哑口无言。

在他们流民乞儿这种有这顿没下顿的人生里,还有什么能比温饱来得更重要?

在常人的世界里,或许是世事无常生死有命,但于李柱他们来说,温饱就足矣和生死挂钩。

于是孩群中再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拿来李柱要的木棍,静静看着那小小一截狠狠挥打在地上匍匐的“自私自利的废物”,看着飞溅的鲜血染上、再浸透那截打得快散架的木枝,他们也没再说一句话。

应该如此。他们认为。

这样的一个时代,或战乱硝烟纷飞,或和平安居乐业,但“弱肉强食”这四个字,上至百官强权,下至乞儿流民,即使是人们眼中不懂事的稚嫩孩童,是一则与生俱来的生存法则。

而李柱他们口中义正言辞的“平分”也不过是欺凌他人的糖衣罢了。

平的是谁,又分了谁?

梦境模模糊糊,但池余仿佛切身感受到了身上因为殴打而传来的阵痛,真实得连这天气都与那天无异。

一样的高温逼仄得令人难耐,空气细细密密黏糊在人身上。

汗味、血腥气、腐味伴着街铺传出的食物香味杂糅在一起闷在那条长街上。

让人透不过气来,像是下一瞬便要在这些纷杂气味里窒息而亡。

李柱抹了一把额角上渗出的密汗,随手丢了那沾满血腥气断不成形的木条,便不堪酷阳,躲进了小巷深处庇荫。

小巷两侧长着不少攀着墙角生长的老树,冬末春交时便会生长得郁郁葱葱,但此刻骄阳映射的阴影却愣是没有一点落在池余身上,他蜷起因剧痛而发颤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抵在墙角,破衣烂衫轻轻搭在瘦骨嶙峋的身上,头上分不清是野草还是枯发,就那样乌糟糟的团在一块。

身上或轻了又重的淤痕,或刚结痂脱落又裂成口子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可怖,但于他而言,日复一日,习惯了,倒也没那么疼。

挨打了七年,还会有第八年、第九年,或许有第十年,或许在第十年自己没咬牙坚持下去便撒手人寰了也说不准。

生死有命,论天定。

哪天天上的神仙心情好了,说不定便可两手挥挥让自己以死解脱了。

池余盯着李柱的背影,没什么所谓地想。

他缓缓支起上半身,将手里的东西猛得砸向李柱那些人的后脑。

李柱被砸得一惊,捂住后脑猛得回头,朝他吼道:“你他妈脑子被夹了敢砸我?”

只见烈阳下的孩子抹了抹嘴角的血污,咧开嘴倒是笑得天真又无辜:“你不是要么,给你。”

说着还不忘贴心指指落在李柱脚边的几块碎糖。

他掩在头发之间的双眸就那么直直盯着李柱。

每天打也不见得打死我,给你几块糖补补。

李柱把那几块几乎碎得不成形的糖捡了起来,弹了弹灰,一抬头看见那厮盯着自己,他火气便又冲了上来,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便狠狠砸过去,“把狗眼给老子挪开,晦气东西!”说罢也懒得再浪费力气计较。

池余半阖着双眼看着巷子深处那些孩子争先恐后地瓜分李柱手上的几颗碎糖,又将视线挪开,将脑袋埋在屈起的膝盖上。

几块糖等到好不容易抢到手里,也差不多化了。

实在太热了,池余只有将自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才能稍稍透点气来。

梦里的高温渐渐颓了势头,日沉天边。天没急着暗,昏昏的,模模糊糊还能看到好几片云霞。

每到这时,池余新添的几个伤口存在感就不那么强烈了,也不用忍痛将身子蜷起来了,李柱他们忙着在街边讨食解决晚饭问题,懒得往自己这里找茬。他便慢慢将昏沉的脑袋抬起来,睁着乌沉沉的双眼,双臂抱着腿,依坐在墙头,闲来无事地望那些形状大小不一的云霞。

池余最喜欢暑月的傍晚,李柱一般不会找自己泄气 ,天也凉凉的,带着点风。

看着天由明到暗,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喜欢傍晚,也许是等那夜幕降临,便可以知道自己又熬过了一天,又将开始新的一天,明天是生是死自己又可以和自己玩起猜猜乐。

有时看见些形状奇异的云或是街边驻足采集谈天的人,池余便喜欢将这些人或物画在身前的沙地上。

那云,有时像天际的飞鸟,有时像路边觅食的野猫。那人,有时是五大三粗的屠夫,有时是锦衣玉食的小公子······

一个人静静地由日画到夜,由夏再入冬,由晴画到雨开始淅淅沥沥而下。

池余时常想自己死后要变成些漂亮奇异的云彩,懒懒地浮在天上,然后等人发现他,再将他画下来。

当然,转生做人就有点大可不必了,这辈子也是活得够够的了。

池余没什么生死观念,当路上有人家行丧时,他也对那些泣不成声的哭声表示难以理解。

人死了,也不过就是顶多见不到,触不到罢了吧?

如果硬是要作个类比的话······

反正如果李柱死了,他是至死也挤不出一滴眼泪的,倒是可以先笑上三天三夜。对他来说,如果是自己哪一天坚持不住被李柱打死了,反倒可以离开这个巷子,可以离开李柱他们,也是一种解脱,倒也可以在某一处不知以什么形态笑上三天三夜。

池余收回飘渺的空想,开始寻找自己画作的参照物。

他往四周环顾了一周,最后定睛在一袭素色长衫的背影上。那人背着身看不到正脸,只得见到他身形卓越,长发随意挽起几缕,随风悠悠悬在空中,周身尽是和这市侩街景不入流的清冷。

于是池余二话不说便拿起小木条,从发端再勾勒到肩颈,从肩颈再到······

嗯?人呢?

正当池余还在四处往前环顾寻觅他的画中人时,一道温柔的声线便忽的从上而下忽的在身后落入了他的耳畔。

“你在画什么?”

池余看见不久前还离自己十几步远画中人的乌发因俯身的动作,落在自己身侧,发尾一下一下若有若无地拂过自己的手背。

有点痒。

他随声望上去,那袭素色衣衫便映入他的双目,再是一张俊逸干净的脸。

那样的身影确实得配上这样模样的脸才行。池余想。

“画的他。”池余随口一说,伸手指着离他们不远处正粗着嗓子大声吆喝的屠夫,虎状的赘肉随着长满络腮胡的嘴舌吆喝一颤一颤。

“诶诶!大娘今日头可毒啊,来看看俺家的大肉,俺哩娘啊,可得劲儿!”

“······”池余一时无言。

只听见那人轻笑了一下,拿过池余手里的木条,指了指画像上的头,问道:“那这是什么?”

“屁股。”

果然跟李柱呆久了脑子都快被他揍烂了,池余不知道自己在扯什么蛋,但先说了再说吧!!

“长头发的屁股?”

“对,我看过他解手。”

“年纪不大倒是不该看的全看了。”

“······”

还未开口再扯些什么,池余便见眼前的画中人缓缓俯下身,干净的指尖挂着一只深红色的小物件。

它看上去并不是很崭新,像是随着主人奔波了不少时日。上面小小地绣着一只四脚动物,身后的大尾巴高高扬起,针脚细细密密,精致得比那街上不时骑马或坐轿路过的贵人身上的绣纹更胜一筹。

“这是什么?好漂亮!”池余真心地说道。

“它叫平安囊,现在我想送给小娃娃你。”画中人淡淡笑道。

池余怔怔看着眼前随风一晃一晃的平安囊,鼻尖拂过它随风飘逸的不知名花香,随后又越过它望向俯下身的那人。

他俯得很低,低到坐在地上的池余都能够平视他的双眼。

梦里场景若虚若实,但这双眼,他却看得真切。

画中人剑眉星目,嘴唇很薄,微微勾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见池余迟迟不说话,无奈道:“你不喜欢?可我全身上下就这个最值钱了······”

“没有!我很喜欢!但你为什么送我这个?”池余偏过头,疑问道,语气里尽是想要又不敢要的踌躇和犹豫。

那人将平安囊挂到了池余的腰际,随后又直起身,抚了抚他乱糟糟的鸡窝头:“该还给你······这幅画的谢礼。”

池余其实并没有听清画中人前半句在嘀咕什么,只听见那人说了“谢礼”。

谢礼?什么谢礼,画的又不是你,虽然的确是你······但这重要吗??不重要!!

谁知下一秒池余先前乱说一通的谎言借口就被那人无情揭穿了。

“你不是画的我吗。”这句不是反问而是陈述,语气肯定的像是一开始便知道头是头,腰是腰。

这下池余再也憋不出什么话语来反驳那画中人的话了。

他细细捧起腰间的平安囊,从前到后地观察这个小物件,眼里是止不住的孩子气和新奇。

等池余意犹未尽地抬头时,那人已经站了起来欲要往前走了。

他长到现在,没有人给过他什么东西,连施舍都难求,别说是什么谢礼了。

所以池余后知后觉的第一反应是,谢礼可能不过是施舍的另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

礼和施舍虽然最终结果都是从一个人的所属物变为另一个人的所属物,但意义是不一样的。

对于池余来说,施舍就是别人不要的东西。

“这是你不要的吗······”

池余忍不住问道,只见那人回了头。

“为什么觉得我不要了?”

池余被问得一愣,这哪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只是根据前七年的人生经验令他下意识觉得只有人们不要的东西才轮得到自己。

只听那人走回自己身前,俯身道:“这不是我不要的东西,它对我来说······很珍贵,但我觉得你和它更有缘,便想将它送与你。”

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侧,像罩了一层浅纱。

“有缘”?像是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不要。”池余捧起和自己全身烂布格格不入的平安囊,递到画中人的面前。

那人神情似是闪过一丝不知所措,随即转瞬即逝,道:“它已经是你的了,你不要···可以将它扔掉······”

扔掉?平时一点残渣都舍不得浪费的池余实在无法理解该以什么样狠心的态度将这样精致的物件说扔就扔。

“当然,要是扔了,我会觉得被辜负。”画中人面露难色道。

“······”

辜负?就是那个前几日一小娘哭得连花带雨惹得众怒纷纷朝那地上的大汉唾骂“辜负了娘子”的那个负心汉,过街老鼠,垃圾人渣的“辜负”吗?!

“······我不会扔的。”

只见那人满意地弯了弯嘴角,直起身来。

池余还想说声谢谢,却看见那人素色衣衫上沾了不少刚刚沙地上的灰。

池余拽住他的衣摆,说道:“···你···你衣服脏了。”

那人一听笑着颤着双肩,说道:“没事,就是衣角蹭到你的画,有些糊了。”

池余闻声看向地上还未成形便开始模糊起来的画,他摆摆手想说没关系,余光却瞥了眼那人的衣摆。

被自己攥过的地方,脏污一片,在那满身素白之中,显得格外扎眼。

那人倒是没什么所谓似的,笑着拂起那块衣衫,说道:“你还给我画了个手印。”

池余一听,抬头一愣。

什么画的,这是······

“画的挺好,这是给我的回礼吗?”

“不是,这是······”池余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打断。

他想抬头看一眼那画中人,却发现梦境开始变得模糊不堪,连带着他的模样,像地上那幅被蹭花了的画。

池余感到梦里的自己开始变得无由来的焦急,无措一点点从心底爬上咽喉,像是快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脖而亡。

在马上沉湎于窒息的下一瞬,他感到那画中人宽大干燥的手掌一下附在自己的发顶,抚了抚自己乱糟糟的乌发,似乎连带着抚平了他那绞紧的肺腑。

“收下了,谢谢。”

池余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梦已经开始新一轮的颠倒变幻了。

池余忽得想追上去,但却不知道追上去后又要说些什么,他又怕再纠缠几句在那人眼里也会变成人人唾弃死缠烂打的无赖小叫花子。只得留自己在这一片坍塌的虚无中徘徊。

他低头看了看挂在腰际的平安囊,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捧起,在身上左挑右拣了一处最干净的衣角,轻轻擦拭上面若有若无的尘沙。

平安囊的外形是一片祥云,好像是天上奇形怪状的云彩真的落了地,落在他的怀里。

池余想把它系回腰间,却又觉得会被碰坏,会真的像天上的来去匆匆的云,风一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他决定将它放在怀里,转念一想又突然觉得应该备一个匣子,来存放这个精致又来之不易的宝物。

但是此时自己实在身无分文,这么有一天没一天地活着,连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

他需要钱。

于是池余站起身,想出去询问一下这条长街上的小杂铺商贩,看看是否有适合自己能做的杂碎零工,多苦多累都没有关系。

他刚站起身,这才注意到李柱他们正手捧一个荷包咋咋唬唬朝巷子处走来。随着他们的走近,荷包里烧鸡的香味瞬间充斥侵略了这条不深的巷子。

“大哥,那位白衣哥哥人真好啊,长得也好看。”一乞儿扯着烧鸡的肉丝说道。

白衣哥哥?不会是······

“呵,这种人也是好人做多了,看他穿得这么素全身上下一个值钱的子儿都看不见,结果一给就给一只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给老子他妈捡到便宜了!”李柱说着扯出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唾沫和肉沫星子随着他的大笑喷了一地。

李柱走进巷子,却不进巷子深处他的老窝呆着,反而是领着乞儿们坐在池余面前享用他的战利品。

他一边啃着肉一边死死盯着池余,池余却懒得和他有过多眼神交流,撇开双眼,琢磨着打零工赚钱养平安囊的事。

没过一会儿,池余就被盯着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瞟一眼,李柱盯,他再瞟一眼,李柱还盯。

盯什么?吃肉还吃不死你?

也不知道是哪个白衣哥哥善心泛滥成灾了······

“······”池余无言,干脆扭过头,和李柱一样死盯着对方。

······啊,眼睛要瞎了。。

他不打算再和李柱继续玩干瞪眼游戏,起身便要走。

“喂!你过来。”李柱在身后扯着嗓子喊着。

池余没应声,自顾自往前走。

“你很饿吧!”李柱在身后喊,“过来,老子给你点肉吃!”

谁知道他烂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池余连头都没回一下,谁知刚迈出步子就被几个乞儿扣住了胳膊往李柱那儿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

纯白恶魔

逆鳞

觉醒后读了死对头的心声

星际战神穿越后称霸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