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般血淋淋的虫在地上肆意扭动了片刻后,似乎嗅到了其他生气。
黑暗中,虫子突然停下了扭动,仿佛在蓄力一般,紧接着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那几个抬棺人扑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虫子已经近在咫尺。最前面的几人只觉眼前一道血光闪过,那虫子便猛地扑到了他的脸上,他惊恐地大叫,双手拼命地去抓扯虫子。
然而虫子却如附骨之疽般紧紧黏在他的脸上,细长的身体开始往他的口鼻中钻去。
那人试图将虫子打落,可虫子却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攻击,直接钻进了他的耳朵。瞬间,他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却无法阻止虫子在体内肆虐。
“啊、救命——”还未被寄生的人惊叫着朝庙门处扑去。
“别开门!”陆庚大喝。相较起这几条小虫子,还是门外那东西更棘手。
罢了,同仙界的前仇归根结底只是他的个人恩怨,若是把其他人也拉扯进来,那他和那帮家伙也差不多。
不过救人这种事,也不是他的长处就是了。
他将油饼的碎渣倒进嘴里,忽地将包饼的纸朝虫群打去,纸片在空中四分五裂,那样子就像无数把尖刀,瞬间将四散的虫煞从中间断成两半。
被斩断的虫抽搐几下,慢慢膨胀、膨胀,最后“嘭”的一声,无数血浆肉块四分五裂,炸得粉碎,腥臭的黑色血液喷涌而出,溅了众人满身。他迅速从背包中取出一把糯米,撒向虫子。糯米碰到虫子后,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双指并拢,在半空中划出一张阴雷符,念起咒语,将雷符扔向虫群。
“破——”
雷符瞬间爆炸,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将虫子们电得焦黑。但还有一些虫子从地下钻出来,试图攻击他。陆庚不慌不忙,双手结印,口中念起驱虫咒。一道血红色的灵力从他手中射出,笼罩在虫子身上,虫子们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就在这时,几个被虫入体的人纷纷站起身,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显然是被妖邪之气侵染。
阿春用苍白的眼球盯着他,鼻尖抽了抽,似乎闻到什么好闻的味道,发出野兽般的长嘶,扭曲着双臂朝陆庚扑来。
陆庚上前一步,五指成爪,掐住她的面门,叹口气:“小丫头,我就说找死别搭上别人。”
阿春突然张开嘴,一口咬死在他手上,直勾勾盯着他,突然张嘴,一条血红的虫子从喉咙里弹出,朝着陆庚的眼睛扑来。
怎料陆庚等得就是这一下。
两指直接夹住欲将他夺舍的妖虫,稍一用力,便将它从阿春的口中拽了出来,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地上竟有个酒坛子。
“借用。”他对吓瘫在地上的那人道,足尖一勾,将坛子踢过头顶,眼疾手快将妖虫塞入,盖一封,一气呵成。
女孩松开口惨叫一声,漆黑的瞳仁翻回眼眶,用空洞迷惘的眼神注视着褚赋尘,突然狠狠地在他胸前一推:“放开老娘,你个臭道士!
陆庚也不恼:“小丫头,对救命恩人请客气一点。”
阿春茫然地看着四周,突然尖叫一声,躲到陆庚身后:“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陆庚翻了个白眼,他哪晓得这这这是什么东西,他要是知道,就不用被送到这来了。
半柱香后,总算是将妖虫全部驱除。众人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先缓过劲来的将熄灭火折子重新点燃,将不安感再度驱散。
陆庚蹲在地上,数着罐子里的丝线。
一二三四五,是他记错了吗,他依稀记得该抓了六条啊。
大概刚复活,脑袋不太好使。
他松了口气,虽然不知这帮人从哪里沾染上,还好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东西。不然就凭他如今这三脚猫的功力,真不一定能应付。抬头时,就见被他救下的人一拥而上,为首的抬棺人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他的手:“道长当真神仙下凡,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陆庚压根不适应这般场面,扯着嘴角往后退,边退边想抽出手,不想他后退一步,那些人便往前挤一步。
陆庚叹了口气,朝门外一瞥,随即笑道:“诶,别着急,外头还有一个等着呢。”
为首的抬棺人这才松开他的手,走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去,敲门声不知何时小了许多,犹疑着道:“莫非是道长的神通将它吓跑了?”
陆庚摇摇头:“要是这样就好咯,万一不是,倘若它发现无法从门进入,那你猜,它会去哪。”
抬棺人后背生出寒意,抖声道:“陆道长,门外的邪祟棘手吗?”
“棘手,也不棘手,”陆庚抱着双臂,倚着墙重新坐回地上,“你得先告诉我,这千里岗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虽然不清楚千里岗与除祟究竟有何联系,奈何对方刚救过他们,几人便七嘴八舌地把知道的事情吐了个痛快。
*
从此地再往前二三里地有个镇子,名为淮临县,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这里原本是个山青水绿的好去处,在整个石磐地界内都颇为出名,不少人都慕名前往长居。但一年前,淮临县令的千金得了急症,夫妻俩只有这么一个老来女,偏宠得不行,找了好多名医仙药都医治不好,于是病急乱投医,几个佛修打扮的人被招进了府。从此,淮临县便大兴土木,建了不少供奉神仙的庙宇。
而那位千金的病,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听闻还与城中的豪绅结了亲。
只是待她出嫁后,化劫的报应便来了。
整个镇子被未知地毒雾笼罩,千里岗也变成的夺魂岗,凡经此地的人,半数以上会染上怪病,陷入昏迷。
陆庚点点头,看来问题就出在他们请来的神明身上,那伙人带来的恐怕不是妖鬼、便是阴神这类的邪祟。
邪祟者,乃奸恶之灵魅,香火,乃世人敬奉神灵之物。邪祟若妄图借此香火之力,壮大邪性,便会潜藏在庙中偷窃之举。更有甚者,蛊惑凡人为其建庙。
妖鬼伪装成正神偷食香火这种事,在哪朝哪代都很猖獗。
他当政那几年,因为手段狠辣,地府又在他手中,这些东西忌惮他的手腕,还稍微收敛些。但如今天上坐帝君宝座上的那位,说好听点是个仁君,说难听点就是个废物点心,只要不闹到他面前,一概当作不知。
陆庚思忖道:“不过我们现下所处的这座庙,应并不是当时所建,否则那邪祟早闯进来了。”
抬棺人连忙点头称是。
看到一旁倒塌的神像,陆庚摸了一把。神像的面容柔美、却被雨水和青苔腐蚀,只能依稀辨认出淡淡的五官,但依旧可见雕琢技艺十分精湛。至于这些断裂,并不像积年风化,倒像是人为所致。
应当是被人敲断、再随意丢弃。
原本驻守此地的神仙,竟然不知被什么东西鸠占鹊巢,当真有趣,也不知哪位丢这么大的脸,竟然被自己的信徒抛弃。
“陆道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为首的抬棺人见他陷入沉思,不安问道。
陆庚打了个哈欠,径自合衣躺下:“放心,只要这里供奉的神仙不是死了,那东西便进不来,不如好好睡个觉,养好精神,争取明日找到那个镇子。”
众人一听,虽然也不知道这里供得是哪位尊神,但既然受其庇佑,总得拜一拜。于是有食物的拿食物,有线香的拿线香,很快,香炉和供案瞬间被塞得满满的。香烟袅袅,全进了陆庚的肺管子,他忍不住咳嗽,头昏昏沉沉。
要他一只鬼呆在这种地方,真是死受罪。
陆庚蜷缩成一团,闭上眼,反正只要睡着就闻不到了,忽听得一串清悦的铃音,其音袅袅,仿若微风拂过银花,轻盈婉转,似是被风吹动的饰品撞击发出的响声。声音极淡,却恰好飘进他的耳中,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并未睁开眼睛,铃铛的声音也没有靠近。
陆庚心中奇怪:庙外可是有只守株待兔的邪祟,抛开它不谈,这带都是荒山野岭,究竟什么人大晚上站在不远处,还刻意弄出些动静被他察觉。算了算了,不想了,睡觉要紧。
神奇的是,枕着这铃音,他的头竟然也没那么痛了。
第二日天刚亮,一行人便起身准备上路。
陆庚想着昨夜那个人,路上还特意留心观察,却连半分痕迹也没看到,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不禁在心中暗骂,他一只鬼,都想评价一句装神弄鬼。
经过一夜休整,一行人虽然看上去依旧疲惫,但还是颇有动力。昨夜经那虫煞袭击,有几人受伤,其中伤势最严重的还属那老者,他被两个妇人扶着,脚步踉跄。虫煞从他肋骨破出,他的前胸还有一个拇指粗的黑洞。
受了这样的伤,居然只是虚弱了些,陆庚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终点已经近在眼前,现在最要提防的,还是不知潜藏在何处的邪祟。
“喂,臭道士,”一个嫩生生的声音突然叫住他,陆庚回头一看,是那个叫阿春的妹子。
陆庚咧出个微笑,朝她招招手:“怎么,有事?”
阿春低着头,脸有些红,手指飞快地缴着衣服:“我就直……说了,对……对不起。”
陆庚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凑近了些:“你说啥?”
阿春突然大声地在他耳边大喊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怀疑你!”说罢,捂着脸飞快跑到队伍后头,独留下陆庚捂着耳朵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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