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出教学楼，太阳显露出一点颓势，渐渐没在高楼之下，天空也染上一片昏黄又接着橙红。
毕竟只是初夏，天黑得还是早。
宁檬垂头丧气地捂住肚子，“饿，好饿。”
“想吃什么？我请你。”
孟桃抬手伸了个懒腰，舒坦。
“桃子，你今天对我已经够好了，怎么说也该我请你一顿。”
宁檬到现在还觉得不太真切，突然就交到了这么好的朋友，关系亲密的好似她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明明只是见过两面。
“那行，你请我。”
“吃什么？学校附近倒是有几家还不错的小馆子，都是私家菜。”
宁檬蛮喜欢去这种私家菜馆，很有烟火气，饭菜也是热乎的，被老板急匆匆地端上来，又转身忙着去给另一桌客人点菜。
“你经常在学校附近吃饭吗？”
孟桃想起她说的那些话，也回过味了。
大概是躲着家里人。
她又紧跟着问道：“以前有人陪你一起吃饭吗？”
“……没。”
宁檬失落地低下头，没人爱跟她去那种小馆子，尽管店里的菜都好吃的不行。
她是听到过的，背着她说的那些话，很没意思，就是带着莫名恶意的嘲讽。
人类似乎很喜欢用精神胜利法来让自己立于虚无的不败之地，寻求可笑的自我欺骗式的认同感与优越感。
想明白这些，她很快就理解了这群失败者，并对她们投去同情的目光。
“小丑们，看看你们那可怜的脑子里空无一物，不用开口就能在八百里远闻到你们身上的dinner味，活像阴沟里抱团的臭虫。”
精神胜利法大战精神胜利法。
宁檬的心里藏着一位阿Q，过得实在不如意的时候就会出现，安慰着她坚持下去，走完这勾艸的一生。
“不吃那个，你请我吃火锅吧。”
孟桃往前走，“下次再带我去下馆子，之后你去吃饭可以叫我，我一般不回家。”
宁檬听懂了她的话，慢慢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跳下台阶。
“桃子，你好温柔啊。”
“温柔这个词跟我不搭边。”
孟桃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要是温柔也不会把日子过得这么混。
清醒着堕落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她称之为“慢性自杀”，先扼杀灵魂，再摧毁□□，最后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那就是只对我温柔，我是独一份？”
宁檬一连越过三阶台阶，稳稳踩在地上与孟桃并肩，孟桃抬手虚扶着她的腰。
她歪着头看向孟桃，眼里都是笑。
“对，独一份。不过你不是第一个我这么对待的人。”
“……第一个是谁啊？”
“我妈。”孟桃存了点小心思，故意引着她往下说。
宁檬立刻站直了，摸了摸鼻子。
哇，她在桃子心里地位这么高的吗？
“附近有没有比较好吃的火锅店？”
“没有，离这最近的在商场里。”
“我们真去吃火锅？”宁檬拧起眉，咽了咽口水，“倒也不是不行……”
“不行就不行，没必要勉强。”
“我不能吃辣。”她尴尬地笑笑，“没能让桃子大人尽兴真是抱歉。”
“点个鸳鸯锅，我允许你点啤酒，但你不能喝。”
孟桃默默记下，想着干脆以后就少吃点辣。
“……你能喝我不能？”
“我成年了。”孟桃侧过身子，坏笑着两根手指交叠，放在嘴边比了个叉。
“小柠檬，未成年禁止饮酒哦。”
宁檬看着这幕，总感觉有点眼熟，脑海中某个画面快速闪过，只余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昏暗的各色灯光下影影绰绰。
她拍了拍脑袋，心里头空落落的。
“行，咱们去吃火锅。”
她们来得还算早，剩下几个位置可以选，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宁檬掏出手机，扫码点餐。
“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你看着点就行。”
两人相对而坐，孟桃懒懒地支着手、撑着脑袋，视线飘向窗外。
巨大的屏幕投放着不知道哪个明星代言的广告，明亮的光投在穹顶上，又照着楼下的人群与店铺。
“桃子，你看看还要再加什么。”
宁檬把手机递过去，孟桃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点着头说可以了。
“……”
“怎么了？”孟桃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扭头看向宁檬。
“你是不是也累了，我真是太麻烦了，所以不愿搭理我也正常，呜呜呜。”
檬式干嚎，消音版。
孟桃嘶了一声，赶紧解释：
“我每天都这个死样子，就是看上去很颓，实际还能活一会，别误会。”
宁檬迅速收住，活人微死，她懂。
“还能活一会是能活多久？”
孟桃脑子一抽，立刻答道：“N久，其实N是no的N。”
哦，原来是死人不活。
“……桃子你蛮幽默的。”
宁檬突然感受到孟桃平常酷酷的状态下藏着的萌点，打了个响指。
“感觉你是会懒洋洋地说着要去死的话，下一秒就给自己挖个坟，再躺进去，然后还要叫人帮忙把土盖上，最后从土里伸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的人。”
什么抽象掘墓派形容。
“雀食安逸。”孟桃赞同地点点头。
两个人突然沉默了，对视着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爆笑。
靠，两个神经病，电波是怎么对上的？
啤酒是最先上的，宁檬一直盯着孟桃的动作，撬开拉环、倒酒，气泡混着凉气一股脑倒进杯子里，浮在酒的最上层。
气泡挤在一起消散的声音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清爽，宁檬看着她一口气饮下大半，喉结处上下滚动着，不由自主地吐咽着口水。
孟桃很瘦，又高，因此喉结也格外明显，校服领口处坦露的锁骨更是美妙得不像话。
“桃子，我也想喝。”
宁檬可怜巴巴地请求着，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我马上就成年了，就差两个月。”
“你酒量怎么样？”
“千杯不醉！”宁檬豪气地拍了下桌子，杯子里的酒震荡起来。
“只能喝一罐。”
“谢谢桃子！”
孟桃觉得自己还是太掉以轻心了，过分信任小柠檬会乖乖遵守约定。
等她从调料区返回座位，宁檬已经又开了一罐喝着。
“小柠檬，你不乖啊。”
“桃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宁檬傻笑着看向她，眼睛分外明亮，“我把菜下下去了，准备开吃！”
“你的调料碟呢？”
“在这。”宁檬下意识把碟子递给她。
“有什么忌口吗？吃不吃香菜。”
“没有忌口，吃。”
孟桃接过，又将一小碗热的木耳汤放在她面前，“这是木耳汤，喝一点。”
宁檬点点头，乖巧地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送进嘴里，“欸，这个木耳汤挺甜的，好喝。”
看样子还没醉得很厉害。
她放下心，转身又走向调料区。
锅里红殷殷的汤沸腾着，菜叶子跟着红辣椒一起浮在汤面上，盖着一层油。
汤红，宁檬的脸也红，眼神迷离、思绪飘忽，不知还剩几分清醒。
为了不暴露醉酒的事，她低头猛吃着孟桃夹在她碗里的菜和肉。
“你别给我夹了，快吃。”宁檬顺手从锅里捞起一片牛肉，放在她碗里。
“嗯。”
宁檬没意识到筷子刚从辣锅里浸了一遍，再吃一口生菜，她被辣得瞬间清醒，耳聪目明。
“我去，好辣！”宁檬嗓音都哑了起来，感觉快被辣哭。
孟桃赶紧递过来一杯水。
……？
哪来的水？
等她再想制止，那杯酒已尽数落进宁檬的肚中，刚才的片刻清醒再次被酒精击败，面庞上一片酡红。
孟桃一拍脑门，“丸辣。”
她有错，一开始就不应该说要点啤酒。
孟桃看着迷迷糊糊的宁檬叹口气，无奈地笑笑，坐到她身边扶住身子。
“什么千杯不醉啊，才两罐半而已。”
孟桃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小柠檬，你家里人电话多少？”
宁檬整个人晕乎乎的，孟桃的话听不真切，想到什么说什么，嘴巴打结似的报出来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号码。”
“对，这是桃子的电话。”
“……”小柠檬真可爱。
孟桃放弃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一条腿压在沙发上，上半身前倾，伸手越过她，艰难地从另一边摸到手机。
孟桃的手往回伸，却突然被握住。
宁檬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你偷我手机干嘛！”
“这是我手机，只是落在那了。”
孟桃扯谎，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吗？”
“真的，锁屏密码是154267，你看是不是解锁成功了？”
孟桃只是划了两下，其实根本没解锁成功，她又不知道锁屏密码。
“哦哦，抱歉啊，我好以为这是我手机。”宁檬松开手，慢慢地眨了眨眼。
这手机跟她的简直一模一样，连手机壳都一样，壁纸也一样。
孟桃想笑，小柠檬真的是特别特别可爱。
她扶住宁檬的肩，“来，看这。”
宁檬认真地看向孟桃，面部解锁成功，孟桃快速翻着通讯录。
A桃子赫然排在第一个。
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前带了A。
二十多分钟后。
孟桃跟醉酒的宁檬玩得正酣，两个人一起缩在沙发上傻乐。
宁郃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往后退几步，仔细确认了那是他妹妹，又快步走过去。
“宁檬！”
宁檬应声抬头，看向来人，“宁郃？”
孟桃起身挡在她面前，与宁郃打了个照面，“你好，我是孟桃，宁檬的新朋友。”
“你带她喝酒了？”宁郃皱眉，看向孟桃的眼里带着一丝嫌弃。
“……抱歉，我的错，麻烦你带她回去。”孟桃难得收起戾气，老实地道歉。
宁郃在听见“孟桃”这个名字后，眉头皱得更紧一些，却依旧维持着面上的风度。
“谢谢你一直照顾她，我很高兴她能交到新朋友。”
“快带她回去吧。”孟桃侧身让开位置，安静地看着宁郃扶着她离开。
没走几步，宁檬突然转过头，朝孟桃挥了挥手，“桃子，拜拜～”
孟桃笑了笑，也朝她招手，“拜拜。”
孟桃独自走在傍晚的街道上，耳机里的歌切到下一首，她弹了弹指尖的烟，吐出一团，朦胧了视线。
随手一摸口袋，又摸到那根只抽了一半的烟。
她拿出烟，塞进烟盒里，又抓起一小撮散落的烟草扔进烟盒，翻出口袋将烟草倒在手心里。
“Guilty pleasures, true love, fightin for my heartache,yeah，
内疚的快乐，我将为了我的真爱和心痛而战，
But you're the only one that has my heart，
但是你依旧在我的心中是唯一的，
Lost in my head, lost ur love i'm movin on with that，
迷失在我的脑海里，失去了你的爱，我就一动不动。”
歌词出自《leaving》-yesterda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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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A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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