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大课间，吵闹的教室里，孟桃窝在最后排的位置上睡觉。
双手环胸，头磕在窗沿上，明目张胆地戴着头戴式耳机，睡得安逸，与世隔绝。
宁檬悄摸地沿着窗户看向教室里，就看见某人的头顶，她敲了敲玻璃，没反应。
“桃子，小桃子？”
宁檬从后门走进教室，叉着腰俯身看向孟桃，“喂……”
她不敢吵醒孟桃，只是小声地唤了句，又起身在孟桃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桃子，我过来找你玩了，你理理我呗。”
宁檬靠着冰凉的墙面，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盯着孟桃看。
“桃子，你真的好漂亮。”
是不施粉黛却依旧能一眼惊艳的美，带着她独特的颓唐与懒散，偶尔又会显露出凶残的一面。
她拿起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孟桃，起身俯拍，又屈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完美的角度，一只大手逐渐靠近，覆在镜头上。
“干什么，偷拍啊？”
孟桃半睁开眼，看清是宁檬，又闭上了，摘下耳机，手枕着头靠在墙面上。
“昨天回去后你哥没揍你吧。”
“他才懒得揍我，就是特别啰嗦，可烦。”宁檬坐回之前的位置，撇了撇嘴。
“嗯。”孟桃懒懒地应着，这句话像从鼻腔里发出来，绵软得可爱。
“回去之后我就喝了醒酒汤，今天起床也没有头疼，感觉酒都白喝了。”
“……喝点啤酒你还能宿醉，你赶紧去小孩那桌。”
“又瞧不起我？我可是未成年。”宁檬刷着手机，余光中瞥了她一眼。
“现在知道自己是未成年了？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反正以后我是不会再带你去喝酒了。”
“桃子你熬夜了，这么困？”
“不是熬夜，是通宵。”
“那我还是回去吧，午休的时候再来找你。”宁檬收起手机，起身欲走。
孟桃赶忙伸出脚，拦住她，“坐着吧，我把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昨天说好的纯境和银钗，那个zippo还没到。”
“中午再说吧，一包烟还能放口袋里，一条烟我怎么藏？”
“那行。”
孟桃终于舍得完全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甩了甩头，将书包从抽屉里扯出来，连带着掉落一堆小零食。
“鸭脖、糖、果干、肉脯……”
宁檬目瞪口呆地数着，弯腰捡起一包坚果，“桃子，你是把食堂的小卖部搬过来了吗？你不会上课的时候偷偷吃零食吧？”
“上课的时候我一般在睡觉，不吃。之前的吃不完，我都分给其他人了。”
孟桃捡起地上的零食，一股脑放在桌面上，往宁檬那推了推，“你也来点？”
“我已经在吃了。”宁檬晃了晃手里的那包坚果，“要是我能跟你做同桌多好，以后有吃不完的零食。”
书包被扔在椅子上，孟桃起身缓着，头还是有点难受，“那确实……”
做同桌好啊。
“我去洗把脸。”
孟桃低头将脖子上的耳机拿下，随手丢进抽屉里，敲了敲酸痛的脖子。
靠，下次还是趴在桌上睡吧。
孟桃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疲惫的眉眼……
漂亮吗？
皮囊自然是漂亮的，只可惜灵魂在烂泥淌过，千疮百孔了。
孟桃深知自己的丑陋，又如所有人一样，仰慕着无限纯洁的太阳，愿狂风能卷走她的抑郁。
她拘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大脑总算清醒了一点。
返回教室，就看见宁檬无聊地坐在椅子上轻哼着歌。
跟蚊子叫一样，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孟桃走过去拖出凳子坐下，宁檬递上一张纸，“擦擦。”
“谢谢。”孟桃接过，随便擦了擦脸。
“你刚在唱哪首歌？我没听出来。”
“呃……一首英文歌，我唱得不好。”宁檬轻咳一声，有点害羞地说道。
“挺好的，很好听。我有一个很喜欢的海外摇滚乐队，喜欢了很久。”
孟桃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塞进宁檬怀里。
“这啥？”
宁檬揣着这个礼盒，莫名生出了拿着烫手山芋的紧张感。
“我的第一个打火机，不是zippo，手作的。”孟桃指了指盒子，示意她打开。
“不会是你自己亲手做的吧？”宁檬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蓝色机身扑着白色细粉，勾勒出平静的海岸线，一只蝴蝶嵌在头部，扇着翅膀。
她似乎都能看见那个场景了。
昏暗的灯光下，孟桃靠在桌子上，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嘴边的烟，蓝色的美甲映衬着打火机，她的指腹摩挲着那只蝴蝶，单手推开盖子，明亮的火焰瞬间窜出，低头点燃烟草。
她缓缓吐出一团烟雾，扑在脸上，你透过烟朦胧地看着她冷漠的眸子，淡淡的忧郁萦绕在她周围，千言万语在嘴里化开，都变成想要触碰又停在空中的手。
随后手就被抓住，被带着抬起，抚上她的脸，眷恋在眼中流转，连空气都带上一丝暧昧。
宁檬想吃掉一棵桃子。
“这个机身，画的是大海吗？”
“对，是大海。”孟桃看向打火机，话里带着深深的怀念，“是我找人定制的。”
“我以前呢，结识了一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女孩，学会抽烟后我就找人定制了这个打火机。之后我与她分开，我就借这个打火机来怀念她，它陪了我一年半。”
“那个女孩子不会叫小蝴蝶吧？”宁檬的笑僵在脸上，心里酸溜溜的。
不是说她是第一的吗？
哼，小蝴蝶肯定比小柠檬好很多吧。
“不是。”孟桃摸了摸她的头，“小蝴蝶已经飞走了，现在我只有小柠檬。”
宁檬脸瞬间爆红，下意识抱住礼盒，心脏狂跳得感觉下一秒她就要晕过去。
她支支吾吾地问道：“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你……就送给我了？”
“送给你，是我的愿望，这个打火机的意义本就在此。”
虽然孟桃说得话很模糊，宁檬却毫不在意，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双手紧紧地抱住礼盒。
“谢谢你，桃子！”
把纪念小蝴蝶的打火机送给她，不就意味着蝴蝶已经是过去式了嘛。
白月光，再见咯～
宁檬傻笑着低头看看礼盒，又看向孟桃，眨了眨眼。
“你们为什么分开？”
超不经意地提问。
“转校了，见不了面。”孟桃随意地回答，看着她十分在意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小蝴蝶是谁啊？她一直都只有小柠檬。
“转校了为什么就见不了面？”
催命般的预备铃响起，宁檬只看见她嘴唇微动，却没听清说了什么。
“？你说啥？”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孟桃只是笑，朝她招了招手，“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好。”
宁檬无奈地捧着盒子起身离开位置，也朝她挥挥手。
“中午再见咯。”
孟桃困意也没了，撑着手看班主任夹着书、提着水杯走进教室，不满地将水杯重重地放在讲台上。
“好了，都安静下来，现在是上课时间！”他抽出腋下的书，翻开书页。
“上课之前呢，跟大家宣布个事，马上就是摸底考试了，学校将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重新分班。”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哀嚎。
“安静！”班主任拍了拍讲台，震起一片灰尘，前排的同学捂住快速口鼻，皱着眉挥开漂浮的粉笔灰。
“你们高一的时候也经历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然后鉴于孟同学是新转来的，我就再说一遍这个事。学校会按照排名区间将分成不同批次，每批次之间再随机抽人组成一个班……”
“希望大家这段时间好好复习，认真应对接下来的考试，想凭这次机会进入实验班的同学，更要加倍努力，做好准备。”
“行了，开始上课！”
孟桃从听到“分班”两个字后，就没心情关注其他的了。
分班，那她不就有机会跟小柠檬分到一个班？那她不就能做小柠檬的同桌了？
孟桃思忖着，难得认真听了一节枯燥的数学课。
几乎是班主任将粉笔丢在讲台上的同一时间，下课铃响起，孟桃迅速起身冲出后门，直奔办公室。
她奔跑在走廊上，逆着往厕所走去的人流向前挤。
孟桃超过一位慢悠悠走着的老师，一把按住门把手，往下压，踏进办公室。
原本相谈甚欢的老师们在看到孟桃后，迅速闭麦，互相用眼神询问。
“她怎么来了？”
“又发生什么事了？她班主任呢？”
“刚下课，估计又被学生缠住了。”
孟桃深吸一口气，开了口：“老师们好，我找主任，能问一下主任在哪吗？麻烦了。”
老师面面相觑，却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今天她怎么这么有礼貌？
不是来找他的就好。
一位和蔼的女老师回答了孟桃的问题：“主任刚才出去拿材料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你等等吧。”
“好，谢谢老师。”孟桃往后退几步，守着门口。
突然，门又被猛地推开，宁檬气喘吁吁地冲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了站在一边跟门神似的孟桃。
“欸，桃子！你也来了。”
“嗯。”
孟桃愉悦地点点头，朝她招了招手。
于是等教导主任拿着文件踏入办公室的时候，老师们都忙碌地坐在电脑前，安静地看着屏幕。
他茫然地又后退一步，看了眼门牌，确认是办公室没错。
“哎，怎么我才出去一下，你们突然这样，是有领导来了吗？”
老师们齐刷刷看向他身后，又迅速低下头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他一转头，两位门神笑着朝他打招呼。
“主任好，我们找您有点事。”
“……有什么事？”
“摸底考试后的分班，我想和柠檬分到同一个班。”
孟桃大方地说道，宁檬跟着点点头。
教导主任擦了擦额上惊起一片冷汗，他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两位同学，分班要根据成绩来分，是学校那边安排，你们要想分到一起，就尽力考差不多的成绩，这样概率也大，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行，我们必须分在同一个班。”
“……”
靠，有钱有势了不起啊，能不能别来为难他一个打工人。
他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轻咳了一声，“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分在一起？”
“柠檬是我来这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我只是想跟她在一起。”
主任：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桃子帮了我很多忙，我也真的特别想跟她在一起！”
两个人一左一右将主任夹在中间，紧盯着他看，大有不同意就不放其离开的气势。
主任叹口气，托着下巴为难地扫视着二人，再次叹口气。
“既然这样，我可以将你们的情况上报，给你们申请分到同一个班，但是……”
他故意停顿一下，提高音量，“但是，你们两个必须保证在这次摸底考试中所有科目及格！”
“那我去找校长。”
孟桃转身要走，被主任叫住，“孟同学，你去找谁都是一样的。”
宁檬拧着眉，看向孟桃，“桃子。”
沉默中，气氛焦灼着，孟桃烦躁地挠了挠头，“只要全科及格就可以吗？”
“两个人。”
“那行。”她转头拉上宁檬，“咱们走吧，回去好好学习。”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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