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伯大步流星地朝单穆霜所在的帐篷走去,就在他伸手欲掀开帐帘之际,却听得帐内蝶嫣和单穆霜正在低声交谈。
他顿住了动作,不由竖耳侧听。
“真是奇了!今日公主一画这画像,越发瞧着墨青和楚成公子有几分相似。”蝶嫣蹙眉摇头道:“这天下讨厌的男子,长得竟都差不多。”
单穆霜闻言,不由得仔细端详画中人物。确实,那双深邃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还有那略显冷峻的轮廓,与凌璟琏不说有五六分相似,确是有三分相像的。
她心中暗自赞同,却是莞尔一笑道:“天下男子长相相似的多了去了。”她虽然说得言不由衷,但若硬要夸上凌璟琏几句也是无能,便只道:“况且公子与墨青本就是不同的人。”
蝶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公主啊,您还年轻,不懂这些负心汉的把戏。他们个个貌似情圣,实则最是薄情寡义。你看看我们族长,当年也是被那墨青骗得团团转,如今孤身一人,还要为武毋大人操心。现下,又身染重症,却还在想着那个负心人。要知如此,当年初遇那奄奄一息的墨青,就该原地埋了才是!”她说得气得牙都“咯咯”地响。
“可叹的是,这天下没有‘早知道’几字。”单穆霜在那画布上落了最后一笔,安抚道:“都说人有命数和定格,或许也是墨烟族长该受的劫吧,逃不过也躲不掉。”
她说到此,眼神黯淡了一下,方联想到了自己身上——谁说她又不是呢。
“是说事无回头路……”蝶嫣道:“所以,公主切记,莫要重蹈覆辙。虽说你嫁给楚成公子是逼不得已,但要明白交身不可交心。最是真心留不住,还不值几两碎银。”
“蝶姑,慎言!”施伯终于忍不住,大步迈入帐内,沉声道,“公子身份尊贵,又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岂是你等可以妄加揣测的?”
蝶嫣站起身,回道:“你又何必动怒?我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再说,楚成公子究竟如何,还不是日久见人心?若真是明君贤臣,自然无需我多嘴。何况,我说的皆是儿女情长,这情爱的事与他对民对国的品行又有何干系?!”
眼看二人剑拔弩张,单穆霜连忙打圆场:“伯叔,画像已经完成了。不如你先在外头稍等,我随后就将画像送去。”
施伯瞪了蝶嫣一眼,这才悻悻退出帐外。单穆霜松了口气,对蝶嫣歉然一笑:“蝶姑,多谢你的提点。时候不早了,你连日赶路,明早又急着回程,不如早些回我帐内休息。”
蝶嫣点点头,目送单穆霜离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心道,这公主是个柔软性子,身子骨似乎也并不结实,真若是只交身不交心,怕也扛不住凌璟琏的蹉跎,特别是他还中了蛊毒,怕是三番两番便能将这朵娇花摧残了去。
*
另一边,单穆霜抱着画像,缓步向凌璟琏的大帐走去。
夜色已深,四周寂静无声。施伯因着有士兵喊他过去查探情况,便只剩单穆霜一人走着。快走至凌璟琏的帐篷前,忽然,一阵低沉的闷哼声传入耳中,单穆霜心头一跳,放慢了脚步。
帐门口,单穆霜踌躇踱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心中天人交战:若是此时转身离去,恐怕会错失提升公子好感的机会;可若是贸然闯入,又恐怕会自投罗网。凌璟琏蛊毒发作时的模样,她已经领教过几回,此时进帐,简直就像亲自端着自己这道菜送到他的嘴里。
算了,再等等吧……
也不知阿姆醒了没?不如回去先看看……
单穆霜心中找了上百个理由离开,想到勤媪,便是毫不犹豫转身走了,至于这手中画像,就找个人帮忙递送,或是等他过了发作期再过去也可。
正回头挪了一步,却又想到如此也不妥,不如就在门外候着,若凌璟琏恢复神智再进去,还能演一回情深意切。
然而,此时施伯疾步赶来拦住了她,他躬身作了一揖,言带讥讽道:“公主向来不是最爱公子的吗?为何公子有难,公主却要转身离去?莫非……公主心里还有别人?”
单穆霜心中一紧。施伯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在质疑她有私情。她深知施伯一直在暗中调查她,此刻更是不能露了马脚。
她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柔声道:“伯叔此言差矣。本公主对公子一片赤诚,又怎会有二心?只是……公子蛊毒发作,我担心自己帮不上忙,反而添乱。伯叔你若真心为公子着想,理应明白,蛊毒虽然难熬,但克制住反而能延长公子寿命。若不加克制,反而害了公子。”
“既是关心,不该是面色平淡转身离开。”
“都说关心则乱,我刚刚只一心想去叫蝶姑来看看的,毕竟她是墨青的师姐。”单穆霜凝眉望向施伯,“至于‘面色平淡’,我不知伯叔是如何判断的?是天色太晚伯叔辨不清楚,还是说伯叔对本公主意见颇深。本公主真不知是哪里惹您不快了?”
施伯抱了一拳,语气却依旧不善:“公主多虑了。我只希望公主如您所言,对公子一心一意。若公子知晓您有异心,用不着我来处置,公子自会让您知道背叛的后果。”
单穆霜的指尖微不可查捏紧了画布,虽是心虚,表面上却恍如无辜的楚楚可怜模样,还带着些许愤懑之意,“伯叔这般说,当真是要吓死我了。我虽为人质,可到底也是齐国公主,更是公子的卿夫人。即便有什么,那也是夫妻之事,轮不到旁人置喙。更何况,本公主问心无愧,又有何惧?今日我称您一声‘伯叔’,是看在您忠心为公子做事的面上,给您尊重和体面,也还请伯叔也给我三分薄面,勿要在公子面前挑拨离间。”
施伯躬身一礼,“公主言重了,我只是善意提醒公主做好本分。公子手段万般,从不心软,公主请好自为之。”
“谢谢了。”单穆霜心道他这是心中笃定她有什么了,便是不辩也罢,说多了反而无益。恰此时,又听得帐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单穆霜暗自叹了一口气,进帐和不进帐之间别无选择。她瞥了一眼施伯,昂首以待道:“既然伯叔在,就有劳你去叫蝶姑过来吧。”
施伯听此,不由皱眉。心道,这蝶嫣可不是好惹的主,更重要的是她禀过公子,说是这阴阳噬魂蛊没有其他办法可解,就道:“此蛊便是叫蝶姑也无用。”
“伯叔既然如此关心公子,也不该是这样轻描淡写说上‘无用’二字。”单穆霜语气淡淡,但实则暗怼施伯方对她说的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是那个意思……”施伯冷不防被泼了一盆墨,连开口道。
“您就别解释了。”单穆霜打断道,“希望伯叔待人如待己。同样的话送给伯叔,‘做好自己的本分’。伯叔莫要多想,本公主也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说毕,转身抬脚就进了帐门。
*
帐外,未听到施伯离去的脚步声。
单穆霜呼了一口气,刚踏入帐内,也不管场面如何,视线刚扫到凌璟琏,就故作惊慌高声道:“公子!”
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在的,特别是看到凌璟琏面色惨白,蜷缩地上,左臂淌下的血染得床血红一片,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她心中虽有畏惧,却还是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凌璟琏:“公子,没事吧?”
凌璟琏将她一把推开,目光阴鸷:“你来做什么?还不快滚!”
单穆霜一愣,望向他,见他低头喘息,右手扶在床沿边上,依稀间可以见到他的双目混浊,是蛊毒还未消退的症状。
“公……公子?”她小心翼翼向他靠拢,低声道:“需要我……帮,忙……吗?”
“廖菲青,你倒是会演戏!”他冷声抬眸,望向她的眼眸也越发浑浊迷离。
单穆霜倒吸一口凉气,一是因着他的毒发作得愈发厉害了,二是被他这莫名其妙带着迫人心弦的威压震的。
这又是发什么疯了?难道是她刚刚和蝶姑说的话被他听了去?
“青儿不知公子为何这样说?”她柔声,红着眼眶道,“心悦公子这桩事,青儿已经说累了。青儿为公子挨的伤算是白瞎了去,索性今日就死在那锄头下,一了百了,还能惹公子念记着青儿的好。”
他的目光混沌,哪里听得进去她这些,只冷声道:“你的戏码,我看够了!”
说时,他猛地将单穆霜拉入怀中,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单穆霜大惊,本能地想要挣扎,却被凌璟琏死死禁锢在怀中。
“公子,不要……唔……”单穆霜的抗议被堵在唇间,化作一声微弱的呜咽。
他的左臂渗出汩汩的血,滴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染得地上全是血红。
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作呕,特别是他用他染血的双手抚过她的脸庞、脖颈一路延下时。
他混沌的眼中深藏暗芒,手上动作愈发粗暴。单穆霜心中又惊又怒,却又不敢真的反抗,只得强忍着泪水,任由凌璟琏施为。
烛火下,他的眼眸忽明忽暗,他的右手原是支撑在她之上,却是突然垮下,倏忽之间,他的右指狠戾抠向他流血的左臂,混沌的眼眸也由之闪过锐利之色。
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单穆霜的脸上,她瞠目望向他,眼神是藏不住的惊恐之色。手指轻轻扯了扯他右手的衣袖,蠕了蠕唇,只低低吐出了两个字:“公子……”
她想到他兴许是为了保持冷静才这样待他自己,可这未免也太过血腥和残暴了些。
“你究竟是怕我还是怕我死?”凌璟琏将头俯靠在她的额上,冷笑喘息道。
下一章如果被锁,可能是车车颜色有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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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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