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号军营建在一片还未修缮完成的废墟上面,不仅环境脏乱落后,且几乎没有成型的道路,就连方向感极强的路引年都险些迷了路,最后还是碰巧遇到了军营的士兵,被他带着来到了报到处。
说好听点是报到处,说不好听的,就是把军营里最破烂的一间小屋子挂了个“新兵报到处”的牌子。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主城区的边沿位置,路引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穷人区。
一阵风过,门把手上的牌子被毫不费力地吹到了地上。
负责新兵报到的军官听见声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扔下手中的一捧瓜子,“吱呀”推开了门。
俯身正要捡,一只细瘦的手先他一步把牌子捡了起来。
军官抬眼,一个清秀的青年对着他笑了笑。
“您好,边缘兵是在这里报到吗?”
军官上下细细打量了他几秒,随即接过牌子重新挂在了门把手上,打开门侧身:“是,进来登记一下吧。”
路引年礼貌颔首,拖着行李箱进了屋子。
军官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积了灰的登记簿,往桌子上一甩,扬起一片尘埃,呛的路引年不停咳嗽。
“不好意思啊,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新人来报到了。”军官也咳了几声,用手挥挥空气中的灰尘,翻到空白页:“名字。”
“路引年。”
军官点了下头,又自顾自地在登记簿上写了几句话,随后“啪”的合上登记簿,“好了,等着我给你找宿舍钥匙。”
还没从极快速的登记流程缓过来神,路引年又对军官的后一句话产生了疑惑,“找钥匙?”宿舍钥匙不都应该是有固定存放处的吗?
“再次不好意思,边缘兵的宿舍钥匙被我喝多藏起来了,我找一星期了还没找到。”军官说着就开始噼里啪啦的翻箱倒柜,“你如果嫌屋子里闷可以出去转转,别跑丢了就行。”
路引年:“……”
他扫了一眼窗外漫天黄土的寂寥景象,咽了下口水,说:“算了,我就在屋子里等吧。”
出去说不定还得多吃几口灰。
军官应了一声,继续埋头翻找。
路引年听着他翻东西的声音莫名生出些许困倦,靠着不稳的木制椅背开始打盹。
等军官从柜子某处缝隙里抠出来宿舍钥匙,军营的灯已经闭了大半,只剩下宿舍楼几个窗户还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他叫醒路引年,把钥匙塞进他手里,交代道:“边缘兵的宿舍两人一间,在三号宿舍楼的顶楼。”
路引年揉揉眼睛,看了一眼钥匙上贴着的门牌号,道了句“谢谢”,起身拉着行李箱出了屋子。
顺着歪斜的指示牌摸黑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走,路引年整整耗费了半个小时才到达宿舍楼。
路引年乘着难得干净的电梯上了顶楼,迎面撞上了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白嫩少年。
“你是路引年吗?”少年率先开了口。
路引年愣了下,回答:“是。”
“我叫谢小宝,是你的室友。”少年腼腆一笑,“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帮那些士兵打完杂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说完,他伸手要接路引年手里的箱子,被路引年躲过去了。
“我自己来就好。”路引年笑道。
谢小宝看起来也确实累了,没有再坚持帮他拉箱子,点了点头领着他进了宿舍。
宿舍虽小,但好在干净整洁。
两张床并排放着,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张双人大床。
“我睡觉不老实,容易掉地上,我靠墙睡行吗?”谢小宝征询性地问他。
“好。”路引年答应了。
反正他睡相好,睡哪边都一样。
“你人真好!我先去洗澡啦,出来帮你铺床!”谢小宝傻乎乎地笑了两声,拿着换洗衣物钻进了浴室里。
洗完澡出来,谢小宝帮路引年把床铺好,随后趴在床上支着脑袋看路引年收拾东西。
路引年在来之前偷偷把原先那个宿舍的一些小仪器和模型塞进了行李箱,此时正宝贝似的往空桌子上摆。
谢小宝哪里见过这么多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好奇地问东问西,路引年颇为耐心地跟他解释各个仪器的使用方法和简单的程序编写。
“哇,你好厉害啊。”谢小宝眸中流露出惊羡之色,“我如果能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你是因为没学过,不是因为不聪明。”路引年说,“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谢小宝惊喜地眨眨眼睛,几秒后又重重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像我这么笨的人肯定学不会,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他翻身无精打采地往床上一躺:“如果我能像我哥哥一样什么都学得会,我继母就不会把我送这里来了。”
路引年一怔,问:“你是重组家庭?”
“对!我妈妈去世的早,我爸后来就娶了个新老婆。”谢小宝说,“我后妈来的时候带了个儿子,比我大几岁。”
路引年拿出最后一个模型,边把行李箱放在角落边问:“你后妈对你好吗?”
“挺好的,给我钱花,也给我做饭吃,偶尔也会带我出去玩。”谢小宝说,“就是她总是嫌弃我笨,犯点错就要骂我一顿,还让我爸揍我。”
“……”这也能算“挺好”。
路引年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话音一转问:“那你哥哥呢?”
“他平时都不怎么回家,我没见过他几面,对他不熟悉。”谢小宝挠了挠头,“不过最近我听我爸说,他好像跟谁订婚了,估计过段时间就该接我回去喝喜酒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订婚”这个词,路引年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野辞简和那个青年的身影。
他的睫毛颤了颤,紧握着拳头没再说话了。
倒是谢小宝全然没了先前的困倦,蹙着眉积极地回忆着从老爸嘴里得知的自己哥哥订婚对象的信息。
思考半晌,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我想起来了!跟我哥哥订婚那个是野辞家的儿子野辞简!”
路引年拳头握的更紧了,强烈的酸涩涌上鼻尖,却还是强撑镇定地回了句:“那挺好。”
“嗯嗯,希望他们以后能幸福吧。”神经大条的谢小宝赞同地附和了一句,扯着被子盖在身上,“我今天干了好多活,好累,我先睡了哦。”
路引年沉默着关上灯,转身进了浴室。
滚烫的水流浇在身上,路引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垂着眸子任由热水淌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为什么直到现在,一听到关于野辞简的一切,心脏还是忍不住悸动不已——还是在明知野辞简已经订婚的前提下。
这样下去不行。
他必须要强迫自己忘掉野辞简,不然会被这个渐行渐远的人折磨一辈子的。
因为怕吵到谢小宝睡觉,路引年没在浴室待多久便出来了。
在看到自己的床被谢小宝霸道的睡姿侵占了后,路引年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人往里挪了挪,蜷缩着身体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一夜未眠。
待宿舍楼外象征着集合的口哨声响起,路引年才把昏昏沉沉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树懒抱着自己的谢小宝从自己身上推开。
就这么被压了一夜,路引年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疲惫。
他晃了晃晕乎乎的头,下床洗漱。
从浴室出来,谢小宝还没醒。
路引年走上前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轻声叫他的名字,“该起床了,谢小宝。”
床上的人咂咂嘴,撒娇般地嘟囔了一句:“妈妈,让我再睡会儿吧。”
路引年的手顿了顿,心中隐藏起来的情绪被触动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
不过谢小宝还是更幸福些,不然也不会这么单纯。
路引年收回手,没再叫他。
秦玳说这里的纪律散漫,带队的队长从来不点人数,更何况他们还是边缘兵,就更没人管了。
路引年盯着谢小宝的脸看了几秒,然后披上外套出了门。
只要他先替上谢小宝的岗位,把活干完了,哪怕被抓到了睡懒觉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准时抵达训练场,果然如路引年想象中的一样,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就连军官和小队队长也都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完全没有训练的氛围。
路引年扫视一圈,决定找点活干。
他先是把随意散落在地上的训练用具捡起来放进贴着对应标签的框子里,然后从器材室里翻出一把大号的扫把开始扫地。
期间有不少士兵友好的上来跟路引年打招呼,路引年都一一回应。
集合的口哨响了数遍,训练场上终于聚集满了人,有了些军营该有的样子。
“都给我站好!”总军官严厉地喊,“负责带队训练的队长受伤住院修养了,部队从联盟里调了一个过来,你们都给我表现的好点!”
他说:“如果你们敢当着新来队长的面让我丢脸,那就加练到凌晨!都听明白了没有?!”
军营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
路引年拿着扫把靠在墙角,听着一群强装男人幽怨的喊声有些想笑。
结果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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