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休息到晚上,智代没有联系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躺到床上的那一刻,玉突然觉得这样的突发事件也挺好的。开学典礼就是又臭又长的领导露脸秀,嘴巴里念着听不懂的文字催人入睡。看着一堆没有核心的家伙在天庭的舞台上来来回回,她心底产出种被奴役的错觉。
错觉吧。
玉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黑完全了才迷糊着睁开眼。多落禾陷在宽大的沙发里看她已经看了几十遍的电影,眼睛依旧认真地跟着画面走,感情依旧认真地为情节所触动。
玉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翻看消息列表,入睡前给橘原和由真发的信息得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OK”。这两个人点头点的快,还不是到天黑也不见影。
她走下楼,来到沙发背后,双手交叠着伏上去。
“我们就这样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多落禾从电影里抽离开:“半天吧,我们陷入这种无助而悠闲的境地前,还是挺忙碌的。”
玉低头去看她:“有什么区别?我们之后大概还有很多个日夜会流失在这种无所事事中,这一天或那一天,没什么大不了了。”
语气里尽是嘲讽,这让唯一的听众不由得笑出声:“你生气了吧?所以才会用这种话嘲讽支部?”
玉眼角抽动了一下。她脾气也还算不错,不常有情绪化的时刻,倒是独自生闷气的时候更多,通过沉默或敷衍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是神使们身不由己时常用的手段——至少在她去过的那些地方是这样的。她绕到沙发前,抬起多落禾的腿给自己腾了个位置,开始欣赏这部播了十几遍的影片。
玉想出去走走,但这个想法还没宣之于口,就被多落禾抢了先:“是不是很无聊?播了很多年的青春爱情电影,两个主人公的年纪比我还小点呢。但它每年都要在我的生活里出现个几次,让我记住一些东西。”
玉:“我以为你对过去的一切都抱有摒弃的态度。”
多落禾的声音和电影里的台词交叠着发出:“因为那不是应该被遗忘的痛苦,那是我活到现在所认为的最美好的东西……玉,我们出去走走?”
玉侧头看她:“你一整天没休息,晚上该早点睡。”
“看电影的时候睡了,我就算做着梦都知道里面讲的是什么。”多落禾从沙发上翻起来,细长而灵活的手指随便梳了几下头发后,又快速绑了一个松垮的侧麻花辫垂在胸前。“你要去换衣服吗?我可以等你。”
玉睡的时候没掀开被子,仰在床面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控制不住进入了睡眠,她身上依旧是外出的私服T恤,全身凉爽宽松,充满夏天的气息。“不了。晚上降温,记得拿上门口的外套。”
玉不常化妆,平日里的素颜就已经足够美丽。她脸型流畅,明亮的眼睛配合着其他五官十分协调,组合在这张脸上,竟生出些具有攻击性的机械感。相比而言,多落禾就大有不同,更加温柔的眉眼和她自身善解人意的性格契合的天衣无缝。那或许是玉当初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
但多落禾自身,大概并不是这样的吧。
夜晚的怜谷灯火阑珊,霓虹灯和汽笛充盈着感官,她们竟不知不觉间沉默着走到了闹市区——一区。多落禾发出了今晚不知第几声感叹:“真是和离开之前没什么变化呢……”
玉在章鱼烧摊前驻足,“你以为会有什么变化?”
多落禾:“就算不到面目全非的程度,也该有点新鲜感。我听说去年换了新市长,这或许是个好消息,终于不用在电视上看到那令人反胃的肥猪了。”
玉向摊主说了谢谢,接了刚出锅的章鱼烧,“我已经不怎么看新闻了。”
“也是啊,你没有关注这里的理由。”多落禾从玉的竹签上咬走一颗章鱼烧,在嘴里边嚼边吸气,像是又把食物放在嘴里煎了一遍。“玉米芝士,仙品啊。”
玉自己戳了一个吃掉,鼓鼓囊囊的脸颊上逐渐浮现带着笑意的嘴角,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被多落禾捕捉到了。
她戳了一下有食物的那侧,口腔内壁因压力和食物来了个亲密接触。
玉的眼刀立刻飘了过来,含糊不清地说:“烫。”
多落禾:“那边有冰激凌,你要吃吗?我们买甜筒吧,一人一口。”
玉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找到空隙说:“你晚上跑出来就是为了吃东西?”
“啊?”多落禾歪了歪头,“不然呢?咱们今天忙的中午都没吃上饭,你一回去倒头就睡,我这么晚了,还只靠早上那点三明治撑着呢。”
经多落禾这么一复盘,玉才想起,原来遭遇德乌比斯突袭的事是在今天发生的……她时间系统有些混乱,一场深度睡眠就足以搅乱。德乌比斯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梦,梦里有个和自己非常相似的女人拉着她在无边际的旷野上奔跑。
德乌比斯说话时的口吻,不像对一个刚见面的敌人,更像许久未见的故友,那种怀念和遗憾是没办法表演的。
虽然玉不认为自己和德乌比斯有什么瓜葛,但这件事确实勾起了她的探索欲。
她抬眼看向多落禾:“这一份能吃饱吗?冰激凌也不能当饭吃……要不再看看别的?”
对方笑着应下:“正好,把这个时刻当作我们叙旧的机会吧,和……这座城。”
玉转头看向远处泛着彩光的摩天轮,人群的喧闹就像束缚她的咒语般缠绕着肢体。
“只是为了叙旧吗?”
多落禾疑惑地“嗯?”了一下。
“对怜谷的感情,我们都彼此彼此。我还记得我坐上飞机离开的那天,残阳和稀疏的人群,没有任何一件值得我留恋,那时你就坐在我隔壁位置。”章鱼烧被晚风拂得发凉,玉一口吞下了一个。“你出门是为了什么,我还要再问一遍吗?”
多落禾眨了眨眼,呆滞地看着无比冷静问出那句话的挚友,嘴巴和脑子同时卡了壳。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都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许多。曾经活泼开朗的玉,现在只有在非常轻松的时刻能开出些嘲讽自己的笑话,多数时候都严肃地板着好看的脸;而多落禾,她沉静的内在正在像烟花一样被点燃,尽管这一切外人很难察觉,但她自己忍的已经很累了。
“你知道吧,为了撞撞运气。”多落禾的嘴角不自然地勾成了一个很夸张的弧度。
“撞运气……你需要?”玉把最后一个章鱼烧递到了多落禾嘴边,番茄酱抢先一步粘在了唇上,红的像血
“信息里不是已经通知过事发地点了吗?直接去就可以。要说撞运气,也该是撞撞由真和橘原会不会也去凑热闹这个概率。”
玉把章鱼烧挤进了对方的嘴里。
“你还在在意他们没回来的事?”
多落禾忙着嚼食物,也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选择先谈谈任务:“报告中说一区最西边的公园里出现了四个不正常的能量反应点,监控拍到的画面奇形怪状——消息是系统群发的,你看过了吧,看过了我们就该往那里走了。”
玉:“你急着去抢功劳?”
多落禾:“反正也很闲,不是吗?我们是神使,这本就是我们的工作,难道你觉得窝在家看没意义的爱情电影更值得吗,工作狂大小姐?”
这个称呼很久没叫过,玉浑身麻了一下。
“不过,我也确实有点放心不下那两个家伙。”多落禾说。
西边是人烟稀少的区域,一区的西边更是如此。公园傍着人造湖,沿湖边搭起窄窄的木板桥,上边零散地扔着烧尽的烟头。昏暗的冷色调路灯让闷热的夏日得到了一些解脱,但空无一人的小道却让这画面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她们步行过来并没有花多长时间,甚至闲聊间买的甜筒都还没舔完就已经到了信息标记的地点。图片是监控视角,多落禾绕着湖周围走了一会,比对着照片找到了拍摄地点。
那里依旧空荡。
ima留下的,只有一点点稀薄的浓度,地面上几道拖行出来的痕迹尽是人类的气息。这里更像是该报警的凶案现场,而不是他们这一群年轻单纯、初出茅庐的神使该来的地方。
多落禾在拖行痕迹中反复观察,手指沾上了干涸的血迹。“我们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
“疯了吗?警察来了是会先勘查案发现场还是会把我们缉拿归案?”玉垂眸看着在地上卖力探查的多落禾,左眼皮不怀好意地跳了起来。“怎么只有我们?极东支部没人来?”
“大晚上谁愿意摸黑出门。”多落禾站起身,“这种信息一年要发几千条,危险等级在A以下的大概都被他们归位垃圾短信了吧。这次的等级甚至是B,不跟咱们一样闲还真不一定会管。”
玉侧了侧身子,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好像被烧焦了一样……火,会是能量异常的来源吗?”
多落禾:“空气中的ima浓度比地面要高不少,你说这会是为什么?”
“外焰?”
“哇,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多落禾说:“如果火焰是ima烧起来的,那么外层的温度最高,因此ima浓度也最高——可以这么想吗?”
玉想了想,摇摇头:“前提是造成这一切的确实是火。这东西只是我瞎猜的,不一定对……”她盯着地面看的眼神太过专注,有点像是在发呆。
突然,玉皱了皱鼻子,眉头也不自觉地拧了起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多落禾使劲吸了吸鼻子,“没啊,这空气不是挺清新的吗。”
“不……”玉急忙拉住多落禾的小臂,“就是跟难闻,好像什么发霉了一样。”
“有吗,我真的没闻到。”
“……”玉看了深深看了她一眼,“你鼻子没堵吧。”
多落禾摆摆手:“真的,没有就是没有,要不我们分开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可以。”玉答应了,但正要往前跨出第一步时,那只脚却顿在了空中,“等等,你刚刚是不是用手碰这里了?”
“对啊,”多落禾向玉摊开手掌,光滑的皮肤上还沾着些泥土和血污的混合物,“怎么了?”
玉收回视线,“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以后不要直接接触可疑的东西,如果是ima,被感染了不好办。”接着,她踩下了先前被打断的那一步,松软的泥土顿时在脚下开始颤动。“这里面果然不对劲……”
多落禾转身就要拉走她,却被一巴掌打掉了手。
玉:“你不要靠近,离得越远越好!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粘住了我的鞋底……”说话间,“鸣璃刃”已经握在了她手中。她将刀尖使劲插进了土中,后颈的核心泛着同样绚丽的微光,暗红色的ima从刀尖注入大地,又如新枝般破土而出,围成一个巨大的牢笼,钩爪再次钻进土里,抓出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
它被重重的甩向远处,玉的脚也恢复了自由,ima在空中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落在地上铺成了一层。
多落禾朝那东西开了一枪,子弹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被吞了进去。它的表层不断蠕动着,隐隐约约有ima的浅色花纹浮现,像交错的电路图。
多落禾强忍着恶心道:“这什么鬼啊……”
玉:“像泡发了的蛆。”
多落禾:“你文明一点!我们刚吃过东西……想个文明一点的词语吧,白团子怎么样?”
玉:“侮辱了这个词。”
白团子吃了一发子弹后,作势又想往地里钻,玉眼疾手快地将鸣璃刃投了出去,穿过白团子肥胖的身体,随后刀身拉长,将它死死钉在了地上。白团子挣扎不开,周身伸展出雾一样的触须扭动着。
多落禾用撑枪托着地,“喔,你蛮适合用长枪的,要不要去上几节课试试?”
玉看了一眼那把被当作拐杖的燧发枪,“小心别走火。”她又把视线移回白团子身上,眯起眼来。“我没感觉到这东西身上有核心,估计只是个小造物……够恶心的。”
“现在怎么办,放走它吗?”
“砍碎。”玉朝多落禾伸手,“有没有□□?直接打成筛子也不错。”
“有。”多落禾左脚翘起来一踢,一把嵌着彩绘图案的古铜□□就落到了玉手里。“你会用吧?别误伤自己。”
玉没搭话,熟练地上膛瞄准后,利落打出了第一枪。许多发小弹丸在碰到白团子表面的瞬间被减速,玉并没有理会,因为下一秒,弹丸以更猛烈的攻势直接穿破了雾蒙蒙的肥胖身躯,带出几股白色的原液溅在地上。
确认了攻击方式有效后,玉又连开了几枪,子弹最后的冲刺几乎全靠多落禾思维上的努力,大脑连续的兴奋后让她觉得有些困倦。
白团子最后几乎是变成了一滩烂泥,抽动了几下后,彻底伏在地上没了动静。
玉把枪还给多落禾,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恶心的残渣,拿回了鸣璃刃。她说:“我心疼我的刀,回去要用硫酸洗……”
多落禾靠在湖边的围栏上,蔫蔫地问:“你刚刚问到的臭味是这个吗?”
玉:“不知道,但现在空气确实好了不少。”
多落禾:“这到底是什么啊?是恶妄的话,为什么打死了没有变成粉末?”
玉:“因为没有核心吧,大概只是个造物,打烂了就行了。”
她转过身,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和多落禾相望。
“由真他们没有来。”
多落禾点点头:“早猜到了。”
“不伤心吗?”
“我为什么伤心?”多落禾睁大眼睛表示疑问,“要说的话可能确实有点吧,但也不多,至少还有你在啊,有你就够了。”
湖面被风吹起了涟漪,两人的长发鼓动着,成了画中的装饰线。
时间还早,月亮没有爬到最高的位置,这里也没有人要急着回家。
自然界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填满了两人的耳朵,以至于谁也没发现,那滩烂在地上的白泥,正在蠕动着聚集。
“先不回……”玉再一转身,眼前不再是空旷的路面,填满视野的风景被一团难以描述的东西所取代。
如果刚才的白团子算是抽象地恶心,那现在这个东西就是实打实、不用任何脑补和形容都能感受到的恶心。
一圈一圈泛红的□□收缩又张开,□□里挤压着稀疏的毛发,白色的身躯分成一节一节,扭动着。
“fu……”
玉被强烈的视觉冲击定在了原地,差点要骂出脏话来的前一秒,□□张开了带着尖刺的血盆大口——是真的有原液在往下滴,朝玉冲去。
下午上课画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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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们想个文明一点的词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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