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进展在此暂时画上了句号,但没人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如何演变。各种流言蜚语如同野火一般在整个年级蔓延开来,仿佛每个人都成为了这个故事的编剧。有人说,两个班的男生因为争夺一个女生的芳心而大打出手;也有人说,是那位女生主动追求七班的某个男生,却遭到了拒绝和嘲讽;还有人说,是七班的男生求爱不成,反过来诋毁女生的名誉。虽然版本五花八门,但核心观点却出奇地一致:七班的男生竟然对女生都如此不友善,所谓的重点班学生,原来也不过是些擅长应试的机器罢了。
这些传言让七班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班内的同学们也难免受到了外界的影响,情绪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虽然当着齐项尧的面没有直接提及,但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眼神,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齐项尧也苦闷不已,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又好像是真做了令人唾弃的事情。他实在不明白事情的走向怎么是这样的,不过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一句嘲讽之言,事后他虽然觉得很不好,自己不能冲别人撒气,但当时自己心里憋着火确实没忍住。但也不是杀人放火,怎么大家都对他不依不饶起来?当他没听见都在背后议论他吗?说他没有教养,不绅士。去他的绅士,都还未成年呢,玩什么深沉?
但,又没有人真的说到他的面前,他也只好自己憋着。等攻击对象从他个人蔓延到整个七班的时候,他真的快憋不住了。他开始时不时的缺课,晚自习基本见不到人了。
那时候,学生的信件包裹类的东西都会放到她们年级教师办公室那层楼的外窗台上,那天田澄去取信件的时候,回来路过办公室,听见有人在说齐项尧,就退回来一步。靠在门边通过未关好的门缝向内看,里面只有两个人,面向门口坐着的事她们的班主任梁老师,她的对面是一位脖子上围着丝巾,脊背挺直的,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老人。她听见梁老师称呼对面的人为“老师”,特别的惊讶。
“……本来没想给您打电话,虽然这个事的影响确实不好。其实就是没有这件事我也早就想着要和您谈谈了,又觉得打电话也不方便,关键是三言两语我都说不清楚。哈哈……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好了。这两天齐项尧上课比之前更加,嗯,就是总走神,上午课还能见到他,下午有时候就见不到他了。
“您也知道,现在的课程如果拉下后面不下一番功夫是很难赶上来的。他非常的聪明,但给我的感觉是还不能很好的融入这个班级,没有集体意识。我甚至不知道他和班里谁比较聊的来,他有什么事也不说,就是我问到他头上,他也不回答。可能还没有适应这边的生活吧,毕竟有时候,风俗也好,习惯也罢,真的很难改掉。
“有时候这些社交啊,的确是可有可无的,但是他毕竟还小,对于性格啊,一些三观的形成啊,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啊。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所以他现在呢,可以说是有一点戾气太重了,还没有发泄口,总憋在心里早晚会反噬他自己的。”梁老师话说的比较客气,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在里面。
“我理解,我理解,你也是一片好心,我起初把孩子送到这个班其实就是因为信任你嘛。我其实是希望你这个班对他能有一个积极的影响的。哎呀这事儿啊,现在给你们整个班都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给你添麻烦了。我来见你啊,都有点不好意思……你说,这孩子吧,也没在我身边长大,以前他爸爸忙。再一个,男人也都心粗,有些事肯定是顾忌不到,所以这孩子性格有些不好,什么话都憋心里不说,你要是不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呢。但他本质上还是个不错的孩子……”那个老人说话声柔柔,很亲切。
“我当然知道,孩子到我班这么长时间了,真的从来没多过事儿,各科老师也反应他还是比较认真的。可能就是这个年龄吧,青春期吗,多少有些焦躁……”
“现在的孩子和我带你们那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你们都怕我,最淘气的那几个见到我也老老实实的。尧尧爸爸比较老实,从小到大我从来没为了学校的事操心过,甚至家长会也多是我家老齐去。以前不理解学校找家长时家长的感受,现在终于体会了一把,呵呵……”
“老师,其实我们那会儿对您的爱多过于怕,就害怕惹您不高兴,惹您伤心,谁要是这样做了,全班都鄙视他。”
“因为这孩子也没在我身边长大,我是深不得浅不得,有些话其实我也不好直接说。甚至你打电话后,我昨晚还委婉的问过他,但他根本不和我交心。可能我们之间代沟太大了,再一个,孩子对我和他爷爷没有亲切感……”
……
快打上课铃了,田澄不能一直听下去,边往回走边想,这个老人家是齐项尧的奶奶还是姥姥?听这意思梁老师还是她的学生呢,怪不得齐项尧一来学校就能到我们七班。
还有这个各科老师反应不错的评语肯定是有水分的,他能安静的坐到下课老师都已经很满足了。
田澄匆匆回了教室,所以田澄没听到梁老师后面还说:“……您看,我之前是想让他离我近一些,这样也方便我随时指点他,但现在……我觉得还是给他座位换到后边去比较合适……”
那天齐项尧一直没出现在教室,第二天是周日,上午人也没来。下午休息,田澄洗了两件衣服,看外边阳光很好就准备晾到外边去。她们寝室后边,有一块空地,是学校重建前的活动区,那些单杠和双杠虽然不用了,但一直没拆除,学校甚至又立了几根柱子,拉上铁丝给学生晒衣服、被子用。
已经算深秋了,午后的阳光虽然依旧耀眼,但热度已经温和下来,有一点风,不干不燥的,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田澄拎着衣服过去的时候竟发现齐项尧就坐在双杠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被那些晾晒在单杠上的被子挡住了,也不知他在这里待了多久。
田澄没想去打扰他,但她看见他扶着双杠的左手上还带着伤,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流血。就走了过去。
齐项尧手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因为没处理就都干在了手上,手背手指,甚至指甲沟里都是黑红色的痕迹。齐项尧也看到了田澄,他没下来。可能是在这晒的久了,他的脸颊红红的,还有汗渍流过的痕迹。
“你今天不会一直就待在这里吧?都来学校了怎么不去上课?”田澄看他没说话,猜测道:“你不会是害怕让你家里人知道你旷课却又不想上课就躲在这儿吧?”
“要你管。”齐项尧小声的嘟囔,当然也可能是还没吃午饭没力气了。
“下午休息你可以回家了,不过你的手还是要处理一下比较好。”田澄才不计较他的态度呢,这就是一个班的,不然才不会搭理他呢。
齐项尧依然没说话,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田澄想了想也转身就走。
今天下午篮球馆那边有比赛,是和别的学校打的,所以寝室学生也很少。田澄路过宿管阿姨的门口时,犹豫再三,还是敲门问阿姨借用了碘伏棉签纱布,还拿了两个创可贴。
齐项尧看着再次回来的田澄手上多了些东西,就从双杠上跳了下来。
田澄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他两只手上都有擦伤,像似磕破的。但是她并没有问他是怎么受伤的,是去打架了,还是自己找个墙角去发泄了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可能是那天的风比较温柔,也可能是逃避了两天,又被太阳晒了半天,又饥又渴的状态让他不太清醒,齐项尧看着给他用棉签细细涂擦伤口的田澄突然就有了倾诉的**。
“……我真的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会闹的那样大,这算什么?我知道自己,嗯,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嘴巴贱,但也是我一个人的事,现在扯上一整个七班。我知道你们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也知道咱们班现在走到哪都被人议论,我真的……给集体抹黑,如果在特殊年代,我这事估计都够以死谢罪的了。”少年的语气里都是无奈和满满的不知所措。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发酵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包括当事两人。那女生是十三班的,她只是回班哭诉自己在七班门口和人说笑就被七班的男生骂了,当时十三班的男生正好中午的时候打篮球输给了十五班,士气低落,一个个心里憋着一股气,无处散发。一听这话,觉得全班都被人踩脸,男生在赛场上被碾压,女生出去说个话还被七班男生欺负。
都是冲动的年纪,就跑到七班门口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来了。
然后因为正好是晚自习,到处都是溜达的学生,然后就全学校都知道七班男生欺负十三班女生了。到这里其实也还好,只是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就变了味道,把普通班和重点班对立起来了。
“这个可能真的只是意外吧,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但都没有这次的影响大,甚至比十五班那对情侣吵架还来得众所周知。只不过,事情传着传着就变味了。”田澄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七班如何不是别人传几句谣言,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会改变的。说到底在这个阶段,大家最终看到还是成绩;说到底,大家热闹的八卦几天,好奇心就会被新的事件或者厚厚的卷子取代了。
“我真的情愿你来我往的打一架,哪怕那个女生回来揍我一顿都行,也好过这样像个猴子一样每天被人指指点点。老师还打电话给我奶奶,我奶奶都多大年纪了……”齐项尧其实也不在意班集体怎样,虽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这样的事他从前也没少做过;他介意的一直都是被叫家长这件事,以及本来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但现在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没被叫过家长啊,难不成从前还是好好学生?”田澄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原来那位老人家是他的奶奶啊,怪不得呢。他奶奶都从学校退休了,还因为孙子的事情被老师叫到学校来,和以前自己的学生讨论孙子的教养问题,确实挺难为人的,怪不得齐项尧生气了。哎,田澄也挺理解的。
“你这话怎么也阴阳怪气的?”
“没有,我就纯好奇,问问。”
“好奇心别那么重,没好处。”齐项尧看田澄不说话,但却一脸的不服气,想了想说:“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我家长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至少中学时没有。”
“嗯?”田澄一脸你继续说的表情。
“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齐项尧靠在双杠的柱子上双腿岔开,矮下身子直视着田澄说:“我中学那会儿老师每次让我叫我爸到学校来,我都说他进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山里没信号我联系不到他——哦,我爸爸那工作就是得经常去野外的——后来就都不了了之。所以实际上我的家长也没有到学校去过。要是论严重程度,这次的事和我以前的比,都不算事。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男生嘴碎起来也什么都敢胡说呢?”
“可能他们也没想过会闹这样大?”
“哼,现在十三班也没一个出来说事情不是传的那样的,她们倒躲起来装好人了。”
“她们也没法说啊,现在舆论都在一边倒的向着她们,她们总不能自打脸的出来解释吧?我估计他们班有高人指点啊,这舆论引导拿捏的太到位啦,她们现在是受害者,我们是人人喊打。”
“还舆论引导,你娱乐新闻看多了吧?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我说啊,这件事我觉得最好就是慢慢淡忘掉,谁都不要提了,有新鲜的事出来就会盖掉它的。前提是你要正常的上课,出勤,别自己心虚,也别给人提供任何的谈资。时间久了,大家就会怀疑自己听到的,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而且,你完全可以另辟蹊径,在成绩上碾压他们,等你挂榜前十的时候估计老师也会说,这么好的孩子不可能那么没教养的,别乱传了。”最后一句田澄是尖着嗓子学老师的口吻说的。其实她还想说“也让他们知道退休教师的孙子真的一点也不差”,不过她及时打住了,偷听什么的毕竟不太光彩,尤其对着当事人。
齐项尧一脸不相信,田澄还非常肯定的点点头:“真的,娱乐圈不都是这样处理突发事件的吗?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哈,你又懂了。”齐项尧对田澄的建议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反驳她。也许,他想,还是可以一试的,反正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等田澄向宿舍走去的时候,听见齐项尧在后边小声的说:“……那个,谢谢你啊。”
唉,田澄真想回头问他说了什么,要不是风从身后吹过来,估计这句话真的就飘散在风中了。坦诚的,大声的道谢又不会怎样。虽然这样想着,田澄的嘴角却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当天晚上,齐项尧不仅在班级上了晚自习课,还特意在食堂吃的晚饭,一直待到晚自习下课才骑车往家赶。一路上他都在想以前上学时的一些事,想起他曾经惹的祸事,想起从前爸爸每次突然回来,都会请他吃饭,或者看电影。聊天时拐弯抹角的关心他学校的生活,问他都和谁玩儿的好,或者最近学校流行玩儿什么。
今天听了田澄说的话,他后知后觉的想,可能那时候是老师找家长了吧,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是在他惹了祸事后爸爸就出现了?但是爸爸真的从来没提过。
爸爸休息的时候会带他进山,会教他辨别土壤,石头矿质,但从来没因为他打架旷课逃学批评过他,甚至没有要求他不要和那些混学校的孩子做朋友。
如今想起来,他也曾深深困扰过爸爸吧?毕竟有一个逃学翘课,翻墙,打架的儿子,也非常考验一个父亲的心脏承受力。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室外的活动也变得少了,田澄在一天又一天规律的学习中迎来了第一场降雪。
那天自习课她还在望着窗外满满飘落的雪花,梁老师和齐项尧就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教室。梁老师指着和田澄同桌的男生说:“张斯言,你收拾一下书包,坐到后边去吧。天冷了,门口这儿风大,让齐项尧坐你的位置。”
田澄帮张斯言收拾东西,真是挺无语的。要不要这么麻烦啊?直接让齐项尧坐后边不就行了吗?他那么高,不得挡着张斯言啊?还门口风大,第一排的同学哪个吹不到,都往后挪呗?不过她也就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
齐项尧把自己东西搬到座位上,老师就开始讲卷子了。
田澄微微侧了一点头,用眼睛扫了一下齐项尧,嗯,男生嘴角抿的紧紧的,坐的很板正,眼睛很大,睫毛比田澄自己的都长,细看下来田澄觉得除了头发有点长,这人可以和田野比帅了。
下课后,齐项尧也没和田澄说一句话,依旧维持他进班时的形象,到是后边的张斯言竟然迅速和同桌打成一片,话那叫一个多啊,感情之前都是田澄耽误了他的表达欲啊。第三节自习下课后齐项尧就收拾东西回家了——他是走读生,当然晚上的自习课到此也就结束了,住宿生也可以回宿舍洗漱休息了,只是他依然没和田澄说话。
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有些同学依然不受影响的做着题,当然也有三三两两说着话的。庄漪背着书包走过来坐在齐项尧的椅子上,小声说:“你还不如和张斯言一桌呢,他都不怎么搭理人。”这个他当然指的是齐项尧。
“大姐,我也不想啊,可老师就这样安排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敢有什么想法。”田澄抱着庄漪的胳膊,两人头挨着头说话。
“你说老师对齐项尧是不是太好了?处处关照他,关键是他对老师也就那样吧,不亲近,不理不睬的。我觉得吧,他可能和哪个老师有亲戚,不然一个刚转来的学生就那么容易进咱们班了?”庄漪一脸八卦的表情。
看田澄一脸纠结的样子,庄漪再次说:“也可能和校长有亲戚。”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谁知道呢。”田澄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庄漪还神神秘秘的说,“你说他不愿意说话是不是因为口音太重啦?”
“也还可以吧,就一点点,我也没听出来是哪的口音,反正和咱们不一样。但十里不同俗,这个其实也不好说。”
“谁知道呢,好像也没人问过他。”
“你等我侦查侦查。”田澄对着庄漪一挑眉,眼睛都泛着八卦的光。
“这个任务交给你啦,我可得走啦。拜拜……”话音还没落呢,庄漪已经冲出教室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