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舜玉不知道什么是生气,现在她知道了。
那是跟“喜欢”完全不同的感受,她胸口的气短短地,重重地呼出去,而令她生气的人匍匐在地上,很是委屈。
委屈,且愤怒。
他一向是威逼别人的人,如今也尝到了被逼迫的屈辱!
神灵的手段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消受的,哪怕天下第七武艺惊人,又学过“忍辱神功”,即便伤重,即便命悬一线也能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也还是被消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不能动,手、脚,肌肉都是软的。
腰腹处剧痛。
他在流汗。
冷汗。
每呼吸一次都很吃力。
可舜玉问的问题,他却不能不答。
“我们不一样……”他嘶哑着声道:“或许,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舒服。”然后他又笑了出来,阴森森地笑:“你不知道什么是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刚才……刚才你明明很……很享受。”
舜玉松开了抓住天下第七的头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是这样吗?那就是舒服吗?”
天下第七也有点发愣,随口道:“是,那就是舒服,如果你厌恶了,你就不会……”他转过脸,咬着牙:“你就不会弄我那么久!”
舜玉歪着头,想了一会,道:“你说的有道理,之前我咬了一口包子,却忍不住吐出来,这就是不喜欢,而我跟你做这个做了这么久,也没有停下来,那就应该是舒服的。”
天下第七用他冷而尖锐的目光盯着舜玉,他想不通眼前的绝色美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很傻,傻到对人世间最基本的情感一无所知。
她很强,强到他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反抗她。
她根本就不是人,是妖!是鬼!唯独不会是人!
人不会,也不能像她一样,突然变出那种东西来!
天下第七的第一感觉是怕,但很快又不怕了。
因为舜玉什么都不懂,他可以教她,试着在她这张白纸上尽情涂抹属于自己的颜色。
这法子虽然很危险,但回报却是惊人的。
天下第七一向喜欢冒险。
……
血红而艳丽。
天下第七杀了一个人。
他杀人的招式很绚烂。
他的兵器是“剑”。
“剑”无形,他以“势”为剑。
也正因如此,他的气势有形,一身煞气,光是靠近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发动“势剑”时,他的掌中会闪耀着无比璀璨,无比耀目的光辉,就好像太阳从天空落入他的掌中。
这招叫“千个太阳在手里”
舜玉看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那一千个太阳,而是被他杀了的人。
那个人并没有惹到他,只是在两人错身时,那个人多看了舜玉一眼而已。
舜玉很美,美到任何人看她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这再正常不过。
“你……你干什么杀他?”
舜玉不是惊讶,不是愤怒或者恐惧,她只是疑问,就像小孩子疑问为什么太阳要东升西落?为什么太阳和月亮不能同时出现在天上?
“你干什么杀他?”
舜玉又问了一次。
天下第七早已想好了说辞。
“因为我想,我这么想,就要这么做,没有原因。”
舜玉还是不懂。
天下第七又道:“你不觉得一个人在临死前惊恐的样子很有趣么?”
“你不觉得鲜血飞溅的样子很漂亮吗?”
“刚刚那个人死前的惨叫声是不是很悦耳?”
舜玉摇头:“我觉得……”
天下第七没让她说完,急着道:“刚才我听到你的呼吸变快了!”
舜玉道:“不错,是快了一点,可是……”
天下第七紧跟着伸出手,贴上她的胸口道:“心是不是也跟着提起来了?”
舜玉点点头。
“这就对了,当你觉得愉快的时候就会不由得全身绷紧,所以呼吸变快,心口收紧。”
舜玉将信将疑,她总觉得不是这样的,偏偏天下第七言之凿凿,而他眼中的幽光,他杀人时奔腾的血液,很兴奋的气喘都在为他说的话作证。
尸体像个破麻袋一般萎靡在小巷深处,血还在流,在粲然的阳光下,闪烁着红宝石一般的色泽。天下第七蹲下来,用手指沾了点血,然后拉起舜玉的手,把血均匀地涂抹在她的指尖上。
抹完还嫌不够,他又沾了一点,抹在她冰雪玉瓷的脸颊上。
“美,美极了!”
舜玉皱眉,她有点说不清的嫌弃,袖子一挥,血迹消失。
“不好。”她像小孩子一样摇头:“这样不好,我记得你流血的时候,说你很痛苦,让我停下来,我不停,你就很难过。”
她重复了一遍:“这样不好。”说完就要离开,层层白纱缭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天下第七定了定神,一把扯住她飘过的袖子,用着质问的语气道:“我流血时你为什么不肯停?”
舜玉道:“因为我想舒服。”
“不只是这样。”天下第七冷冷道:“因为你喜欢血,喜欢看血流出来的样子,可惜你不懂。”
舜玉确实不懂,她也才诞生几天而已。
天下第七循循善诱:“你再试试,试着亲手杀几个人。”
他说完,一班巡逻的捕快已发现了这里。
他们纷纷拔刀,叫嚣着什么“回堂受审”什么“束手就擒”。
天下第七很不耐烦,他只要抬抬手就能杀了这些聒噪的人,但他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来,劝哄道:“杀了他们,你会喜欢这种感觉的。”
“去试试。”
“你若不动手,他们就会来杀你了。”
“你还从来没杀过人吧?相信我,杀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没尝试过的,不想试试么?”
生生蛊惑,舜玉有点心动。
她的心突然间跳的很快很快,就像第一次见到天下第七那样,就是他脱去她衣服的那样。
舜玉出了手。
她用的招式同样是学天下第七的。
“千个太阳在手里。”
势剑之威,让一班捕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全部倒在了地上。
舜玉从未见过这么多血。
她蹲下来,用手指沾了血,轻捻,过了许久,她扬起一个笑脸。
“文雪岸,你说的对,好像确实挺有意思的。”
天下第七嘴是在笑,眼里却透出冰冷的杀意。
“势剑”是他苦练多年的绝技,师父元十三限只传给了他一个人,他也是凭此名震武林。可是这项绝技,这个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能模仿的一模一样,何等可怕。
他想杀她,或因恐惧,或因憎恨,或因嫉妒,总之,文雪岸想杀了舜玉,立刻!
他的手慢慢伸向背后,一只铁笛露出一个角。
在这血气扑鼻的一方天地里,谁都不曾注意到,舜玉那身纯白无暇的白纱裙忽然多出一块墨迹。
像是在她纯净的心上,开了朵墨色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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