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悲哀萧瑟的羌笛声幽幽响起。
云归处心中一惊,忙道:“不要听!”
在场所有人都迅速地捂起了耳朵,但却难挡这越发泣血的笛声钻入耳中。
不过听了一会儿,试霜刃便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起来。
他摇晃几下,到底还是坚持不住,“咚”地一声跪倒在了炽热的黄沙之中。
云归处想要拉他一把,却在拿下手的一瞬间变了脸色,险些五脏受损呕出一口血来。
看来……这笛音是对内力越高的人伤害越大,如果不找出施术的人,那么他们寻找秘籍的脚步只怕也要停滞于此!
但在这茫茫无垠的大漠之中,想要找到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又谈何容易呢?
“咳……”试霜刃本就虚弱的身体在此情形之下更是雪上加霜,他的唇角止不住地流下一丝血线来,只差一点儿就要失去意识了。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的意识稍微清醒点儿,却依旧是无济于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看到……
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黄沙之中快速地穿梭爬动。
好像是甚么古怪的虫子。
试霜刃深吸一口气,感觉灼热的气息好像针扎一样刺进他的五脏六腑——
但与此同时,他撑起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从怀中掏出短刃,狠狠地朝着地上扎了下去!
只听得“噗嗤”一声,好像有甚么温热鲜活的东西在他的刀尖下拼命地扭动着。
而那要人命的笛音也短促地停了一下。
试霜刃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本来无力的手在此时此刻好像有了无尽的力气,他咬了咬牙,将刀尖狠狠地刺穿那东西的身躯,然后拼尽全力地把其从地上拔了起来。
原来是一只黄褐色的毒蛇!怪不得这么难看清楚。
就是不知道被它咬上一口,会不会像那笛音一样要命了。
被试霜刃从地里抓出来的时候,它虽然整个脑袋都被短刃刺穿了,却依旧“咝咝”地吐着信子,甚至连一对幽暗的竖瞳都还散发着诡异的光。
看到这幅场景,那笛音便彻底停了下来。
试霜刃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能够撑着地面吃力地站起来,却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云归处终于能够伸手扶住他,顺便抓住他手中毒蛇的七寸,将它从短刃上摘了下来。
“这小东西……怎么看着怪眼熟呢……”他看着这张牙舞爪的小蛇,喃喃道。
“这位小友,”有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前方悠然地响了起来,“那小蛇是在下珍视的宠物,能否将其归还与我?”
一听到他的声音,那本来躁动不已的小蛇却忽然安静下来,乖乖巧巧的,倒真像个能听懂人话的宠物。
待那人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云归处却毫不觉得意外。
“原来是江湖风云榜里排行第五的‘玉门关’,”云归处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礼貌地笑了一下,“幸会幸会。”
马夫就没有云归处这么能装了,一看到玉门关,他就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差点杀了我们你知道吗?怎么还有脸来找我们要回你的小东西啊!”
杨柳风也气愤地附和道:“你还装得一副不关你事的样子,实在是衣冠禽兽!”
试霜刃也很想骂他,但是他现在不仅生着病,还中了招,难受得连开口都觉得头晕目眩的,实在是难以为继。
——不过说句实话,他早已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此人百八十回了,真不知道云归处怎么还能在表面上装得这么和和气气的。
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就单单是这一点,试霜刃就不得不佩服他。
但是接下来,云归处还有更让三个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只见这人眨了眨眼,好像真的把玉门关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道:“原来是余兄你的东西呀!好说好说,我云归处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还你便是。”
玉门关似乎也被他这种好说话的样子给惊到了,虽然他一贯听闻江湖上都说云归处是个好脾气好相处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能够不计前嫌到这种程度。
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其实是很难混得下去的。
但云归处不仅混下去的,而且还混得很好。
这就已经让玉门关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了。
不过换做马夫和杨柳风,他们就要破口大骂了。
——但骂的人也不是云归处,而是玉门关这个没脸没皮的。
在塞外待了数十年,玉门关的脸皮早已被大漠的风沙磋磨得无人能敌。
不要说是马夫和杨柳风两个人这种文绉绉的骂法了,就连那些经常从大漠走镖的粗犷汉子在酒桌上惯用的恶俗脏话他也是听惯了的。
所以耳畔现在的咒骂指责声,他理所应当地当成了耳边风,完全不放在心上。
眼看骂人没用,两个人也决定省省力气,好为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做准备。
云归处和玉门关已走得近了。
在玉门关打算伸手接过那条小蛇的时候,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眼神在空中相撞,登时碰撞出一阵微妙的火光。
说时迟,那时快——
云归处抽出了他的长剑,玉门关也将他的笛子抵在了唇边。
“铩——!”
似有猛烈狂风裹挟着粗粝黄沙刮过。
转瞬之间,玉门关手中心爱的玉笛就“啪嚓”一声断成了两截,像是残缺的落叶一样可怜兮兮地落在了毫无生机的土地上。
玉门关的动作凝固了一瞬。
十步之外,玉门关的笛音快;十步之内,云归处的长剑快。
玉门关这是中了云归处的圈套。
但很快地,他就露出了然的神色,而后叹息着说:“我输了——你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徒弟。不管是论武学还是论演技,我都比不上你。”
云归处微微一笑,将手中长剑归剑入鞘。
“承让。”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礼貌,礼貌得无可挑剔。
总之,输给云归处,玉门关竟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
云归处就是这样,总有让人心甘情愿地化敌为友的本事。
也就是这个时候,试霜刃忽然想起来了,云归处说过,他其实是个很小气很记仇的人。
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但说到底,玉门关最终还是拿回了它心爱的宠物。
即使这条小蛇的脑袋已经被洞穿,但在玉门关的手上,它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依旧活蹦乱跳的。
这倒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换做平常的小蛇挨了这么一记,就算没有当场要了性命,少说也要奄奄一息。
见眼前几人好奇,玉门关居然还很好心地解释道:“这个小玩意儿是我花了大价钱从一位西域商人手上买下来的。”
“我听说这种小蛇不仅身怀剧毒,还能够在沙地之中行动迅速并百毒不侵,而且只要未伤及要害,不管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可以很快地恢复。”
说罢,玉门关伸出手指,轻轻地挠了挠小蛇的下巴,小蛇吐了吐信子,而后抬头亲昵地蹭了下玉门关的手指,看着关系很是亲密。
玉门关在小蛇的伤口上洒了一些止血的药粉,小蛇似乎是受痛地“咝咝”叫了两声,但很快安静下来,而后顺着他的手臂快速地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玉门关看着云归处,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哪里,但在进去之前,我要奉劝你们一句——”
“里面的毒物和危机只会比你们所预想的多得多,如果没有做好死在那里的准备的话,你们最好还是现在就打道回府比较好。”
云归处有些惊讶于他的话语,但仍旧道:“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没有回去的理由。”
玉门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是为了给你师父报仇……”他顿了一下,很快改口,“不,算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自己自求多福就好。”
“其他人呢?难道也要跟你一起去送死么?”
只有这句话他说得小声,确保只有他和云归处能够听得到。
云归处无奈一笑:“本来只有一个朋友可能会和我一起去死的。但现在……”
“你说这么多话,害得我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他叹息道。
玉门关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云归处。
云归处接了过来,毫无防备地打开瓶塞闻了一下,看得玉门关忍不住挑了挑眉。
瓶子里的是一些艾草、雄黄和其他中草药的混合物,大概是用来驱赶毒物用的。
云归处笑了笑,谢过玉门关。
“我还以为,你也是为了秘籍而来。”临走之前,云归处对玉门关直白地说。
玉门关道:“我在塞外生活许久,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懂得此地的艰难困苦和危机四伏,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样的绝世秘籍值得我抵上性命去争取。”
“更不要说我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江湖风云榜的第五名,人生能有此成就,难道还有不值得满足的地方么?”
云归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四人将马匹安置好后,朝着大漠深处并肩走去了。
玉门关看着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从袖中拿出一支崭新的玉笛,但吹的却不是要人命的夺魂曲,而是苍茫悲凉的大漠曲。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属于中原的温暖春风,也吹不到他这荒茫大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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