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远有些尴尬地转回身，重新拿起笔，打算做一下题。
扫了一两行，在第三行时有些卡壳，重新再看了一遍。
刚刚……他好囧啊。
他感觉很难堪。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一下子就撞到别人了。
他在锃亮的钢笔壳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这支笔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唉。他转了转笔，视线重新转回了纸面上，无奈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午休铃响了。前排的一些学生已经坐了回去。教室里回归了安静。走廊外时不时会有老师风一样地经过。
笔尖圆满地画了一个句号，他看向下一道题。从最左边看第一个字时，余光里隐隐有一点动静。
心里的那股窘劲儿又漫了上来。刚刚梳理平静的心情崩了个干净。他憋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那边看去。
他同桌已经又趴了下去。
顺势将视线转移到了桌面，然后再看回自己的作业。他盯着那些字较劲了一会儿，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了。、
午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这是高一学生的特权。等到把作业写完，时间剩的不多了。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拿出下午要用的课本，也趴了下去。
教室已经关了灯。整个教室都是静悄悄的。四面八方还坚持将脑袋抬着的人少之又少。
曹远闭上了眼睛。黑暗将人包裹着，不一会儿就捯饬出了睡意。他刚要睡过去，突如其来的重力让他猛地惊醒。
曹远抬起了头，顺着力道的方向往后转。
后面是一个站着的女生。她扎着高马尾，面颊坨红，前额的碎发因为汗水已经黏在一起，一只手抱着本子和夹子上面的笔，另一只手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曹同学，拿一下。” 那女生用气音说。
他应了一声，伸手接过。
他认得这个女生，是班长。好像是叫许梦晴。
那女生递出了纸条就走了。曹远揉了揉眼睛看。
上面是班长的字。
“放学一起走，我完成一下武老师交代给我的任务，麻烦了。”
曹远看完，将手里的纸条折了几下，放在了桌肚里。
他在教室里寻找，在第二排看到了刚落座的班长。
大概是给新同学介绍一下学校的各项事宜吧。曹远想明白后再一次合眼，渐渐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曹远睁开了眼，周围的喧闹声传进耳中，他静静听着，脑袋慢慢清明起来。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他从肘弯里抬起头，取出纸，将桌面上的水汽擦干净，翻开书，温习昨天学过的知识。
李腾掐着点走进教室，没有上课之前的准备口令，直接进入课堂。
曹远认真地听着，偶尔做下笔记。
“同学们可以自己尝试着做一下，待会儿我们请几位同学上台讲一下自己的解题思路。”
李腾在白板上开启了五分钟的倒计时，台下一阵笔尖和纸发出的摩擦声，曹远低头，开始解题。
“共起点，对角连......”曹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过程，在纸上写下了最后的答案。
离倒计时结束还有十几秒，他再次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停住笔。
“好了，时间到，没做完的把笔放下。”李腾把页面退回到课件,转头环视一圈教室，最后点了班长的名字。
“许梦晴同学，你可以试一下吗？”
许梦晴站了起来，很简单地讲述了自己的解题思路。紧接着是另一位女生，很清晰地讲着自己的想法。
李腾在她坐回去后走到讲台边，看着台下的学生说：“两位同学的思路都是正确的，大家可以自己再过一下，看看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他抬手敲了敲一旁的黑板，“接下来我们再请一位同学上来书写一下过程...嗯，曹远同学，你可以吗？”
突然被点名，曹远很惊讶。但他转瞬便理解了，大概是想看看转校生的实力吧。
他起身，将书卷成筒，往讲台方向走去。
李腾将粉笔递给他，曹远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着急，慢慢写。”李腾轻轻说着，走到讲台下面，站在一边。
曹远拿着粉笔，写下“解”的一撇。
解题的过程在脑海重现，他一边回忆一边书写，最后把书上的答案原封不动地抄在黑板上。
“不用写答了，谢谢你的过程。”李腾说着，走上讲台。
曹远放下粉笔，低着头，卷着书走回座位。
“过程没有问题，答案也很正确，就是字迹......进步空间还很大，以前没有写过板书吧。”李腾笑着问道。
曹远清楚，自己的字在纸上中规中矩，到了黑板上......就有点鬼画桃符的意味了。
李腾笑完便正经起来，继续上课。
第一节课很快就结束。李腾布置完作业，收拾完教案就走下讲台。
曹远正在拿下节课的书，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名字。
他回头，李腾在后门站着，看见他回头，笑着招了招手：“到我办公室一趟。”
曹远连忙走过去，跟着李腾，进到高一年级的教师办公室。
“报告。”曹远行个礼，李腾转过头，好笑地看向他。
他有点不知所措，不太理解。自己......“怎么了，李老师？”他不解地问。
“高中生了，进办公室还敬礼啊。”李腾拉开办公椅坐下，一边还不忘跟曹远说话。
曹远沉默了一会儿。“...有问题吗？”
李腾笑出声，曹远在他的笑声中忽然意识到，刚刚的问题问得太没有脑子了。
“没问题，就是有点惊讶，这一届你是第一个敬礼的学生。”李腾边说便拿出一叠纸，整理了一下，递给曹远。
曹远接过，没来得及看，就听见李腾说：“最上面一份是你的，我们上学期的寒假作业，你可以拿回去做一下，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下面一份是你同桌的，你拿给他就行。”
曹远有一瞬间怔愣，旋即脱口道：“谢谢李老师。”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李腾摆手，喝了一口水，拧上壶盖，“马上上课了，还不走啊。”
“那我先走了，谢谢李老师。”曹远点头，拿着那两份纸走了出去。
把保温杯放在一边，李腾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电脑读取着里面的内容，中途，里面的电扇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时，李腾对面的办公桌那儿，有人坐下来。
“怎么样，东西给了吗。”武承边坐边问。
“给他同桌了。”李腾打了个哈欠，操作鼠标，点开电脑上的课件。
“好，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武承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突然，他眉毛一皱，抬头，问李腾：“学习分析单呢？你也给了？”
“好问题，不是你叫我来给的吗，咋，反悔了。”李腾探出脑袋，一脸无奈地问。
“嗯。”武承从鼻腔中叹出一口气，“就怕他不接受。”
李腾那边安静了一会，武承以为他不想说了，正准备看看下一节课是哪个班的时，对面响起几个咚咚声。
武承抬头。李腾推过来一个小盒子，一脸无语：“邹盛又不是不讲道理，你怎么这么墨迹。”
武承顿了顿，面无变情地把盒子推回去。“我二十七了，不需要糖来安慰。”
李腾哈哈大笑，直到肚子有点抽筋才勉强停住：“行行行，你二十七了，二十七。”
武承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李腾看见他这样，又忍不住笑起来。眼泪在他眼里打转，他用手背擦了擦，还是在笑。
窗外起了一点风，树枝摇动，武承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他笑起来。
“能不能收敛一点，上学那会儿也这样，笑起来就没完。”武承收了笑，看向他的眼神有点抱怨。
“切，我偏不，就笑给你看，哈，哈，哈！”李腾做了个wink，然后火速收敛表情，一本正经地打起字来。
*
下午第二节课是英语。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曹远还没有见过英语老师。他看着英语课本，在里面看见了许多认识的单词，比如goal，youth，flash等等。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时不时复习一下相应单词的笔记，拿笔写写单词。直到上课铃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收拾好文具，静静等着老师的到来。
但过了一分钟左右，老师依旧没有来。其他班的上课声时不时传过来，就是听不见走向他们班的脚步声。
“那个，荀老师可能迟到了，我带大家读下书，看到119页，exchange...”一个短发女生站在讲台旁领读，其他同学也见怪不怪，拿书跟着念起来：“Exchange.”
曹远自然也念了起来，不过心里感觉很新奇：高中的老师也会迟到。
第二单元快要读完了，走廊上，一阵砸锅卖铁似的声音突然出现，接着从前门跑进来一个红色身影。短发女生立刻合上书，飞快地说了句“老师好”。
“同学们好！”荀艺喘着粗气，从白布包里取出一个U盘插上，又扭头，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抱歉啊路上堵车，见谅见谅。”
不同于其他学科的课堂气氛，讲台下有轻微的说话声。荀老师的话一出口，台下一个男生就喊道:“没事荀老师。”
大家笑起来。荀艺也大方一笑：“Ok,now,our class begins.Good afternoon,boys and girls!”
“Good afternoon,Miss xun.”台下的学生答道。
英语课就这样开始了。课堂的氛围真得很轻松，曹远听着课，也不自觉地跟着荀老师一起念。荀老师并没有抽他回答问题，他便放松了下来，认真地听着其他同学的发言。
40分钟很快过去。临近下课，荀老师的课件刚好放到最后一页。她索性关了课件，取下U盘，突然转头，好奇地问：“诶，听武老师说，我们班有一位转校生，所以是哪位靓仔呢？”
曹远嘴角一抽，着实被“靓仔”这个称呼惊艳到了。他站了起来：“是我，荀老师。”
荀艺眼睛睁得老大，惊讶过后，她又笑着说：“你英语成绩应该还可以，对吧？”
同学们的视线都转向他，里面有惊讶，有好奇，也有探究。
其实这句话也惊到了曹远。他斟酌了一秒，平静地回到：“将就。”
那些打量的视线收回。曹远无意识地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和短发女生的视线撞个正着。
短发女生见他看过来，连忙收回视线。
“你上课很认真，成绩应该不会差。将就的话就要加油，不懂要来问老师。”荀艺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让曹远坐下。
“Ok,now,let me tell you homework today,a piece of test paper.”荀艺笑嘻嘻地拍了拍试卷，递给课代表，不顾学生们的哀嚎，踩着下课铃就走了出去。
曹远坐下来，拿出化学课本。化学课是武承授课。
化学课没有抽人问题。曹远安静地听，然后如法炮制，度过整个下午。
最后一节课上完，学生们动身去吃晚饭。他也收拾了一下，去食堂吃饭。
晚自习18:00准时开始。曹远擦了擦嘴，将餐盘放到回收处，赶回教室。
今晚是数学。李腾早就坐在了讲台上，看见他们回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曹远从后门走进教室，李腾正巧在看手机，他趁机坐回椅子上。练习册还剩一点题，他飞快地解决掉，悄悄拿出英语作业开始写。
第1个小时结束，曹远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出去接杯水，起身的时候，有人抓住他的衣袖。
“同桌，可以麻烦你做一件事吗？”邹盛松了手，微笑着问他。
曹远点头。
“谢谢，就是帮忙传个纸条，给高一（5）班的冯茜，她坐在后门最近的位置。”邹盛将一张纸条塞进曹远的手里。
曹远垂眸看着手里的字条，礼貌地询问：“需要说是谁吗。”
“不用，就说有人给她的就行。”邹盛在抽屉里抽出一张钱塞在曹远的手里，“给你的。”然后连声说着谢谢。
“钱......”
“我不是很喜欢欠人情，钱还是收下吧。”
曹远出去了。接水的时候，他看着墙上的分布图，在二楼找到了5班。
他关了水，拧上杯盖，顺着楼梯下到二楼。
二楼很吵。楼梯拐角挤着一群人，他们大概是在玩打二条之类的游戏，有人被打得很不爽，骂骂咧咧的。
曹远连声说着“借过”，那群人很不情愿地给他挪出一点空间。他勉强挤过去，走了几步后隐约听见几声“借个屁”。
不知道是不是说自己。他皱了眉，再走几步，借着人群的遮挡，转头去看。
刚刚的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他看见说话的那个人是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
他转回头，在高一5班的后门停下。座位上没有人。
他站着思考了一会儿，打算往前走几步假装不是在等人。他刚想动脚，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喧嚣中传来：“你找谁？”
他回头，说话的是一个女生。他在心里琢磨了几句，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大概有点犹豫，她开口时声音都很轻：“我叫冯茜。”
曹远闻言，将纸条递给她。“有人托我给你的，应该是找你有事。”
冯茜目光里多了几分探寻，她接过，看完上面的字，她抬头，笑容清浅：“你是高一（8）班的吗？”
“嗯。”
“麻烦给那位同学说一下，好的。”女生说着，将纸条放回兜里，“麻烦你了。”
他虽然有点纳闷，但还是没有拒绝。走的时候他看了眼时间，19:08.
他跑回教室。铃声再一次响起，第二节晚自习开始。
曹远坐回位子上，喝了一口水，才敲了敲同桌的桌子。
邹盛转过头来，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曹远将头埋得很低，声音几近气音：“那位同学说好的。”
邹盛也将头凑得极近，闻言点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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