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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冰川之下

自从苏嗅在庆功宴那晚醉酒失忆,而寒幽带着小猫“煤球”回来之后,公寓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寒幽内心深处,对于要不要告诉苏嗅那晚的事情,十分纠结。

一方面,他记得苏嗅醉酒后的主动挑衅和不知轻重的撩拨,才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失控。而那个胆大包天、引诱自己失控的人,到头来却把自己做过的好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这让寒幽在冷静下来之后,每每想起,都有点被气笑了——自己固然有失礼之处,但始作俑者却毫无记忆,这算什么事?

另一方面,当他回想起自己最终也沉溺其中,甚至在苏嗅无意识的邀请下做出了更进一步的举动时,一股懊恼和自责便会涌上心头。

他,寒幽,一向以理智和自控力著称的神经外科医生,竟然会因为一个醉鬼和那该死的“通感”而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睿智冷静如他,竟然会为了讨好苏嗅、想让苏嗅开心,而做出(领养宠物这种)与他性格完全不符的事情。冷静下来细想,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失了智。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在反复的自我拉扯和审视后,寒幽最终决定将那晚的事情冷处理。既然苏嗅可以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将一切归咎于“喝多了吐了”,那他又何必主动提起,再添尴尬和不确定?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至少,目前看来,这是最能维持表面平静的办法。

苏嗅这边,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他抱着新得的小猫“煤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心中却充满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寒幽那天晚上明明说“有事要跟他说”,结果带回来一只猫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所以,关于领养小煤球这件事,他真的是单纯地想领养一只猫,然后恰好“顺便”送给自己,作为自己替他挡酒的感谢礼吗?苏嗅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可疑,但又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理由。

如果说,这只猫是某种“分手礼”的前奏,暗示着同居生活的结束,可为什么寒幽之后完全没有再提让他搬出去的要求?

更让苏嗅感到可疑的是,自那晚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寒幽最近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因为两人工作时间的不同,寒幽总是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又经常因为工作到很晚才回来。偶尔在公寓里碰到,他也只是淡淡地寒暄一两句,便立刻转身走开,有时候甚至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与苏嗅长时间呆在同一个空间……

虽然苏嗅平时大大咧咧,也习惯了寒幽那副冰山性格,但这一次不同以往,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那种回避,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寒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在自己醉酒之后,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疑问像一根小刺,深深地扎在了苏嗅的心里。他想要找寒幽好好谈谈,问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弄明白寒幽最近这种反常态度的原因。然而,苦于寒幽早出晚归的作息时间,他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偶尔碰到都让寒幽借口“逃”回了房间。

寻人无门,苏嗅心里那股不弄清楚不罢休的劲儿也上来了。于是这天,他就不信这个邪了!他特意早早地洗漱完毕,抱着“煤球”(小家伙已经很黏他),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定主意,今晚就算等个通宵,也要把寒幽等回来,问个明白!

夜渐深。苏嗅一开始还精神抖擞,一边撸着猫,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但等着等着,眼皮就开始打架,意识也渐渐模糊……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挡住周公的召唤,抱着怀里同样睡得香甜的“煤球”,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直到午夜过后,寒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一场紧急手术中解脱出来,回到了公寓。

一打开门,就看到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而苏嗅……竟然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势,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毫无形象,他脑袋歪在一边,嘴唇微微张着,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那只同样睡得正香的小黑猫。

“这是在干什么?”寒幽看着眼前这一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心中的疲惫似乎也因此而消散了些许。这个苏嗅,总能做出些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正值梅雨季节,傍晚的客厅虽然打扫得一尘不染,但仍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恼人的蚊虫趁虚而入。寒幽本想叫醒苏嗅,让他回房间去睡,沙发毕竟不如床舒服。他刚走近两步,却在微弱的落地灯光下,眼睁睁地看到一只脑肥体硕的蚊子,正停在苏嗅光滑的脸颊上,埋头苦干,大快朵颐地吸着血!

寒幽的眉头瞬间蹙起,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抬起手——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唔……!”苏嗅在睡梦中正梦到自己吃着美味的烤鸡腿,突然感觉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直接把他从美食的梦境中给拍醒了,也拍懵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寒幽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错愕和……呃,好像还有点歉意的脸?

被打懵的苏嗅,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潜意识里积压的那些委屈和胡思乱想,在这一巴掌的催化下,瞬间爆发了出来。

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呜呜……为什么要打我?我……我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所以……所以你这几天才一直躲着我,不理我……现在终于忍不住,要拿我泄愤了吗?”

“唔……寒幽……”苏嗅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他还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贱兮兮”的语气,抽噎着说道,“你……你随便怎么对我……怎么高兴都行……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只要你别不理我,别故意冷落我……我……我受不了……”

是的,苏嗅此时是真的没睡醒,被寒幽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完全是语无伦次,把内心所想一股脑全都给说了出来。

寒幽看着苏嗅这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可怜的模样,又听到他那番“卑微”的剖白,心中那点“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无奈。

“我不是故意的,”寒幽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和了许多,他有些笨拙地解释道,“我在打蚊子……刚才有只蚊子在叮你的脸。”

“真的吗?”苏嗅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怀疑,“那……那蚊子呢?”他抬眸望去,就要去看寒幽的手心。

寒幽摊开手掌,掌心里空空如也。他有些尴尬地说道:“蚊子……大概是飞了,飞走了……”

苏嗅盯着他的手心看了半晌,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但看着寒幽那张难得带着一丝窘迫和无奈的脸,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巴巴地说道:“唔……寒幽你……只要你高兴就好……就算打我,我也……也认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寒幽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真诚一些。

苏嗅眨了眨依旧有些湿润的眼睛,似乎终于相信了一点,他抽噎了一下,然后,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今晚“蹲守”的最初目的,带着一丝不安,小声问道:“嗯嗯……唔……那……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寒幽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看着苏嗅那双因为泪液湿润过而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对真相的渴求……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摸了摸苏嗅那头柔软的、有些凌乱的亚麻色头发,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疲惫地说道:“明天……明天再说好吗?今天……有点晚了,我们都该睡觉了……”

“唔……”苏嗅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一丝不甘补充道,“那你……那你明天不能再躲着我了……要跟我说清楚……”

“好……”寒幽看着他这副既委屈又执拗的模样,心中微软,叹了口气,应承下来,“不躲你……回房间睡吧。”

“嗯嗯……那……晚安。”苏嗅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意再次袭来。

“晚安。”寒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复杂。

他看着睡眼惺忪、困得迷迷糊糊的苏嗅,将他送回了他的房间,替他盖好被子。

站在苏嗅的房门口,轻轻关上门的那一刻,寒幽靠在门板上,再次对自己今晚的种种行径,再次感到深刻的不解……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苏嗅的情绪?为什么会因为他一句无心的醉话而心神不宁?为什么会破天荒地去领养一只宠物,只为了让他开心?又为什么,在看到他委屈落泪的时候,自己的心会那么轻易地就软了下来,甚至会做出摸头安慰这种与自己性格完全不符的举动?

自己……对苏嗅的一举一动,似乎越来越关心,越来越关注了……这,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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