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江舟一可能要更容易一些,他现在躺在熟悉的床上,一双眸子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竟然罕见地失眠了。
身边没有叶姝这个牛皮纸,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
时间静止在黑夜,天花板都要被直辣的眼神烧出洞来,江舟一认命,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温水坐在电脑前,给游戏伴侣捏脸。
平日从未觉得自己斤斤计较,现在恍然发觉原来自个儿还有个吹毛求疵的毛病。
…
皎白月光透过玻璃浸淫着每一个细胞,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叹气。
最后泄愤一般把无辜的建模头发染白,江舟一鼠标翻转着,对着白毛四不像笑出来。
困意被一同笑出来,汹涌在眼皮,气势汹汹,江舟一起身仰在床上,很快就蒸腾所有意识。
……
昼夜颠倒,人在梦中的时间总是湍湍流过的,就在眼睛一睁一闭之瞬,夏日红□□人。
醒来的感觉很熟悉,因为熟悉的指尖又蘸在脸颊上。
江舟一有些懵,以为还没睡醒,于是他很坦然地把面前的梦中人拢在怀里,侧身抱住,又缓缓阖上眼皮。
扑打在胸前的呼吸太过真实炙热,江舟一揪住他的头发,从头皮摩挲到耳垂,耳垂肉从清凉沸腾到滚烫。
“真的?”江舟一又拍拍脸。
叶姝像个娃娃任他揉捏,闻言笑道:“假的。”
“假的?我更喜欢这个假的,那真的我就不要了吧。”江舟一打了一个哈欠,衣角因为两人的动作卷边,露出侧腰腹。
叶娃娃露出真面目,双手握住江舟一的手腕把它们夹在后面桎起来:“不行!都得要,不要也得要!”
肩胛骨向后大张,胸骨只得被动向前挺,两个年轻的,滚烫的胸腔就这般严丝合缝地泵在一起,令人着迷的可恶的氛围。
叶姝先前特意捧在手心的水只有几滴洼在江舟一的脸颊,其余都摩挲在江舟一的手腕,浸湿了后面的床单。
“你的心跳比我快。”叶姝早就松劲,手指把玩江舟一的指尖,时轻时重,轻时仿若只抚摸了指腹前的空气,空气被轻擦地战栗吹起,向前后吹气,带来轻微麻意;重时好似挤压死了空气,想把对方的指纹都磨平,覆盖在自己的指腹。
*
交颈的姿势,江舟一“啧”一声,鼻骨发痒,后仰脖子,想退出这场黏糊的包围。
叶姝吸了一下腮帮,没阻止,脸颊贴着江舟一的磨蹭,把几滴可怜的水珠平敷在两个面颊上,才稍稍退开。
推开时揉了一把胯骨,吸气:“你膝盖干嘛一直抵着我,好疼啊!”
江舟一剌开腿坐起身,把垂在眼睫上的发丝挥开,瞥了他一眼,淡声道:“现在是早晨。”
“嗯,……咋了?”叶姝莫名其妙,呈大字状霸占江舟一的床,伸着懒腰惬意地望着他。
江舟一同他对视,一双清酒般的眸子没有波澜:“正常人都有晨?勃。”
……
叶姝失语,后腰抵在那片湿润,年轻的体热已经把它捂得温热,他嘴巴开开合合,没憋出一个字,伸手把薄被捞过来盖在脸上,闷声从被中摇摇晃晃荡过来:“…我困了。”
江舟一对叶姝的作态失笑,起身慢慢腾腾洗漱刷牙。
叶姝口中的困意着实与常人相悖,只是牙刷敲在杯口的细琐微声都能把它吹走。
他闪现到门边,若无其事地环臂故作高冷倚在门框边,高冷地盯着江舟一嘴边的泡沫,高冷道:“我想亲你。”
江舟一没作声,弯腰漱口的间隙斜视他一眼,斜得叶姝牙尖发痒。
曲起指关节敲敲门框,当作招呼,自己凑上去。
……
假期将尽,朋友圈里都在作法让时间回溯,可惜没人成功。
如果成功了,那一定要申请专利,大家能推平学校里的孔子像,换你流芳千古。
包喊妈的!
妈妈你在哪?!
*
叶姝是来找江舟一一块撵作业的,现在作业没撵上,嘴倒是先撵上了……
他们俩的状态着实配不上图书馆,于是就蜷缩在一块,趴在江舟一的桌上撵。
“别咬嘴唇。”江舟一眼睛没抬,笔头没停,不用想就知悉身旁人的动作。
叶姝:“哦。”悻悻拿起笔,接续着断续写选择题。
红肿的嘴唇刺激大脑,像是在神经里倒入一包浓缩茶粉,一口气接续到下午,江舟一功成身退,叶姝的笔头慢,还剩几张试卷,也撂下笔:“累!晚上回去再写。”
“吃什么?”江舟一起身活动,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色深重,吞吐着夕阳,涎津橘红暮色,他转身眯眼,歪头问道,“出去转转?”
转转好啊!
踩着橘红得发紫的天色,正适合出去转转。
假期的最后一个傍晚,两人坐在马路牙子旁的大排档里,混着绚烂的天色把垃圾食品咽到肚子里。
#
开学第一天早上——
江舟一在臂弯里换了个姿势浅寐,余光扫到空旷的隔壁,轻笑出声,他对叶姝的尿性了如指掌。
肯定是拖到半夜才开始补作业,今早睡大劲儿了,起不来。
…
灯泡哥赵光明巡视到后面,他立马撑着脑袋坐起身,念念有词:“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嗯…惆怅而,而独悲?悟已……”
几个犯困被逮到现行的冤种被提起来,捧着书耷拉着脑袋站着朗读,赵光明踱步到前面,审视成果。
——
等江舟一闭着眼睛磕磕绊绊背完了这篇文言,一抹身影扫过窗沿,他蓦然睁眼,抓住那抹仓促,面色不变,唇角却慢慢勾起弧度。
敲门声在昏沉的稀拉读书声中响起,像是敲响了整个班级,顿时声如洪钟,嘴中不知道在喊哪篇,眼睛统一朝门口瞄。
赵光明打开门,仰头看着迟到的学生,“哎呀”一声,瘦削的脸摆出幽默的浮夸,左手摸着另一只的胳膊肘,右手举起来,这是他惯常的思考姿势。
叶姝挂着书包站在门边,扬眉注视静默的班主任,实在不明所以,有些诧异地也举起手…同他击掌。
可能高三班主任…也比较追求前式?
随后被底下的爆鸣唬住了,他最先望向江舟一,那双眸子里没有半分平日的困怠,直直印在秋瞳中,笑得露齿,这是江舟一大笑的标准模样。
原本莫名的心情也瞬间明朗起来。
大家仍旧望着前面笑,朗读变成朗笑。
赵光明也“嗬嗬”,笑得豪爽,拍拍他的肩:“回去吧!下次不准迟到了!”
然后瞬间板起脸转头扫射。
唔,进入阅读模式。
开学的第一天,学校绞尽脑汁想把放养的心重新圈养回来,划开下午两节课托付给班主任开班会。
赵光明有一种老年班主任的傲慢,笑眼咪咪但嗤之以鼻,第一节课直接嘱咐班级自习,第二节才抱着材料捧着一玻璃的开水慢悠悠晃进来。
大家的目光又集聚在他怀中的大红材料。
这毛啊?
窝在怀里这么大一团?
像个布。
留给咱们上吊?
他先把手机交给最前面的李蕊同学,自己站在讲台上,让她到走到后面拍照,发在年纪群里。
“差不多了?”赵光明拉拉衣摆。
李蕊含着虎牙腼腆地笑,把手机交还给他。
“欸!李同学拍照技术不错嘞!把我拍得这么帅,你们看看,诶,看不到,太可惜了,气宇轩昂啊哈哈!”
他表演性地臭美完,咳嗽两声凝重起来,说正事。
“大家都知道这次班会的主题吧?……知不知道?嗯?……嗯,我相信不会有人不知道的,准高三准高三,念叨到现在,终于把‘准’字念走了,诶呀!再过一年,我面前坐着的就不是你们啦!你们应该坐在自己理想学校的教室里、操场上,…可别让我在陵中再看见你们啊!哈哈哈…”
底下也一片片嘿笑:“再来一年!”
赵光明夸张撇嘴,法令纹很明显,但他有一双狩猎的眼睛,炯炯地抓人:“哦呦!我说认真的,象牙塔锁得住年龄,更会锁住人生啊!你们的青春耗不起什么再来一年,人生有几个十八岁?你们又不像我,年年十八,哈哈哈哈!…不开玩笑了,快要下课了,我们有正事呢!”
“每年的传统啊,学校给每个班都发了这个大横幅,上面的句子是我选的,‘低头读书,抬头做人,理想长存’,本来还想加一句七班必胜的,没地方了,等会结束班长找几个人把它挂在外面的墙上,每个人按照顺序拿这个记号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理想的大学,竖着写,不允许瞎写!上届都写到哈利波特那个学校里了……”
还有一个,电□□,那个杨…杨子俊啊,你跟同学们设计一个班级风范模版,弄好了发给我,要贴在门口,幸苦啊杨同学!”
大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谁是班长。
“哦,班长我选好了,邵豪,坐在哪里啊?等会别忘了组织大家…”
江舟一没注意前面的骚动,悄悄把漫画书翻页,同叶姝对上眼神,“灯泡哥真能讲!”
“还剩几分钟,我再讲几句话!最后一年,我不想强调它的重要,我知道你们很幸苦,整天钉死在板凳上,这的确是不符合年龄的压抑,我支持你们下课多活动活动,没事打打球,跑一跑,但我绝对不支持你们用吃饭时间去打球,时间不是这样挤压的!”
“年纪有安排老师去操场巡逻,我不希望我得去年级办公室把你领回来!你们很聪明,都知道我在找杀鸡儆猴的一个下马威!我更不想在班级按监控,这也是对我的惩罚,但如果你们每天仍旧这么操动,那我除了按监控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希望我们都不会走到那一步!”
还有一个早恋问题,…别笑,我知道,每个班都有,这是不可避免的,青春荷尔蒙嘛!我也能理解,但是我是老师,制止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没办法的,我肯定不会偏袒,会按照年纪规则处理的…正好,你们都是男男女女分开坐的,我没熟悉大家前,是不会先调位置的。…我不喜欢打小报告的学生,相比告状,我更趋向自己去发现昂!”
“我也不喜欢主动找大家到办公室说话,但非常欢迎同学们主动找我喝茶,我的茶杯永远为你们热着!赵老师也许不会教书,但一定会聊天!”
下课铃止住他的话头。
赵光明低头抿下一口热水,等铃声结束。
“好了,下课了,我也不喜欢拖堂,最后一句,既然我接受了我们七班,那就说明我有信心也有能力带领这个班级,我的眼睛不会看错,我们班是非常有潜力的班级,虽然目前成绩不是很理想,但,凡事过往,皆为序章,我们班,一定会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
同学们用掌声把他送走,热络地群聚走廊围观挂起的红色大横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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