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后，教室前摄像头的摇头频率极高，无论是因为外驱力还是内驱力，大家的学习节奏都不由得紧凑起来。
就拿廖棣打比方，在老师侃侃而谈闲扯边的间隙，别人给她传纸条见缝插针地聊天，上面骂谁谁谁“BT”，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变态”，咱廖姐不是，她第一反应是“磁感应强度特斯拉”。
啧，真学成BT了！
风油精学习法也在班级里蔚然成风，一开始是为了防止犯困，但渐渐就演变成西南角整活利器了。
先前是有人把它抹在手上用舌头舔，现在开包薯片也得蘸着风油精吃才对味儿，把江舟一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叶姝也爱跟风，乐呵呵看得有趣，也要尝试——
当时是周测前的那个课间，他从西南角借来一大瓶，滚珠滑在手上，他低头嗅嗅，脑袋都跟着激灵，最终还是没有下得去嘴。
那就退而求其次，在他们的建议下抹在眼底和太阳穴——以最清醒的状态迎接周测嘛！
嗯，前二十五分钟，他连选择第一题都还是空白……
因为前面有老师看班，他没法大动作，风油精刺激得他双眼垂泪，只能捂着眼睛不断按摩，指缝渗出湿润，被毫不在意地揉在脸上，承接下一场湿润。
叶姝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从眼睑侵入的过分的清凉。
毕竟是在学校，他控制自己没往江舟一怀里拱，眼尾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好不可怜。
手腕被人摁住，叶姝睁不开眼睛，无所适从地扭头，闭眼瞧江舟一。
“别再揉了，拿这个敷一敷。”江舟一低声递来用温水浸透的长方形纸巾。
叶姝的眼泪不是一滴一滴流下来的，而是像水花一样绽开在眼角，花丛簇拥，皮肤都泡在水里。
“嗯。”叶姝应声，把两张纸巾盖在眼上。
江舟一用笔身一下一下按压在纸上，力度不重，刚好能挤出温水，从叶姝的脸颊滚落下去，滴在校服裤上，砸出许多小圆圈。
“试试看，能不能睁眼？”江舟一把另一只手摊平，借桌子的遮掩放在他胸前，兜住哗哗而下的水珠。
时间也像水滴滴滴答答流逝。
叶姝的右眼终于睁开了，他左手捂着纸巾按在左眼上，右眼泪盈盈盛满惊喜，一眨不眨望向同桌。
江舟一面无表情，把兜满一手的水擦在叶姝的手臂上，又面无表情甩干，继续周测。
叶姝的感知系统还没恢复，颅内的清凉感仍旧发抽，现下被温水捂着，冷热交替，还是无法拦住清泪。
一只眼勉强把除却第八题的选择题写完，就小心翼翼用手指勾同桌的袖角。
“我错了。”
江舟一温温柔柔拽回袖角。
嘶！
真生气了！
叶姝就怕他温柔，怕得左眼都睁开了。
考试不传答案传道歉。叶姝每写完一题就端着铅笔在江舟一桌子上柔着手劲写“对不起”，江舟一每写完一题就默不作声用橡皮擦掉。
叶姝被逼得做题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
江舟一在琢磨最后导数的第二问，叶姝趁着机会磨上一排“对不起”，等江舟一抬眼拿橡皮的间隙，又连忙扭出一个哭脸小人，然后咬笔打量他的神色。
画得很丑，但却把江舟一的脾气画没了。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叹气，清澈的声音只在二人中间传绕：“我不生气了，好好做题。”
你明明知道自己身体阈值烂得可怜，还非要折腾。
叶姝看得出来，还是有气的，他向同桌讨好般地眨眼，一双丹凤眼还勾着嫩红的尾巴，听话地挥笔做题。
……
铃声打响，叶姝该做的几乎都做完了。他乖巧地陪同桌去语文办公室。
忘记说了，江舟一是班主任亲选的语文课代表，上任已有半个月的光景。
江舟一去办公室取来上周语文试卷的文言答案，他回班把文件打开，调好模板，大家唉声叹气地重新拿笔抄注释。
…抄着抄着，莫名其妙就比起来了。
谁先放下笔，谁先看向四周抖腿，谁先压着嗓子要翻页……
哎呦喂，来劲了，摔笔！
叶姝写字速度不快，他都是等江舟一抄完才把试卷搬过来慢慢誊抄的。
江舟一今天的速度也降下来，左手被人握在手里摩挲软肉把玩揉捏，早早扔完字的同学等得抓心挠肝。
大部队还是没那么快的，对着不断搞小动静的急急国王们翻白眼：“操！急什么！滚！”
“哥们急着吃屎啊！”
“有病啊！写这么快都是狗爬！傻吊复习时自己都看不懂，可怜巴巴问别人借！真有大病！”
“有什么好比的！都滚！”
比了这么多天，今天竟然爆发了。
都是幼稚鬼…
按在黑板上方的监控突然摇头，班里瞬间静默。
只留沙沙写字声。
过一会儿，赵光明如约而至，老头刚跑完步，运动衫贴着肚皮，都是汗。
他问前排的李蕊同学借了一卷抽纸，边擦汗边算账：“你们刚才怎么的？怎么自习课班级这么吵？班长，班长呢？卲豪，你不该管吗？这次月考你们倒数第二，进步一名觉得已经很好了？嗯？”
“同学们啊，别觉得老师烦，做班主任是最招人嫌的，这个我们都知道，我肯定也不想说这些话的，我不觉得这些话难听吗？但我不能不说啊，你们不想听，起码我说十句你们也起听进一两句，这就行了。”
“哎！真的没时间再去荒废了，十一假期结束，就剩不到一年了，再除去寒假，清明，周末，算下来半年都危险啊！高三是越过越快的，倒数两百天，倒数一百天，倒数八十天，我带过这么多届，这个时间真是……”
“我想要你们静下来，不是说让你们不说话，而是心静，这种状态很难，但是只要一些人做到了，一个班级也就能很快做到，也许这要看运气，但更多的是取决于你们的态度。每个人每天都有二十四小时，这真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了。”
他咳嗽几声，跑去外面吐痰，又回来：“我刚刚去跑步，路过创新部，那感觉确实不一样，从内而外的静，我之前一直是带创新班的，我是班主任，我有这个发言权，不是我捧你们，你们跟他们在智力上的差距我感受不出来，大家天生的能力都是大差不差，但你们差在哪？就是学习态度学习方法学习心境。”
“你得先承认你的平庸，才能不甘平庸。我不是说你们差，是相较他们而言哈哈，能进陵中，说明你们肯定也是市里的佼佼者。他们中确实有非常聪明的同学，聪明得格外突出，但这只占极少数，甚至我们班也有。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被钓着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们自己。……我说的有点多了，快学吧！”
——
赵光明讲话的间隙，让坐在门口的一个男同学去水房帮他灌热水。
他在前面拉伸，守了半节课的班，热水差不多抿完了，在班里绕了一圈，拍手道：“再打扰一下，有个通知忘记说了，也不是很重要，你们可以边写边听，下周我们学校有招飞报名…”
“嗯？高二不是招过了吗？”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赵光明听见了：“当时高二是军用，这次是民航招飞，要求没有那么严格，近视300度以内，身高不超过一米九的男生，可以参加一下试试，要是真的通过筛选了，签上合同，哎呀，那以后真是不一样啊！”
“老师有没有女生的名额？”
班里有个个儿高的女生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哎呀…招飞确实女生招得少，我看通知里没有女生名额。”
“身上有疤行吗？”
“诶，这我没注意，…上面也没写，老师等会替你问问吧！”赵光明把手机放下来，“呦吼！我快十年前带过一个男生，他通过了空军招飞，全市唯一一个，那真是不得了！我们学校到现在也只有他一个，当时学校还专门为他弄了个横幅，那个男生是班里的体育委员，爱运动，阳光又开朗，成绩也不错，哎呀真好啊！身上没有一道疤，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没话说，后来我们都叫他完美的男人！”
“完美的男人”让大家笑起来。
赵光明依旧陷入怀念：“嘿，笑什么，他真是完美的男人，万里挑一都不止，能带过他我也挺自豪的嘞！我们现在还有联系，他现在在部队里，开那什么歼战斗机！偷偷给我发过他坐在驾驶舱的照片，说给老师看看，马上就删了，哎呀真好啊！你们别以为招飞进去了就真能开飞机，能开上的还得在里面细挑！许多都只能在地勤，能进这种战斗机的少之又少……”
江舟一心一动，看了一眼…叼着袋装奶晃腿的同桌，抬手挤住袋子。
叶姝被动喝下一大口牛奶，把乱晃的腿规矩好：“咋啦？”
“你身上有疤吗？”
“…没有吧。”
叶姝缓神，定睛看江舟一含笑的眸子：“你想让我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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