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把自己过得跌跌撞撞。
卷在身上的风快要勾住十一月的尾巴，秋露浓重，蟀飞不起。
江舟一困顿着双眼，一身纯黑色短款冲锋薄外套，只有胸前橘黄色长方形图案点缀，在风里走来，衬得皮肤瓷白。
他把外套拉链锁到最顶，银质金属链抵磨鼻尖，严严实实遮住嘴巴。
今天是周六，他特地起个大早，去探访扶助留守儿童叶姝。
原本说好是上周就慰问的，但事出有变，姥姥家的亲戚一时兴起过来旅游，江帆工作恰好忙得不着地，江舟一只好帮妈妈充当两日无聊导游，放了叶姝鸽子。
昨天晚上叶姝为了避免所有突发因素，直接把江舟一的书包拐回自家。
这不，早起去弥补赔罪了——
门铃像催命符咒，门内的睡美人揉脸，都睡成三眼皮，还没能把变形的凤眼睁开看清来人，手腕就被人摁下来，脸蛋被胡乱亲了一通…
叶姝还在犯懵，就被采花贼推开，呆滞在原地。
这采花贼约莫是磕了蒙汗药，直直奔向闺房，边走边把外套脱下，扔在一边，躺进暖窝里，进入睡眠状态。
叶姝失笑，任由外人侵入领地，在他怀里挤出一丝新位置，把自己塞进去。
也算是个好梦。
……
回笼觉是真舒服。
江舟一是被大抱枕拱醒的，叶姝特别喜欢交颈的姿势，鼻子还在无意识地低嗅。
“别闻了，皮都快被你吸进去了。”
他推了一把叶姝的脑袋，这脑袋晃了一圈，又贴回原处……
啧，真憋不住了…江舟一小心翼翼从禁锢中抽出来，垫着脚点在床上，随手压下叶姝翘起的额发。
……
叶姝于迷糊间坐起身，弓腰下巴抵在膝盖上，猛地摇头，下床寻找失踪的钓锚杆。
钓锚杆在洗手，叶姝从身后抱住他，鼻子又勾在脖颈间嗅来嗅去，狗皮膏药作态，黏腻不行。
“早上吃饭了吗？”叶姝鼻口忙碌。
江舟一转身架起他的双臂，反手挟制叶姝：“没吃。”
“那我们出去吃点？”叶姝被蹭到痒痒肉，歪脖躲来躲去，笑没了眼。
“都快十点了，去外面吃中饭？”江舟一挠他下巴揶揄道。
好在叶姝现在能听得懂正反话，他微扬下巴，又建议道：“冰箱里有速冻的汤包，这个怎么样？还有面包和牛奶，花生酱吃不吃？”
江舟一显然没有异议，毕恭毕敬把大厨请到厨房。
——
速食汤包虽然都大差不差，但味道单一地美得很。
江舟一站在岛台边，没等上桌就吹着气往嘴里塞了一个，立马仰头张嘴哈热气，往往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渗出一些活泼气性。
叶姝侧头定睛瞧他，瞧他流利的脖颈线条，瞧他被烫得瞪圆的眸子，瞧他因动作滑向一侧的碎发，然后低头，唇角挂笑，俨然对自己很是满意。
他索性不端了，二人就在岛台上挖花生酱抹在冷面包上。
江舟一把唇角的酱拭去，远眺：“你家阳台上的蕉叶怎么长得这么阔绰，又大又绿？”
叶姝臂肘撑在台面上，闻言扭头顺着他的视线，“哦”一声：“因为是假的。”
*
早餐解决起来很快，叶姝把盘子拾掇放在水池里，转身用粉色的围裙擦了下手，道：“差不多了。”
也没下油烟，不知道他围着围裙做什么劲儿。
江舟一心下一动，面色如常：“我书包呢？”
“…客厅沙发背后。”
叶姝说着，抬步去拿，绕过沙发角时，被一道力压摔在沙发里。
他仰头凝视近在咫尺的清酒眸子，暧昧地笑，江舟一也看着他弯起嘴角。
“亲一个？”叶姝问。
“亲两个！”江舟一回。
……
唇齿分离时，叶姝仍旧被掐着脖子，以被动的姿态主动承受这场挟制，颈窝耳窝眼窝烧得正浓。
二人喘气对视，涵雾的眸子下是一双秋瞳，轻微震颤着，像水中被砸碎的月亮。
“原来你喜欢这种。”叶姝把后背又陷下几分。
江舟一错开视线，掌心摁在叶姝的眼窝。
随后长叹一口气道：“我们学会儿习吧。”
“好的。”
叶姝全身透着乖巧，只是支起身的肢体动作都刻意着珍惜，这样的亲密相贴，间隔得太远。
江舟一去了客卫，回来时，桌上已经贴心平铺好每一本学习册，叶姝坐在左边的座位上眼睛一眨不眨，转笔等候。
他吐出浑气，拉开座椅，切换模式。
#
论江舟一的相对薄弱学课，是生物；中间薄弱学课，是英语；绝对薄弱学课，是语文。
他喜欢按照从简到难的程度来解决，等他做完一套生物卷子的所有填空解答题，把卷边的答案拿来对照批改，记完陌生的知识点，才不情不愿翻出耳机，开始英语听力。
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姝有了动作，他眼疾手快，抬手摁在江舟一的左耳，头戴式的耳机顺势盖在他的手背上。
江舟一扭头看到他整齐的一排大白牙：“听力？有原文吗？我念给你听啊！”
他把耳朵上的手拽下来，按回到桌面，十分冷酷：“好好学你的化学。”
“哎！”叶姝以头抢桌，控诉同桌的不解风情，“语文就算了，为什么生物和化学也要有这么多的字啊？！看个题干脑子都要被吸干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哦，还有数学，哎……还是来亲一个吧！”
话题转变得太过突兀，江舟一耳朵里放着听力，嘴巴也被人裹挟了。
大约半分钟，他揪住叶姝的头发把热脑袋推开：“好了，听力正文开始了。
叶姝没反抗，退开一些距离，当着江舟一的面抿唇，唇边的水渍就势没了痕迹……
——
相安无事到下午两点，江舟一合上英语试卷集，又把布满词语搭配、词形变换和词缀的生词本擂好，扫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忘记吃饭了。”江舟一唤醒挠头沉溺在生物书里的叶姝。
“哦！”叶姝打开锁屏，“想吃什么？”
“不想你麻烦，出去吃吧。”江舟一倚在座椅上伸懒腰。
……两人决定吃麦当劳。
骑着共享单车去，算是活动一番。
叶姝的坐椅没调节好，长腿忸扭捏捏蜷着担在踏脚上，骑得很怪异，江舟一绕着他直乐。
……
江舟一点完单，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看着对面还在扇风散热的人，嘴角含笑，问道：“有那么热吗？”
叶姝吐气：“还是热啊，都快十一月了，比去年还热，我穿多了。”
他扫了一眼叶姝身上的黑色薄卫衣，起身取餐。
面颊被一阵冰凉贴住，叶姝侧抬头，江舟一正举着个冰杯凑在他脸上，他弯着凤眼接过来。
与此同时，一片白光闪过来…
隔壁传来一道惊呼，连忙捂住手机摄像头，二人顺着惊呼声望去，看到围成一桌的学生，有男有女，捂住手机的人用头发遮住脸，周围的几人或用手臂或用饮料遮住视线……
江舟一和叶姝当作没听到那声“咔擦”，没察觉那道晃人的白光，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
还是叶姝善解人意：“要不我们回家吃吧？”
江舟一鸦睫微动，拉到顶的领口垫在下巴处，抵住喉结，有些不舒服，于是把它拽出来，盖住下颌：“走。”
也就两公里的距离，他们这次决定走路回去。
叶姝吸溜吸溜冰饮料，“咔哧咔哧”嚼冰块，江舟一任劳任怨提着包装袋，两人并肩走着，倒是蛮和谐。
……
江舟一听见身边人突然闷哼一身，蹲下身双手捂住右颊。
他挺住脚步，俯身打量道：“咬到肉了？”
叶姝一双秋瞳闪着泪花，点头：“嗯哼。”
“好疼啊！”他苦大眉深，仰头对江舟一诉苦，随后变脸一般，借着他身形的遮挡，下巴朝马路对面的一处扬，“你快看！”
江舟一见他神神秘秘的，也蹲下身，侧头顺着指引望去——啧，靳老师！
再详细一些，是遛狗的靳老师。
面向的方位直对太阳，江舟一微眯眼睛，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中午遛狗的。”
叶姝歪头，绕过江舟一，浑圆凤眼又望过去，跟着笑：“他的狗……好丑啊哈哈，怎么长得这么，这么…”
“潦草？”江舟一提词。
“对对对！哈哈哈长得好潦草啊！”叶姝越看越想笑。
江舟一也不由得偷摸去瞧，是条中型狗，那只狗“汪汪汪”咬着牵引绳围着胖老头绕圈，转得太快只能看到翘到天上的秃毛尾巴。
靳老师的脸依旧十分红润，现下是二人非常熟悉的无奈生气状态，他以不快的速度也绕着狗，收在外套下的肚子“duang~duang”,伸手作势要打它，却没有一点震慑力。
它灵活躲开，依旧不依不饶绕着他绑绳子，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边跑边跳。
江舟一把手机打开，点开相机，放大录了一段，这才看清那狗长的模样。
他立在原地，同叶姝对视，咬牙笑出来。
“怎么能长成这样？哈哈哈……”
“你再仔细看它的眼睛，是不对称的，眼神也不对称哈哈哈哈……”
叶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拉住江舟一躲到更隐蔽的绿化带旁，捂着肚子，嘴咧得直不起腰。
见他乐成这样，江舟一咬紧牙关拍拍他：“你……”
话没说完，叶姝就抬手拉低他的领口，嘴巴凑到耳边，说悄悄话一样：“你还记不记得靳老师那本缺了角的习题册？”
江舟一顿了一会儿，把包装袋轻轻放在地上，牙关崩堤……
靳老头每天上课手里捧的那本教辅册，右下角有个狰狞的大缺口，丢失了不少知识，上面还有许多他自己补上去的钢笔字。
原来是狗咬的……
看痕迹，肯定是狗牙死死咬住一角，人手死死拽住一角的拉扯大战。
叶姝歇了会儿，平息下来，立马掏出手机打开“大扑棱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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