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叶姝风尘仆仆摔回座位上，在后面围成一圈的几人立刻终止讨论，一排脑袋齐刷刷看过来。
叶姝首先转向江舟一，而后若无其事收回目光：“你们在讨论什么？”
廖棣拍板：“不重要！你怎么样？！”
她们刚才为争论“靳老师的狗”的取名正起兴呢，但这些上交的灵感都没有“巴甫洛夫的狗”那般效果。
靳老师原名比较拗口——靳溧莛，之前一直叫不出名字，今天大家专门翻开汉语大字典，先把发音搞清楚，鉴于他的职业学课，票选出“靳溧烃”这个同音名。
*
别看之前大家谈论得热火朝天的，班里报名招飞的男生统共有只有六个，下午两节课被年级部召集走。
叶姝看着凑在桌前热切巴巴的几双眼睛，没憋住笑：“就那样啊，只是初检而已。”
而此时，其他五人陆续推门进来，攥紧全班目光。
走廊上的一叠人都跑进来拍肩膀。
叶姝被拍得肩膀生疼，眼前晃着一排牙，他悄悄往江舟一那边倒。
“杨子俊说检查时脱得就剩内裤，有空姐拿着尺子近距离接触，wacom!真假的？！”
宋枝杏眼一翻，一个大白眼锁住叶姝的眼睛：“杨子俊天天能不能吹点别的？”
叶姝后背贴住江舟一的肩膀，应和她：“对啊!他就是放屁，都是白大褂！”
叶姝肩胛一耸，挤在座位上的人墙终于散了些。
廖棣看上去兴致勃勃，问道：“初检？那之后还有什么？”
叶姝思考片刻：“我听面试官说，之后还有…体检鉴定，和什么心里测试，如果前两关过了，最后的测试要去上海。”
宋枝摆手，接着审问：“那你上两节课检查了什么？”
“眼睛、…感官？身高、体重、BMI、内科…就这些。”叶姝如数家珍。
一直没开口的江舟一耸耸被压住的肩膀，歪头问他：“怎么样，能过吗？”
叶姝直身，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捧脸，眉眼弯起，也歪头：“这得等通知，应该没问题，就是我腿有些长，但他们说没啥大关系。”
还没等江舟一有所反应，宋枝和廖棣把二人尽收眼底，宋枝“嘬嘬嘬”，皱着鼻子调侃道：“呦！又在这释放性引诱剂呢！”
也不用太过活学活用了……
最近的廖棣不厚道，大笑出来。
二人瞬间老实，廖棣猛然察觉近处还有一个祁福，瞬间闭嘴，眼神慌乱瞟过几人。
宋枝不依不饶，起身勾头，荡起银铃般的笑声：“啧，害羞啦？你看，又开始装纯！”
江舟一侧头朝窗户方向扫了眼：“咳，赵光明！”
刚才还在利落起唇的人“噌”跳到门后，心有余愧探出视线。
……
“江！舟！一！”宋枝踱步回来，愤愤道，“你变了！”
“这就是信息素的力量吗？”廖棣已然消化这对秘密情侣，并且还能分解，“对靶外放性外激素？”
装纯的叶姝被揶揄的目光打量了遍，越发坦然起来，挑着眉毛：“咳！赵光明！”
“复读机啊，傻…”
宋枝迅速捂着她的嘴，把她拽回前面。
——
赵光明身后跟着个安装工人，摄像头铩羽而归！
对于李冠霆的处理方式，大家不得而知，只有李蕊透露出补偿的班费额。
赵光明来得匆忙，应该没看见吧？他这性缘脑，别再衍生出一套复杂的四角恋出来……
送走两位大佛，叶姝面颊歪在桌上，手指勾同桌：“猜猜我BMI多少？”
“…19.1”
“嘶！你怎么知道？！”
江舟一侧眸俯视这双滟滟的丹凤眼，轻笑：“叶机长，我能算出来。”
……
卡在倒计时两百天，市里举行一场联考，为期两天，说是为一模做准备。
年级不允许学生考完互对答案，甚至安排专人在各班徘徊，看到有交头接耳捏草稿纸的现象，披头就是一通教育，可惜只是一厢情愿。
即使试卷都被上缴，也拦不住大家抠着记忆，选择填空，有具体数值的大题都融汇得差不多了。
这次的英语作文最有意思，小作文就不说了，读后续写把“rabbit”和“robot”混淆的大有人在——
会照顾卧床老人的“rabbit”、可拆卸四肢的“rabbit”、充电可续航24小时的“rabbit”……
江舟一就是这类人。
叶姝不留余力地放声嘲笑。
“这不应该是小学词汇吗？你为啥啊……”
江舟一也被自己逗乐，反驳道:“小学归小学，考试归考试，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要瞧不起兔子……”
还在侃山侃地的兔子战士闻声，蹦跳过来。
“江舟一也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明我们同一个水平，奈斯！”
“最多扣二十分，没事儿！多大点事儿！”
“傻狗！一共才多少分？！”
“要是扣我二十分，我把阅卷老师折起来摔!”
久违的摄像“robot”又开始死亡摇头，全班立马闭麦，噤声灰溜溜猫回座位。
*
午饭依旧去宋枝家里吃。
奶奶和爷爷与平日一般的热情，自己没吃几口，都顾着挑在小辈碗里。
宋枝每日被这样投喂，身架子还能苗条高挑，实属不易。
廖棣鼓成松鼠，捧着碗避开奶奶夹来的一整条小昂刺鱼，噎着嗓子嘟囔：“唔！奶！够了，我吃不下了！马上吃爆了！”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割鱼，你爷爷就钓到这一条呢，其他都是草鱼。”奶奶也没强迫，手腕转过你个角度，放在江舟一面前。
老人的手不算太苍老，但即使奶奶不瘦，白白胖胖的，手背还是竖覆几道皱皮。
“那江舟一吃，和叶姝一块吃，鱼头不吃给你爷爷，他吃。”
#
回去的路上，叶姝侧头，望向隔了一个江舟一的宋枝：“宋枝，奶奶这两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江舟一先扭头同叶姝对视，而后也侧头看向宋枝。
宋枝不期然被三个人紧盯，她“哎呦”一声：“干嘛！审犯人啊！”
于是三人避开视线，不约而同把耳朵转过来。
“好吧！奶奶去老年大学的好搭子，那个姨奶前天去世了，还有，她们和我爷爷一几年去台湾旅游，结识一个当地的好笔友，前不久也去世了，奶奶又没法去参加葬礼，所以这几天心情不好。”宋枝的眼睫耷拉下来，“那个姨奶对我可好了，还给我画过一幅画，还说等她死了就把她家的猫送给我。”
“可是我不想要猫了…”宋枝语气憋得很好，只有眉头汹涌烦躁。
因为家庭原因，虽然她的年纪离死亡很远，但她总是接触死亡。
越接触，越习惯，越习惯，越害怕。
廖棣连忙抱住她。
剩下的两个男生也手足无措起来，看着眼前抱住的两个女生，不知作何。
“干嘛啊廖儿！别耽误我睡午觉！我昨晚都没睡好。”宋枝干笑着推开廖棣，动作间还不忘突兀地打了个哈欠。
……
到底是倒计时两百天，危机感像一把悬在教室顶的镰刀，只用一根麻绳拴着，在上方晃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
但人人都知道，快了。
昭然的害怕，隐秘的期待。
关于浅寐的论题一直在班里上演——
“你可睡？”
“不睡。”
“那你15叫我。”
“哦。”
……
“怎么？没睡着？”
“没。”
“哎！”
“哎！操，白瞎老子15分钟！”
……
……
“你睡吗？”
“NoNoNo！”
“30喊我。”
“好嘟好嘟！”
……
这人突然打了个冷噤，僵直起身，看向时钟。
“□□大爸！怎么40了？！”
“我刚才推了你好几次，你跟猪一样，我都以为你死了！”
#
当然了，要论效率最高的睡眠，当之无愧是数学课下课趴的那十分钟！
统考的阅卷速度会慢一些，大家考完试的后一天的体育课便开始体测。
体测！操！
但老师哥约莫是好事将近，跑个一千大老远看到他露的大白牙，很难不岔气……
江舟一是个倒霉蛋，后绪被抽中，又测了一遍。
好在叶姝悄摸旷掉英语课，请缨当他的专属后勤。
……
两天后，班长才拿到成绩单。
“江舟一、仇哲、廖棣……”
“小丑，你应该从下面数！”
“！”
江舟一全校89，全市112。
叶姝也不错，五百多名，蹭近班级二十多名。
廖棣考得很好，但她气啊，想把后面新来的复读生打包踹下去。
“你看你英语多少分？”叶姝膝盖碰到江舟一。
“多少？”江舟一眼皮没抬。
“…117。”
“哎…”
“你再看你语文多少？”叶姝继续晃腿。
“嗯，多少？”江舟一掀眼望他。
“99，正好卡在平均分。”
“还不错。”
叶姝凤眼微弯，眼下的小雀斑似乎又淡了些，夕阳透过灰尘玻璃，吻在上面，渐变成浅金色，括号小梨涡兜住笑意：“你看外面。”
江舟一闻声慢慢扭头。
云霞被下沉的太阳揉成紫红色，像过度的腮红，稳稳驻在天边，等月亮帮她卸妆。
云霞在模仿晚霞，可她们一样漂亮。
只有在学校里才会为晚霞停留眼神，呼吸都放慢，想让时间停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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