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大屏上正放映这次统考的语文答案，赵光明捧着玻璃杯站在门边，光明正大地划水。
江舟一课内古诗词的6分拿了全分，自从之前叶姝上课被抽背《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第一句张口就是“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寝”后，就再没扣过分。
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不愧是叶姝！
当天晚上叶姝回到家，就对修剪脚趾甲的舒楠苦口婆心：“以后少看点电视剧吧！”
舒楠的长发糊住面庞，莫名其妙瞟他一眼。
……
赵光明为了削弱划水的明目张胆性，抿一口热水就干干巴巴掏着话讲：“同学们，我们下次再接再厉，这次我们班都升到第二名了！我就说过，我们班的实力是厚积薄发的，特别是中上层的水平，是比其他几个班强了一个阶梯的，但为什么均分比第一名差了1.9分，我比对的时候发现主要的原因在于我们班暂处后面的同学，跟其他班比是多的……”
“我们竟然有五个同学没过学校划的一本线，哎呀这是什么概念啊，其他班，别说六班，就是十班十三班，最多才有三个……我们卡在线上的同学也有四个，只比划线高了几分，之后就开始十几分断层，下次一定要往空白里冲啊！这是很有危机感的事情，这就是我们没有冲顶的主要问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们班整体偏科啊，数学生物倒是很不错，都是第一，但化学这次是怎么回事啊，我跟靳老师聊天，靳老师都愁死了，他一共带两个班，一个班是第一，一个我们班是倒数第一，均分才54.6，同样的老师，我就不懂了，怎么差别这么大啊？！靳老师教的这么好，我们班拖了他的后退啊，校长也得找他谈话……”
“我们班语文，更不用说了，老大难！我去校长办公室都去习惯了，但我厚脸皮没事，你们不要欺负靳老师啊！听到没有！…咳！这次我们语文比上次进步了三名，年纪倒数第八，稳步上升嘛！我不怪你们，但是还是和文科班的差距太大了啊，均分十几分的差别，太让人胆颤了啊！”
“我们六个任课老师才和校长开完班级小会，我可是向校长夸下高考七班一定稳拿实验部第一的海口了，老师相信你们，你们当然不能让老师失望了，我们六个老师还有吴德振校长都对你们是很有信心的！”
……
“吸什么气？！我们本该就是这个实力，高二刚分班不就是第一吗？！只是找回实力而已……”
“不要嫌我啰嗦，大家要掌握知识的迁移，融会贯通，不要死学，高中这么多知识，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都是衍生于课本又拔高于课本的，我儿子也是学物化生的，…不对，他是老高考，学物化的，跟你们差不多，他高中三年一直在我带的隔壁班，我当时就叮嘱他，我们学校这么多自习课，为的就是让学生找技巧，找方法，“软学”什么意思，这是解释不出来的，就得在各种考试各种试错中实践出来，要学会迁移知识，最忌硬学。大家已经两年多了，从错误中总能摸索出适合自己的方法的……”
……
叶姝依旧只等二手答案，他把生物答题卡翻过来订正，歪头俯视丛横交错的红笔答案，惆怅道：“哎！知识的迁移，迁着迁着就迁出了生殖隔离！”
江舟一握着笔，笑得露齿，脑袋凑近：“怎么了？”
叶姝自然不会主动交代自己是对灌木丛采取标记重捕法的人，打着哈哈遮住犯蠢的痕迹，指着另一处挤在一起的长填空：“字太飘了，我都认不清当时写的啥了……”
“我能认清，最前面写的不是mRNA吗。”江舟一低头扫了一眼。
叶姝一脸惊异，不可置信锁住他的眼睛：“这…怎么看出来的？”
“看习惯了。”江舟一继续抬头抄参考答案。
——
赵光明伴奏到几近下课，最后才交代正事：“下周就要填综合素质评价了，大家的志愿证明、获奖证书，自我评价都要准备好，还有什么……我晚上把电子版发在班级群里，大家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拷好带过来，学校是安排每班去电教室上机，千万别忘记了！”
没等他说完，下课铃响起，大家跺脚催促他。
赵光明笑纹清晰，挥挥手让大家赶紧滚。
*
最近校门口的小摊斗得风起云涌，混得风生水起的倒只有一个做“代购”的夫妻俩。
他们主要从市区商业中心进来连锁店的汉堡寿司、老牌子的凉皮儿炒面、点心铺的冰面包，隔壁市的老式芋圆碗，通通载在车后备箱里，就停在学校马路对面，专业对口学生。
生意十分火爆，又引进保温袋里的麻辣烫，小冰箱里的菠萝雪碗，惹得其他小摊分分侧目。
甚至还有专门的群聊，可以接受预定，还有食物预告。
四人夺路往“代购车”前进，要抢限量的凉皮，那小料一浇，辣椒油一趟，学了一天都值了！
他们胃口大，平日要是没有爷爷准备的零嘴，饿得能啃桌角，一份凉皮肯定吃不饱，江舟一和叶姝另买一份照烧鸡腿和一盒寿司，宋枝和廖棣早就对芋圆碗虎视眈眈，今天终于得手了。
他们有个专属小饭桌，…是体育老师哥的车。
把碗放在车屁股上，围成一个圆弧，稳稳当当，蘸着风吃。
因为被发现过一次，所以更加心安理得……
叶姝把自己的辣椒油无偿捐赠给嗜辣的廖棣，她感动得鼻涕直流，直唤冰水，还不放弃继续吸溜。
江舟一怕她呛死，主动去书店帮她买水…叶姝自然也跟上去。
看他拿了四瓶冰水，叶姝不动声色把其中一瓶换成常温，江舟一歪头看他。
“你可能没看见……宋枝今天比我们出来晚些，因为她在把卫生巾装口袋里。”叶姝一本正经答疑解惑。
江舟一点点头，十分佩服：“怪不得。”
……
江舟一把水放在廖棣碗边，又递给宋枝一杯。
廖棣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宋枝接过来，直直看向江舟一：“哦！江舟一，你真好！”
江舟一发冰的指腹磨住鼻尖，叶姝也对自己笑，他用一次性筷子夹一个寿司放在嘴里，没接话。
廖棣终于把一口辣椒咽下去：“咱们那个志愿证明还是老年大学那个吧？！”
“不然？”
“好想笑啊，除了叶姝，我们从初中开到高中，老年大学专用户了都！”
宋枝抬下巴：“遇到我，你们就偷着乐吧！”
……
#
或许这个年龄，做什么都出些岔子才是正常的。
就拿综合素质评价来说——
别的到真没什么，就是最后的“自主评价”弹性太强了，自主性对于高中生来说简直是“牛犊的深水区”。
他们抢着时间直接在网上复制粘贴完事儿，就点击保存，前倾脖子跑出去，在黑旷的走廊里扮鬼唬人，猿声尖叫此起彼伏。
后事都甩摊子给班主任，牛马老班在拣着自习课搬来笔记本，边看班边逐一审查。
赵光明从一开始的嬉笑，到怒骂，到惆怅，到叹息，最后又回到嬉笑。
班里人作业都不写了，目光切切乞求他的再一次开口——
“呵，卲豪？卲豪！你是七班的吗？”
“？”被点名的卲豪颤颤巍巍站起来，怯生生瞰着灯泡哥。
“你还是班长呢，原来还背着我们去学文了啊，还不错嘛！‘政治成绩在高二一年的条理性学习下稳步提升…至于最棘手的地理我也找到了方法……’怪不得这次考试排名下降了，原来是忙着研究政史地去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去改！”赵光明还是没放过他，“别白站起来了，去给我倒杯水!”
班长连忙伏低做小……
……
“又来了又来了！”一道窃窃私语飘过。
赵光明敲音落石：“…叶姝！”
叶姝顶着周围的揶揄，耸肩站起身，尤其是他的同桌，摇晃脑袋无声拍掌。
“叶姝，哎！你，你真是闷声不吭干大事啊，你深藏不露啊！我能教到你真是我的荣幸啊！”
前戏这么多，这人可谓不简单啊！
几十个人洗耳恭听。
“你竟然见证过香港回归啊，哎呦，真是不得了啊！”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叶姝看到同桌的笑齿，笑得这么久，都被风吹凉了吧……
赵光明麻木品读：“嘶，见证香港回归，…紫金花……哦呦！你简直不容小觑啊！你还当过北京奥运会的小志愿者啊？！不得了不得了！当时候你出生了吗？快供起来供起来！”
江舟一直接笑出声，拇指按在眉心，没法克制一点。
“我问你，北京奥运会是第几届？你说。”赵光明逮着他不放，“答对了我跟你击掌！”
知识盲区，比阅读理解还难，看到有人对他比四，叶姝不动声色咬住口腔肉：“…第…4届？”
大家又是一顿笑。
江舟一看清了手势，扶额对他悄声道：“是24。”
赵光明捧起刚灌满的老年玻璃杯：“是我错怪你了，你会穿越，坐下吧……明天改！”
“哦。”叶姝落座，等大家的视线转回去，俏生生要找同桌求安慰。
“我找的时候可用心了，想着不要跟人家重复，翻得可久了……”
江舟一安慰他：“没事，你做到了。”
……
讲台上的赵光明突然开始双手抱头揪头发，揪着揪着就笑出来：“真没想到我们班卧虎藏龙啊……我教了这么多年…哎！李蕊啊！…不用站了，你坐着吧！”
李蕊在第一排，静悄悄坐着，允许给老头一个装绅士的机会。
只见赵光明把手里的几撮头发吹走，抬眼看她：“我怎么敢让你站着呢，毕竟你参与过都江堰的建设……”
班里开始摔桌砸板，几个同她处得好的女生快要笑崩了。
后几排还有那个体委，更是笑得不遗余力，被同侧看了好几眼，渐渐弱下去……
*
放学后，宋枝撂下门外的方张不管，专门追到叶姝面前。
她对两人甜甜一笑，然后只看向叶姝，掐着嗓子：“哇哦！叶姝，你好浪漫哦！把“2”送给你的老婆，就剩一个4啦！”
说完，就跑了。
……
叶姝定定看着身旁的人：“老婆，你是我老婆吗？”
江舟一也定定回视他：“我同桌是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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