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发热期应该还没完全退去，你还会时不时有情热产生，到时候可别再用抑制剂了，找他帮忙，”闻汀山指指方旬，说，“只是信息素安抚也好，至少比打那些强效抑制剂什么的好得多，还有，记得按时按量吃药。”他强调了“按量”两个字。
白术套上方旬带来的外套，滋啦一声把拉链拉到了顶：“嗯。”
方旬借了闻汀山的车，载着白术回了家。
一进家门白术就径直上了楼，关上门。
方旬回房间放了东西拿了衣服上楼时，刚好看见白术拿着换洗衣服出房间要去卫生间。
方旬：“你要洗澡？”
白术的视线落在方旬手里的那一叠衣服上，一时没吭声。
方旬叹道：“一身的伤，你怎么洗。”
白术：“我自己看着办。”
他绕过方旬，进了浴室。
——当时，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白术的情热刚退下去一些，楼下的火势已经漫延到了楼梯间。火舌和浓烟吞噬着一切可燃物，阻碍了白术的视线，他赶忙喊白佑，生怕他还在睡梦中，没有察觉到火势的张扬侵袭，或是已经被浓烟影响，失去了意识倒在某处。
白术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完了楼上的房间，都没有发现白佑的身影。
而就在赶到楼下时，白术才知道——
这是带有敌意的火灾。
他在楼下看见了火势中昏迷的白佑，和穿着防火服的两个入侵者。
——手中的衣服倏地滑落指尖，白术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布满伤痕的自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眼里似乎有着同那夜的那场大火一般的火焰，冶炼着名为不甘的丑陋的陶器。
两个人…仅仅两个人…
白术的指甲划过白净的瓷砖，生生嵌进掌心。断断续续的情热再次涌起，绵延又恶毒，折磨着白术的身心，身体终是抵不住一场又一场高热和**，变得脆弱而敏感。白术再怎么咬牙也还是克制不住愈发粗重的喘息，他开始失力，意识变得不甚清晰，仿佛一切都变得不可控起来。
不知不觉间，空气中渐渐融进一股柔和的咖啡悠香，软绵绵的，慢慢地笼罩住白术，直至将他整个人拥入舒适的沙发。
白术身体发软，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撑着地面靠在柜门上，仰头皱着眉低低地喘了几口气，瞥向门口，随即闭上眼低头，控制不住地伸手去疏解。
这一个下午，白术和以前的发热期一样过得浑浑噩噩毫无意识，再清醒一点地醒过来时，外面刚好渐近夕阳。
白术放空地看着窗外粉色的云朵慢慢褪去色彩，又坐了一会后，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忽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换过药了，干住的血迹也被清理过，床头整整齐齐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自己手边还有一件，有些皱皱的，白术拎起来看了看，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衣服，从上面附有的香味来看，是方旬的。他呆看了几秒，下午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一直有闻到这一股柔柔的咖啡香。
门口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白术的思绪，他抬头时方旬正拿着一杯水和一碗粥站在那。
方旬顿了一下，见他不吭声也不反对，就继续走了进来，把水杯和粥放在床头，说：“醒了正好，先吃饭，隔一小时再吃药。”末了又停顿了几秒，对上白术眼里的警惕和质疑，说：“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的爱好。”
白术把衣服穿上，衣服偏大，宽宽松松的，一点不会勾扯到伤口，他说：“你要是有，第一天你就已经被我打个半残了。”
方旬见他不动，又端起粥碗，塞进了他的手里：“口气真大。英姐煮的，熬了挺久。”
白术低头看着煮得香糯的皮蛋瘦肉粥，自嘲地呢喃了一句：“你居然忍得住。”
方旬：“我和那些只会把信息素当魅力，把下半身当脑子的Alpha不一样，他们太恶心。”
白术搅了搅粥，看着翻腾而起的暖气一时没说话，那股情热居然安分了好多，是他做了什么吗。
方旬摸了摸侧颈，接着说：“你身体应该好一些了吧？”
白术立马看过来，一脸你果然做了什么吧的表情。
方旬噎了一下：“都说了我和那些野兽不一样，算了，说正经的。昨晚那场火，人为故意放的对吧？警方也在查，店面是你哥的，我和郭叔又刚好出现在现场，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来，或多或少会问一些问题，你这身伤——怎么说？为了保护你哥奋力和歹徒搏斗所致？说说吧，我确认一下。”
白术喝粥的动作一顿，张开的嘴闭了又张，然后皱眉想了想，看向方旬：“只是这样？你当时看见了吧。”
方旬抱臂靠在衣柜门上，停顿了几秒，说：“看见了。”
很平稳的一句话。
平稳到白术难以察觉到其中究竟暗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方旬：“至于那几个歹徒最后去了哪，我们大可以说不知道，不过事实就是不知道罢了，警方大概会以为他们逃了，然后去查他们去了哪，只要你不说——”他有意地停顿了一会，“警方就很难再揪着我们查，毕竟你和你哥都是受害者。剩下的，顶多再问问你当时对那几个歹徒的印象和关于他们去哪了的线索，这些，就看你怎么想了。介于我们现在的利益捆绑关系，我想我应该提前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白术抿紧了唇，他想那句方旬没有说完的话大概是“只要你不说他们有没有被你杀死”。
方旬：“你现在应该明白，我和你是同一战线的，当然，站在同一战线的时间截至你有所动作前，在那之后，还无从所知，你说呢。”
方旬算是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为了方家利益不受危害，我可以配合你。
就算你干了不该干的事。
这就不得不让白术想要深入查明他这种几近反常的认知和做法，其中到底暗藏着什么秘密。他和我是一路人，还是说这单纯就是资本家养育出来的一个怪胎，疯子。
白术看向方旬，沉稳地回答道：“我会说不知道歹徒去了哪的。”
方旬眯了眯眼，这语气，倒像是在说他知道。
郭叔发来了消息，简短明了：财生歹念反抗不得不知所踪。
方旬晃晃手机，说 ：“你哥已经醒了，刚刚警察问了话，你猜你哥的口供是什么？”
白术放下勺子：“抢劫，不知道。”
方旬没有情绪地笑了一声：“可以啊，业务熟练。”
白术：“我的也一样。”
方旬：“行，知道了。”
白术原本垂着眼，忽的瞥了一眼方旬，难得看起来有些犹豫。
方旬：“怎么了？”
白术：“你这还有……空房间吗？”
方旬很快察觉到他话里有话：“你想让你哥住这？”
“就住一段时间。”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很可惜，没有别的空房间了，只有你现在住的这间是客房，”他摊摊手，又说道，“我倒是不介意家里多一号人，至于睡在哪，实在不行你可以把你的房间让给你哥，然后…”
白术：“我可以睡书房，或者沙发。”
他想一个人待着，不和任何一个人待在一个空间就行。
方旬顿了一下：“书房没地儿，睡沙发上你让英姐怎么看我？你要不介意可以和我挤挤。”
白术脸色一沉，按自己现在这情况和一个A睡一间房间？
方旬：“反正你也正好需要我的信息素。这样，我打地铺，你睡床，我床软着呢，我要是控制不住上去偷袭你还能有点感觉，及时…”
方旬还没说完呢，白术就是一顿狠瞪，连皱紧的眉头都仿佛在威胁：你敢爬上来试试，老子揍死你。
方旬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使出十八般武艺控制住自己好吧。”
方旬拿过粥碗，撂下一句“记得吃药”就出去了。
“不是…你……”…我说同意了吗。
-
『门铃声』
方旬放下咖啡杯，按下想要起身的白术，去玄关开了门。
白术远远听见他说：“你先进去，他在里面。”
门口的白佑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方旬似乎没有为难白术，道了声谢后先进门了。
郭叔则在他走后侧开一步介绍道：“这是两位警官。”
为首的那位男子面相温润，留着短短的额前齐发，穿着干净的白t，若不是行为举止中透露着精炼和属于过来人的沉稳，远看上去倒也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他踏上前一步，伸出手：“你好，彭淼。”
方旬也伸出手相握，投去一个礼貌的微笑：“彭警官那么年轻呢。”
彭淼收回手，象征性地笑了一下，回道：“哪有方少爷年轻有为。我们这次来是想找白术，白小少爷询问一下关于前天晚上那起入室盗窃纵火案的相关事宜，请问现在方便吗？”
被定性为入室盗窃纵火案了？白术轻轻拍了拍白佑，先低声说了句“我真的没事”，然后扬声说：“方便，方旬，请彭警官进来吧。”
方旬这才往后退一步，敞开门，请人进屋：“你们先聊，我去泡茶。”
彭淼：“不用麻烦。”
白佑也起身：“我来帮忙。”
彭淼在白术边上的单人沙发坐下，另一个警官就站在他旁边，拿本子做记录。彭淼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打开后说：“只是一些小问题，白小少爷如实回答就行。”
白术看似随意地把袖子往下整了整，藏去一截绷带：“彭警官不用客气，叫我白术就好。那件事实在是飞来横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上我哥那家平平无奇的店，搞这一出，实在是…”
彭淼的视线飞速地扫了一遍白术，嘴里却说着和这带有审视意味的视线完全不同的话：“这的确是一件不幸的事件，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查清犯人的去向，给你们一个交代。”
白佑将杯子递给方旬，边注意这客厅的情况，边小声问：“白术他的情况怎么样，我听你们家那个管家说…”
方旬像是猜到了他要问这码事，还没等他说完就回答道：“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给配了些药，这几天在吃。”
白佑看向方旬，略微沉下脸色，思量着措辞。
没曾想方旬沏着茶接着就低声说道：“我没碰他。”
白佑略微一惊，眉头却松了，语气也平稳了些：“终究还是方家养出来的狐狸。”
方旬：“你们白家倒是养出了一个…怪胎。”
白佑道不清方旬这句话里带着什么样的情绪，虽然用着贬义的词，但却不让人觉得反感，也没感觉到敌意，他沉默了几秒，端起茶杯，说：“大概…是吧。”
“彭警官喝茶，”白佑笑着把茶杯放到彭淼面前，又和站着的那位警官说，“我先放这里了，这位警官渴了就喝。”
两人道谢，然后彭淼接着问白术：“那么你对于那几个犯人还有什么印象吗？”
白术的视线追随了一会方旬拿着牛奶的手，然后落在自己面前那杯温热的牛奶上，回答说：“他们戴着头套，身上也穿的严严实实的，没露出什么特征，硬要说的话……就是体格都比较壮实吧，感觉都有一米八往上…”说着，白术看似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臂。
彭淼自然没放过白术任何一个小动作，都暗暗记在脑子里，他忽的调侃说：“那面对两个体格壮实的男人，能打退他们，白小少爷也挺厉害啊？”
“可不兴这么说，彭警官也看见了，我这幅样子，他们却跑了，怎么看我也是任人宰割的一方，”白术苦笑着说，“而且我那个时候气头上，火势那么大，我哥又昏迷了，我想着一定要保护我哥，也是拼命了一回。”
彭淼不予置评，看了眼本子后接着问：“那么，当时为什么你没有跟着你哥一起去医院呢？”
白术拿起那杯牛奶，指腹摩挲杯壁，温温的，透着暖意，白术的神情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他回答说：“因为…”
“因为当时我信息素没控制住，情况有些糟糕，”白术说着看了眼方旬，“他怕我在那个状态下去医院会出事，所以先紧急带我去了比较近的一个私人诊所治疗。”
彭淼沉吟一声以表了解，接着问：“你说他们跑了，是有看见什么吗？”
白术微微愣了一下，把杯子放下，然后垂下眸沉默，略微皱眉，似乎在努力通过这个问题回想那一晚的事情，然而结果似乎是无果，掌心被他自己掐得发红，他紧抿着唇，抬头看向彭淼，那眼里透露着紧张和后怕，不似有假。
白术慢慢说：“我…当时，好像，依稀记得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走，然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但是…但是当时我只想赶紧救我哥出去……”
他气息有些急促起来，视线慌乱地看向白佑，然后又看向方旬。
彭淼安慰道：“你冷静一下，深呼吸，已经没事了，没事，这件事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放心。”
白佑拍拍白术的手，他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些许，依言深呼吸了几次，才慢慢冷静下来。
彭淼把本子合上，收回口袋，说：“那时候也不早了，两位刚遭遇过这种事情，想必还需要休息，我们就不叨扰了，之后案件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跟你们联系的。”
白佑先一步起身，伸手和彭淼相握：“真是谢谢彭警官了，辛苦。”
白术慢半拍地也跟着站起身，相比之下略显无措地和彭淼点了点头：“辛苦彭警官。”
边上一直在记录的警官放下茶杯，转身时回头礼貌性地朝白术和白佑点点头，保证道：“二位好好休息，案子的事情我们来操心就行了，对了，茶很好喝。”
方旬：“郭叔，送送两位警官。”
玄关门关上时，白术已经恢复正常状态了，哪还有刚才那种紧张后怕啊，还是什么PTSD现象啊，只不过硬要说的话——
方旬在看手机消息的间隙瞥向他，信息素有点不稳定…不完全是装的么，不过就算抛开这个其他演的还真挺像。
刚刚白术望过来的那一眼，还真让方旬心脏一咯噔，莫名就回想起了那晚白术在车里的一种负面情绪占据主体的自厌的状态。
“我来收吧，”白术先白佑一步端起茶杯，往厨房走去。
白佑跟过去：“你还伤着呢，赶什么热闹，放下放下，我来。”
白佑欲言又止，但人已经被白佑挤开了，干站在一边也不是事儿，只好离开，但就在转身的时候，迅速把刚刚从茶杯托盘底下抠下来的一块指甲盖儿大的小木片收到了口袋里：“哥你不也刚出院——”
方旬默默看着白术从厨房又回来，然后坐回刚才的位置，忽的开口道：“演技不错。”
白术喝了一口快凉掉的牛奶，斜了他一眼，别以为自己刚刚那担忧、安慰的几眼有多么隐秘，彼此彼此罢了。
“那彭淼也是不好应付的茬，步步紧逼，刚刚最后那几个问题都快算得上是审问了。”方旬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嘴里说的事不是在自己面前发生的，而是在电视剧里发生的一样。
-
“淼哥，我看那个白少爷受的刺激不小啊。”尚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位，边系安全带边说。
彭淼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启动车子说：“是吧。”
尚纹不解地转过头：“是吧？淼哥还在怀疑他吗？”
彭淼沉吟几秒，然后慢慢地说：“看现场残留的痕迹，那个晚上应当是有过激烈的搏斗…白术说当时那两个犯人戴着头套，穿的又严严实实，应该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假设白佑是在他们入室进行偷盗的时候发现的他们，那么被弄晕可以理解。后面听白术的描述，白术他应该是在他们纵火之后发现的他们，那他们既然纵火了，那么说明已经完成偷盗了，又为什么要和白术纠缠呢，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剩逃跑了，为什么要打那一架呢？”
“有道理，而且说到底为什么要放火呢？杀人灭口？可是他们遮得那么严实，又弄晕了当事人白佑，为什么还要弄那么大的阵仗，偷东西顺带报复社会杀害无辜公民？”
彭淼踩下刹车，看着不远处路口的红灯，叹出一口气：“还有几个疑点，就当他们入室偷盗之前对周边的监控做了手脚所以才没有拍到他们，那在偷盗、纵火、与人搏斗之后呢？他们还能那么迅速地处理好监控以至于依旧什么也没拍到吗？监控录像实在是太干净了，除非他们有第三人。还有那家陶器店门口测出来鲁米诺反应的那一块不规则血迹范围……从DNA测定来看不是当时在场的任何人，那是从哪里来的，监控也什么都没拍到，这就很奇怪。”
红灯跳绿，彭淼启动车子：“对了，调几个人明天去那家私人诊所探访一下。”
“好的。那白术他们这边…”
“暂时先不盯了。”
-
“哥，你就先住这里吧，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白佑把合上的行李箱拖到一旁角落里，“等找到了住的地方再说。”
白佑：“你房间好干净啊，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白术给他倒水：“东西少一点好，搬起来快。”
白佑拉他一起在床沿坐下，有些担心：“那你和方旬一起睡吗？你还在分化期的话，他会…”
白术的表情有些难看，但还是实话实说：“他应该不会…之前没发生过那种事情。”
“可是你第二性征的分化是不是不太稳定来着，这又需要Alpha的信息素安抚，真是…要是你们两个是真喜欢也就算了…”白佑在边上干着急，“…对了你药吃了吗？”
“刚刚在楼下已经吃了。你也别太担心，我都想开了，”白术笑笑，“如果有了他的信息素我的第二性征反倒能稳定下来，我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是吧？”
白佑无奈：“你能看开就好…”
白术沉默几秒，迟疑地问：“你不问…那个晚上的事情吗？”
白佑：“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
白术垂下眸：“对不起，连累你了…”
“你父亲要做的事我不想干涉，但是你是我弟弟，我不能放着不管。”白佑说着忽的伸出双手揉搓了他的脑袋：“哎哟——我看着长大的奶团子居然对我产生疏离感了？嗯？也不看看自己身上又多了多少伤——”
忙了一段时间……进度慢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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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哥哥来了哥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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