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讲话结束后,蔺沧想着国王亟需休息,本想先和武炤南的副官通话,询问边境战况。谁料穆沣来敲门,说国王要见他,便先赶到穆沣房里。
费蒙王室第十四任君王披着一件穆沣的外套,随意坐在沙发里喝茶,他刚刚洗去一身灰尘,虽然看着疲累,精神却还不错。
蔺沧在他对面坐下,“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国王笑着看他,“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想问,就现在问吧,我虽不能和你的那位小家伙比,也是军校里特训过的,没那么虚弱。”
蔺沧跟着笑了,“好,的确有些问题需要问您。”
穆沣给他倒了杯茶,蔺沧接过来捧在手里,“您是什么时候被转移到曾家别墅的?”
国王想了想,“第三天早上,大概九点多。”
“您到了别墅后,见过狄才良吗?”
“第一次电视演讲前,我见过他一次。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后面的人是他。他要求我按照他的稿子讲话,以没有A信息素为由,废掉王储。”
穆沣在一边垂着眼,“你废掉我好了,有什么意思。”
蔺沧在他背上安抚地拍拍,又问,“您住进别墅后,有没有人,给您注射过什么东西?”
国王神情凝重起来,点头,“那是什么?”
蔺沧心里一紧,“请您不要担心,那是一种用于催眠的药物,在它持续的作用下,人的大脑会逐渐接受植入的暗示,达到被催眠的状态。”
他顿了一下,“照华的团队此前发现了卫戍区一些士兵出现了类似症状,驻守王城区的队伍,都受到了催眠影响。”
国王沉默了一阵,笑着说,“老实说,我松了一大口气,先前我被关在别墅,整日胡思乱想,不明白为什么驻守卫戍区这么多年的士兵会发动动乱,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明白了。”
“您有印象,一共被注射了几次吗?”
“他们的人三天来一次,总共给我注射了四次,我记得很清楚。”
赵汗青说过,催眠过程至少需要15天。
蔺沧不禁觉得后怕,还好及时把国王救出来了,不然等催眠完成,后果不堪设想。
“我有个问题。”
“您问。”
“我现在……被催眠了吗?”
蔺沧说,“催眠过程没有完成,我倾向于认为,您没有被催眠。如果您不放心,等到下午,可以让照华的师弟过来看看。”
“那就麻烦他来看看我吧,”国王笑着说,“掌握的秘密太多,总是害怕的,我可不能拖你们的后腿啊。”
谈话就此结束,穆沣把蔺沧送出房门。
蔺沧回身看他,“有什么想问的?”
他和穆沣的关系不需要把他送到门外,他跟出来,必定是有什么不方便在国王面前问的事。
“我听说了狄才良的要求。”穆沣有些不安。
他知道蔺沧是不会把他父亲再送回去的,但是那些被困在王城区的人……从他知道狄才良和蔺沧的通话内容起,眼皮就一直在跳,他用热毛巾敷过,现在眼皮不再跳了,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你知道狄才良为什么要催眠我父亲吗?”
“嗯,”蔺沧眼里有些许凝重神色,“我隐约猜到,但是不确定。”
他看着穆沣,在思索,“你知道国安有一个针对内伽的核武计划吗?”
穆沣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一把抓住蔺沧的手,“对,肯定是为了这个。”
他回忆着,“《和平协议》之后,国安部长说服了我父亲,启动了这个核武计划。如果内伽遵守协议,双方保持和平,核武就只是威慑。一旦内伽再次发动战争,核武就是逼迫他们退兵的筹码。”
蔺沧静静听他说完,问,“除了陛下有完整的启动密码外,还有谁掌握了密码?”
“密码总共22位数,你父亲、湛山的父亲和游元帅,各有四位,狄才良也有四位,六大军区的总司令官各有一位。”
“你呢?”
“我也知道。”
穆沣怕蔺沧怪自己没有说过这件事,赶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们的。”
蔺沧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穆沣抓着他,“你生气了吗?”
“生气?”蔺沧愣道,“我生什么气?”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你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我,我才要生气。绝密级别的事情,你转头就说了,你觉得我会高兴么?”
穆沣讪讪地放开手,看着他的脸,确信他真的没有因此而生气,才点头,“那我回去了。”
“穆沣,”蔺沧喊住他,“这几天,你压力也很大。现在国王和王后都回来了,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嗯。”穆沣点头。
-
狄才良给出的期限是第二天中午,东部战区这边一直没有动作,蔺沧猜测,狄才良一定会主动发起通讯。
他要把他的筹码亮出来,这也是蔺沧最为担心的。
北部边境那边,武炤南部和内伽军队已经打了两场接触战,内伽把战线拉得很长,沿边境与卡洛斯接壤的国界线绵延下去几百公里。武炤南不得不把军事力量分散开,以抵抗内伽的进攻。
蔺沧看了实时战况图,紧锁眉头思考了许久,对武炤南说,“内伽的目的就是拉长战线来分散你的兵力,你还是把重兵放在艾萨克,紫荆花过去的援军可以留一半,剩下一半分出去打卡洛斯的第二军。他们的霍尔王子随军在康加维斯,如果能攻下那里,卡洛斯的军队就能不战而降。”
武炤南和他共享了一张实况战图,指着几个边缘小镇,“这几个镇子离得远,我派了几个工兵营过去帮他们迁移,但镇民都不愿意搬。内伽不时扔几枚炮弹过去,我真是愁死了。”
“让军政府发公告,两天之内必须撤离,不愿意撤走的,我们不强求,但视为自愿放弃生存机会。你把公告贴出去,什么都不用管,两天后派兵过去,愿意上车的就走,不愿意的,随他们去吧。”
“师哥,我们无法顾全所有人。”
武炤南沉默片刻,说,“行,我让人发公告下去。”
这边的通讯挂断,恰好有人敲门,总指挥中心的通讯兵在门口敬礼,“上将,王城区的通讯来了。”
-
按照狄才良的要求,蔺沧屏退了通讯中心所有的士兵,自己独自站在大屏前。
“蔺沧,”狄才良离镜头很近,镜头的凸面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变形,像鱼眼镜头下的特效。
“你从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他阴沉地说,“国王呢?”
“陛下乘车前往中部战区了。”
狄才良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
蔺沧微笑着说,“您安排在中部战区的三个人,都已经被军事法庭收监。中战区的总司令换成了王永忠中将,消息已经报给军事委员会了,很快就会发布全军通知。”
狄才良发出一声嗤笑,“罢了,都是些废物。”
他死死盯着蔺沧肩上锃亮闪光的上将肩章,发问,“费蒙王室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
蔺沧笑一笑,“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
“那你不要你的朋友们了吗?”
蔺沧心里一沉,隐在镜头下的手紧紧攥成拳。他有预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狄才良离开了镜头,“把我们的客人带上来吧。”
镜头拉远,蔺沧得以看清他所在地点的全貌,那是王宫里的一处观星台。春秋的时候,国王总是喜欢把谈论政事的地点从国会大厅改到这里。这里地势高,山风清爽宜人,能俯瞰整个首都卫戍区。
蔺沧还记得国王常穿的那一件用金线秀出帝国山河图的金黄色华丽长袍,丝质的衣摆在阳光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是帝国最高权利的象征。
蔺沧不可避免地分了片刻神。
他很小的时候,也被这件华丽长袍吸引,和穆沣偷溜进国王的服装陈列室,把它披在身上跑了几圈。然后他发现,这件长袍并不像它看起来得那样舒适,金线是硬的,摸起来有些刺手,因为大幅金线刺绣的原因,长袍很沉,后摆拖在地毯上,小小的他要用很多力气才能拖动……
镜头外出现了戚湛山的声音,蔺沧悚然回神,心跳快了起来。
“干嘛呀,不是请我们来做客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戚湛山出现在镜头里,他身后护着陆屿缪,陆屿缪怀里护着陆苒。
周围一圈端着枪的卫兵把他们围在中间,狄才良站在包围圈的缺口处,紧紧盯着陆苒,“首都每年的降水量都不多,今年还比去年多了几毫米,怎么今年就成了我作恶降下的天罚了?”
狄才良挥挥手,两个端着步枪的卫兵上去,试图把陆苒拉出来。
陆屿缪挡在陆苒身前,斜睨着狄才良冷笑,“来吧,先打死我,让帝国公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狄才良不怒反笑,“我也不喜欢你,北儿不喜欢的人,我都不喜欢。”
“谢谢,”陆屿缪说,“就怕你欣赏我,让我恶心。”
“让陆苒过来。”狄才良看一眼镜头里蔺沧依然站得笔挺的身影,“我不想吓到我们尊贵的观众。”
“首相,我们可以谈。”蔺沧开口。
他的掌心已经被掐出了几道血印。
“不用谈。”狄才良从旁边士兵手里接过一把上了膛的枪,瞄准陆屿缪胸前,“昨天我告诉过你,今天中午之前,把国王送回来,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砰——”
子弹斜着擦过陆屿缪的脸,射进身后的楠木柱里。
陆屿缪面色不变,“真是废物,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还能射偏。”
狄才良看起来有些恼怒,把枪摔在地上,旁边的卫兵又奉上另一把。
“我知道你要陛下回去,是为了什么。”蔺沧说。
狄才良看着蔺沧,“是吗?”
“我们可以谈谈这件事。”蔺沧尽力安抚他的情绪。
狄才良做出思考的样子。
他布满皱纹的脸下充满了得意,他知道他现在正把他们所有人的情绪吊在手里,知道这几个人的生死就在自己掌控下,第一回,他做了一把舞台的主人,把这几个可怜的猴子耍得团团转,他要好好享受这个戏耍的过程。
过了很久,他慢慢拿起枪,“我说过,中午之前,把国王送回来。”
“砰——”
陆屿缪仍不打算躲,子弹出膛,向着他胸前射去。千钧一发之际,戚湛山挡在他身前,子弹击中左臂,大片鲜血立刻涌出来。
“湛山!”
陆屿缪扶住他,怒视狄才良,“我一定会把你送进监狱!”
狄才良看他的眼神有些可怜,“你以为你还是首都警厅的厅长吗?变了,早就变了,一切都要变了。”
陆屿缪无暇分心,使劲按压戚湛山的伤口。
渐渐地,他发现有些不好,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堵也堵不住,在他的按压下,依然从伤口四周喷溅出来。他感受到掌心下的迸发力,心里一慌,动脉,子弹打中了动脉血管!
陆苒已经哭出来,“湛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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