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码头前，一艘近海巡航舰正在进行交接。即将轮换上艇的海军官兵在船坞前的空地整队，他们的前方，一只穿着迷你海军制服的奶牛猫惬意地舔爪子洗脸。
游烈站在三层廊桥上，用望远镜看海军的交接仪式，猛然注意到那只猫咪，忍不住用胳膊肘撞蔺沧，“哎，他们有只猫诶。”
蔺沧没有望远镜，只能从舰艇指挥室前方挂着的船旗判断，那是首都卫戍区北海舰队的明珠号巡航舰。
蔺沧还在卫戍区总指挥官任上时，曾登上明珠号视察过，对这只奶牛猫印象深刻，笑着说，“它叫‘舰长’，是明珠号的舰猫。”
“现代军舰上还有鼠患烦恼吗？”
“现代军舰上当然没有老鼠了，不过，‘舰长’的祖辈们全都是舰猫。”
上个世纪的海军战舰，老鼠泛滥，不仅传播病毒，还有咬坏电子元件的风险。那个时候，几乎每艘军舰上都会养一只猫。这么多年过去，军舰早已更新换代数次，海军的建制也不断扩大，养一只猫倒是成了一种传统，就此流传下来。
多年不见，蔺沧想着那只叫‘舰长’的奶牛猫威风凛凛在甲板上巡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大概因为猫咪比较可爱吧。”
看完明珠号官兵换防仪式，游烈收起望远镜，四处看了看，“程卓凡还没来吗？”
蔺沧帮他把望远镜收到随身的手提箱里，说，“他不愿意来就算了，现在他是媒体主盯的对象，等事情淡了，再出来也好。”
游烈撇嘴，“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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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皇家玛丽号邮轮发出一声悠远的笛鸣，廊桥缓缓离开登船口。船体两侧的海面在涡轮搅动下泛起层层波纹，穆沣站在船舷往下望，看海水翻涌出黄浊色水花，他挥手应付着岸边的记者们，说，“这次不是公务出访，本来以为要民航飞过去，没想到居然能坐玛丽号。”
他的身后，一支二十四人组成的中型护卫队排成一个方阵，每个人皆穿着皇家制服。
显然，他们都不习惯这样的穿着，尤其是陆峤，快被卡在下巴上的尼龙帽绳勒得喘不过气来。
他只留下六人在甲板上护卫，然后扶着帽子走过来连声抱怨，“我们就不能上岛前再把制服换上吗？我头上的这两根鸵鸟毛都要被海风吹飞了。”
穆沣在太阳下眯着眼笑，“注意你的表情，我的护卫长，那些记者的长焦镜头有可能拍到你哦。”
陆峤忙把表情调整到适合拍照的姿势。
穆沣笑着说，“再坚持半小时，等离开码头，到了公海，你就可以换下来了。”
蔺沧伸手，在他背后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帮他托住下垂的沉重帽檐，问，“苒苒不来么？”
往常这种公费出行，陆苒必定不会错过。
陆峤叹气，“别提了，他那个男朋友要在首都办摄影展，非让苒苒留下陪他。”
游烈猛得想起他那晚想告诉蔺沧的事情，当时被意外打断，之后他忙着去找程卓凡，把这件事彻底忘在脑后，直到现在听陆峤提起来，一下从玻璃围栏上直起身子，“林鹤轩也去过曼丹岛，我看过他拍的照片。”
“是吗？怪不得不想陪苒苒去，原来已经去过了。”皇家码头已经变成了地平线上一条灰白色的线，陆峤把笨重的帽子摘下来，撸一把被压得变形的头发，说，“也是，一个海岛而已，风光大同小异。”
蔺沧却皱起眉来，“那天你们来我家吃早饭的时候，陆厅曾提起过，佩尔南堡是林鹤轩在帝国的第一站。既然他已经去过曼丹岛，怎么会把佩尔南堡说成第一站呢？”
陆峤抓抓头发，“对哦。”
蔺沧问游烈，“你是在哪里看到林鹤轩的照片的？”
游烈说，“一个旅游网站上，不过，那是篇已经被删除的博文，我只看到一个题目和背景照片。”
蔺沧直觉有些不对，对穆沣和陆峤说，“我有些不放心，得让湛山查一查，我们先回去了。”
游烈跟在他后面，“你也觉得哪里不对吗？”
蔺沧问他，“那天你在剧院遇到林鹤轩，对他有什么印象？”
游烈想了想，“看着挺有礼貌的，对陆苒不错。”
他还记得林鹤轩给陆苒倒茶时，壶嘴都是朝向自己，生怕热茶水溅起来崩到陆苒身上。
再多的印象……就没有了。
“那天我只顾着曾临北，没太仔细观察林鹤轩，不过他看起来，的确挺喜欢陆苒的。要么，他就是个绝佳的演员，能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表演得炉火纯青。”
蔺沧停下来问他，“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游烈径直越过他身边，“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蔺沧笑，“我喜欢的是你，不是镜子中的我自己。”
游烈扔下一句，“反正我觉得林鹤轩挺喜欢陆苒的。”他停在舱房门前，颐指气使地扬下巴，“开门。”
蔺沧替他推开门，把自己的通讯器给他，“给湛山挂紧急通讯代码，你喝什么？”
游烈接过来，“柠檬水。”
等蔺沧端着两杯飘着薄荷叶的柠檬水返回来，游烈已经切进了戚湛山的频段，正在等待安全验证。
蔺沧坐到游烈身边，顺手揽住他的腰。游烈不想离开蔺沧的手臂，又不想让戚湛山看到，别扭地歪着身子坐，躲开镜头的范围。
通讯很快连通，戚湛山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怎么了？”
蔺沧还没开口，他就玩笑般叹气，“我现在真怕你给我挂通讯，一来就是红色代码，什么时候这摊子烂事结束了，我得休上一年的假疗养一下。”
蔺沧说，“没问题，等这些烂糟事都结束，我们一起退休。”
戚湛山很感慨，在外人看来，他们一个个身居高位，乘坐着国安部特制的高级防弹车，身后跟着荷枪实弹的警卫，拥有无数特权……
在陆峤没有挑破这层玻璃纸的时候，他们还能自我安慰。但有一年的一个冬天，结束了圣诞和新年一场接一场的庆祝活动后，各单位部门的总结报告提交上去，大家聚在穆沣的书房里，陆峤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感慨了一句：好想退休啊……
那之后，这两个字就成了他们玩笑之余时常提起的话题。戚湛山搓搓脸，把话题拉回来，“好了，言归正传吧，找我什么事？”
游烈把事情一说，戚湛山点头，“正好，有个技术特工在，等一下。”
-
林鹤轩所有的作品，都发表在一个叫做“空镜”的账号下。
这个账号在「寰宇星球」网站上积累了四百多万粉丝，每个帖子的浏览量都在三百万左右。
戚湛山边看边感慨，“林鹤轩在摄影圈子里还挺有名啊。”
游烈纠正他，“不是摄影圈子，「寰宇星球」是一个环球旅游网站，服务器在内伽。林鹤轩能有这么多粉丝，照片拍得好只占一部分原因，他的大部分粉丝都是omega和beta，是冲着他的脸和身材去的吧。”
“是么？”戚湛山将信将疑。
“他只发表风光照片，你可以去别的平台搜索他的网名。”游烈说。
戚湛山很快点开一个帖子，看着看着，只觉叹为观止。帖子大概是林鹤轩的一个疯狂粉丝创建的，几乎跟随了林鹤轩一路。在每个风光地，林鹤轩拍摄风景，他就拍摄林鹤轩。
戚湛山看到一**鹤轩坐在越野车车顶的照片，逆光的夕阳下，他夹着一支烟，不经意瞟过镜头，在苍凉的戈壁公路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嗯，是个能有四百万粉丝的长相。”戚湛山说，“难怪陆苒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
“长官，查到了。”
戚湛山立刻凑过去看，他皱皱眉，“还能再清晰一点吗？”
技术特工为难地说，“没办法了，长官，网站后台服务器定期清理缓存，原始数据已经没了。我先把它们下载下来，您找个照片修复专家，也许能恢复大部分像素。”
戚湛山只好点头，“行吧。”
他转头对蔺沧说，“听到了吧，这个网站已经把原始图片清理了，只有像素模糊的缓存，我先发给你，然后我去图像处理中心找个专家，看看能不能恢复。如果不行，只能麻烦你凑合着看了。”
“行，”蔺沧说，“麻烦你了。”
戚湛山很快把那个帖子的内容压缩发了过来，等待解码的过程里，游烈吸着柠檬水问，“林鹤轩为什么要删掉关于曼丹岛的帖子呢？”
“这大概是他不想陪苒苒去曼丹岛的原因。”蔺沧看着游烈，“如果是你想去什么地方，我一定会陪你去，就算没时间亲自陪你，也一定不会阻挠你。”
游烈边喝边点头，“林鹤轩不想让陆苒去，是因为他知道岛上有危险？”
“可以这样猜想，但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要知道，一个alpha，是非常需要让自己的omega看到自己的成功时刻的。”
游烈不屑地撇嘴，“幼稚！”
下一刻，他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举办展览需要提前申请场馆，我们可以查一查林鹤轩究竟有没有申请记录。如果有，那么他就是孔雀开屏，非要让陆苒留下参加他的摄影展开幕，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我们的猜测方向是对的，他去过曼丹岛，一定知道那上面有什么危险，所以阻止陆苒和我们一起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蔺沧的神色凝重起来。
是什么样的危险，是自己和穆沣的身份都解决不了的?
"我需要跟殿下说一下，"蔺沧站起来，“我们可能要返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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