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后悔过,应该高抬贵手放过你。谁叫你拿着放大镜,细数我的好,让我忘乎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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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很会表演、很矛盾的动物。
从小活得过于教条,成年很久之后才迎来了迟到的叛逆,内心的抵抗和表面上的不得不顺从,往往像烈火一样炙烤我。
十八岁之前,我在书里和电视里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很想去体验。我的幼稚理想是走出安平,拎着手提电脑走在摩天大楼之间,成为一个生活精致的都市丽人。
我填报了省会城市南大的工商管理系,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上却赫然印着截然不同的专业。赵显祖和沈淑惠有的是手段掌控我的人生,他们在教育岗位上受到了尊重,也要让我继续收获这份“荣耀”。
就像那杯我喝了一定会拉肚子的牛奶,他们觉得有营养,就一定要让我喝下去。
那次,我大闹了一场,最后草草收场。
我失去了唯一一次机会,我没有走出去,成了安平一中的老师。
一步步退守,最终达成表面和谐、自我麻痹的局面。这也许是很难被理解的事情,非物理控制的手段怎么能捆绑住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呢?
安平镇就像被时代、被世界遗弃的一个角落,它四季分明,却数十年来一成不变。唯一变化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在长大、在老去、在孕育新的生命进入新的轮回。
我是只从小被捆在木桩上的象,挣扎就会疼痛。长年累月,我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以及**。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格外向往有野性的东西。
我想要在凌晨两点的月空下作粗糙暴烈的画,我想要脸红微醺意识涣散的状态,我想要潮水般涌过来的热情把我淹没,我想要和最自由魅惑的女人相爱至死……
我太矛盾了,谨言慎行的身体里好像长出了一颗新的灵魂。
深蓝的天空与深蓝的海水相接,火光从海面烧到天空,赤红的烈焰之中是黑暗起舞的我。
终于,安平出现了那家“虹”,我看到和安平镇格格不入的李浅。
那些能摧毁一个女人的流言蜚语和无端揣测,于李浅而言,是一拍就会死的苍蝇蚊子,她根本不屑一顾。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她不受任何东西奴役。
第一次见李浅的时候,她帮学生应付我这个冷脸班主任,挡在台球厅门口,扇形的双眼皮微微压着,看我的眼神带着打量的成分,和傲慢的外表结合在一起,有一种真刀实枪的压迫感,让人觉得这样的女人很难接近。
她活成了独立完整的个体,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那次家长会上的写信环节,别的家长都是写对子女、小辈的期待。李浅两分钟就收笔了,明晃晃地把俊秀英气的字条往李迦易的课桌上一摊,我站在讲台上瞥到,她写的是“上台发言是另外的价格,放假过来给我做顿饭!”。后来坐着无聊,又低头画了个打枪的小人。
就是这样的李浅,居然低下头跟我说对不起,在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的前提下。
我感觉,这三个字,比她摔门、对我冷淡还要有冲击力。她怎么能低头呢?她为我低头。
说到底,是我先去招惹她的,否则她怎么会注意到暗淡无光的我。
我一边享受着她如火的热情,一边又惧怕她的热情毁掉我无法摆脱又必须保持正常的生活。
教学楼中间的玉兰树已经长出了洁白无暇的花苞,学生们杵着瘦瘦高高的身体在走廊里穿梭往来。
我站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我陷在阴湿的沼泽中,看到李浅回头重新给我扔来一根绳子,告诉我你:“迎尔,你要试试吗?”
斜下的落日把第一丝金色的光芒从对面教学楼的墙角处扫下来,教室的窗户界限分明地半明半暗。
我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颗方块薄荷糖,填在左侧牙齿和脸颊的缝隙里,任由它慢慢融化。
我鼓着半边嘴巴,走向楼梯口。
心想,要是这扶手栏杆能刷成绿色就好了,春天已经来了。
就在半分钟前,我把一个猜测告诉李浅。
【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
—
自行车久违地停在了绿色栏杆的铁楼梯下面,粗跟皮鞋再一次敲出比心跳声震荡的声音。
李浅站在楼梯尽头,背后是被泼了墨一般的天空,她就站在房子里透出来的那一束光里,有些害羞地看着我一步步爬上去,站到她的跟前。
“对不起……”我把这句话还给她,从始至终,对不起的人一直是我。
李浅拥住了我,圈着我的腰转了个身,我低头吻住了她。在旋转的这半秒内,我看到了李浅身后、那轮挂在远方田野之上的月亮,原野传来淡淡的花香。
南风吹起她飘荡的裙摆,我们踩着凌乱的步伐,一个前进,一个后退,将月色和缥缈的夜隔离在门外。
“我喜欢上你了,迎尔。”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是。
多巴胺在体内暴涨,春天是适合恋爱的季节。我被那团火烙得通红,必须抱住李浅,才能永恒地燃烧下去。
脑子里是空的,我的脑子已经锈了很久。像坏掉了一样,无法给出正确的指令。在独自面对冬日尾声的这几天里,我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生病了。
求生的本能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时间,直接拽紧了李浅丢来的绳子。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李浅想了些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再来找我。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她的心路,反正,我们又在一起了。
她纤薄的嘴唇在我的唇齿间肆意妄为,她炽热的呼吸在我的耳畔脖颈周围徘徊,她喃喃说起“还想跟你一起看看春天,迎尔……”
“我本来不想喜欢你的…… ”
——我也是。
“别去相亲,听到没?”她用牙齿碾磨我的耳朵。
——嗯,不去。
“为什么不说话?”
——我想说好多话,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要松开我了。不要……
我用力压向她的后脑勺,攫取她的残余的最后一点空气。
李浅,不要停下,继续吻我。
此刻我在拥有她,但我害怕面对她。我只想让她闭上眼睛,和我一样沉溺在这个绵长浓烈的吻里。
最后,我们还是分开了,鼻尖对着鼻尖,胸腔剧烈起伏着,用力呼吸新鲜的空气。
李浅眨眼睛的时候,她的睫毛会很温柔地扫过我的肌肤。我的视线停在她那红肿的唇上,看起来意犹未尽,似乎在为下一轮攻势蠢蠢欲动。
我们气息相缠,我舔舐她的唇,期待与她再沉沦一次。
突然,她惊慌地放开了我,和我隔开距离。
“怎么了?别哭,别哭。”她捧起我的脸,大拇指就像汽车上的雨刷,在我的脸上快速擦拭着。
哭?我哭了吗?
我抬起两只手,把她的手腕压下去,然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全是眼泪。
李浅把我抱紧,耐心地等待我在她的肩膀上安静下来,不厌其烦地拍拍我的背。
过了许久,我说:“我特别怕……再让你失望。我不够好。”
“你很好,你很好,迎尔,你很好……”她反反复复肯定我。
李浅安慰了我好久,她一一细数着我的好。小到会叠方方正正的衣服,会切又细又均匀的黄瓜丝,还有能画出漂亮女人的侧脸细节……
这算什么,好多人都会。可她真诚到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棒。
“小浅,给我一点时间,好么?”我请求她。
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出一条与她并肩而行却又安全的路。也许,多尝试一次,会找到的。
“当然。我们有很多时间。”
李浅把我拉到沙发上,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可乐,问我:“可以喝冰的?”
“可以。”我抽噎着回答她,用纸巾擦拭掉眼泪。
可乐瓶子上清凉的温度让我冷静下来。我坐在沙发上,看李浅弯起一条腿,压在屁股下面,在我身边坐下。
“乒…… ”她弯起嘴角,用手里的可乐和我的拿瓶轻轻撞了一下。
“这两天……”李浅看我状态平静了,缓缓开口,“我过得不太好。”
我忍不住去握她的手,“是我不好。”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点。李浅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急着回家的话,我送你。”
“我…… ”
已经超过了平时回去的最晚时间,那无谓的等待,像是悬在我头上的利剑,我习惯性地怕它掉下来。
“不,我想和你再待一会,小浅。”今天是很特别的日子,我不想走。
我们一起喝完了冰可乐,在又哭又笑的失态里,我的情绪开关似乎又启动了。脑子还是有点迟钝,只是我感觉到很痛快,那些软弱陈旧的差错,仿佛是打满了红叉的试卷在被一一订正。
快要渴死的人,是连毒药都会吞下的。
那夜,绿色小摩托跟在我的身后。
“虹”的灯光招牌、台球厅里的李浅,是偶然落在安平的月光。
月影穿不透深沉的海水,只在海面泛起波光。
我在海底窥探她的美好,有了方向和终点,我终于知道要游到哪里去。
我和李浅有了更紧密的关系。
嗯,女朋友。
致读者宝贝们[绿心][绿心]:
很抱歉,这两天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及时更新。
看到有读者评论问我是不是没有评论才不更新,当然不是啦。我是一个单机过很久的小作者,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的,哈哈。(当然,有读者跟我互动,我会更开心,更有动力的!!)
写了几本之后,开始学习一些写作技巧,也在思考怎么把故事讲得更精彩一些。说实话,这个过程中,最大的感受是“怎么越写越差了”?奇怪。特别希望,宝贝们在以后,这个以后可能好久,再看到我写的其它故事时发现:哇,原来这个人之前写的我也有看过,她终于写出好故事了!
嗯…… 我好像说过,不想辜负你们,也不想辜负笔下的人物和自己。我曾经历过好几年追读一个作者的文章,最后对方故事讲到一半就封笔的事情,所以很能理解看到有共鸣的故事,却读不到结局有多难过。
放心,我会好好写下去的,以后有特殊情况也会及时挂请假条~~
(社恐的江江第一次在作话写这么多字,悄悄溜走。。。[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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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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