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青泽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半窝在床上被玉虺搂在怀里,搂着他的人绷得很紧,腰腹和手臂僵直,露出獠牙,对着守在门扉的楚辞张牙舞爪,甚至露出煞气,气的额角的鳞片都噗噗欶欶的往外冒。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他的身体状态根本禁不住听祷吗!”
“还是正神位的听祷!”
楚辞明显还在怔愣中,他斜倚在门扉上,整个人露出一点空茫的状态。
“我很抱歉。”最终他低下头。
“你很抱歉?!你他妈一句抱歉就够了吗?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他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当初九江神君,统万里湖泽,登江临风,叫人看上一眼便心神炫动,纵使我一生都只能看着他的影子也情愿他一直高高在上,端坐久居于他的神坛之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皖乡一隅,听一信徒的祈告便支撑不住到昏厥!”
“纵使,”玉虺眼圈通红,青泽清楚的听到他喉间滚出一声哽咽,“纵使他现在正在我怀里,我也根本不稀罕这样来的荣幸。”
“而你楚辞算得个什么东西?!”
“能让他为你剥鳞剜骨!能让他为你血撒野途!他从正神龙君到乡野无名水君,八百年!这八百年你是死了吗!"
“你为什么不来?!”
“我……”楚辞眼神还是有些飘忽,他张张嘴,最后又哑了下去。
他无言可对。
“你——”
“玉虺!”一声戾喝打断了玉虺的话,青泽终于睁开眼睛,他挣动着要从玉虺怀里脱开,“当年的事多有隐情。你不知。也不懂。”
“切莫多做评判。”
玉虺一反常态死死的抱着青泽不松手,他甚至动用姻缘绳压制他的挣动——即使他的指根被烫的通红。
青泽瞟了一眼玉虺快要破皮的手指软了动作。他忽然贴近玉虺耳侧悄声耳语,姿态轻狂狎昵,
“当年,我和他也是姻缘相结的,后来被我亲手扯断了。”
“我能扯断第一次,就能扯断第二次。”
玉虺的脸色白了又白,但还是死抱着青泽的腰不松手,甚至幼稚把脸贴到青泽的颈侧轻蹭——只是放弃了催动姻缘绳。
青泽像个大型娃娃那样被玉虺抱在怀里揉搓。
他瞟了一眼玉虺后脖颈冒出的蛇鳞和他竖成一条缝的瞳仁,皱着眉头放弃了挣动。
楚辞看两人亲(别)昵(扭)的姿态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都没有从混乱中挣扎出来。
他甩了甩脑子转身欲走,却在两步后停了下来。
“阿泽,”青泽听见对方沙哑的嗓音传来,他抬眼,看到对方的背影。
“当年伤你,我很抱歉。”他说。
“之前我从不后悔。”
“可是现在。我却有点悔了。”
“我是个凡人阿泽。”他回过头来,青泽看到一串晶莹的泪水顺着对方眼角滑过下颚,落到地面上溅的稀碎。
“我不害怕老去。却害怕你将我忘怀。”
夕阳落下余晖燃烧半个天际,橙黄的光影照在人的身上如幻影。
楚辞抬脚离开,留下未尽的话语。
神君瞬息千年,凡人一生较之不过一隙。
春秋蟪蛄,哪个蜉蝣敢说能与沧海相厮守。
楚辞从来都是忐忑的。他所求的长生,原不过是想站在爱人一侧。
他若不争,便会是那块兰糕,味美但是可有可无。
只是没想到,他会伤他至此。
是的,楚哥本是个凡人。
玉虺:前任滚出克!
14
外面又下雨了。一只飞蛾扑朔着飞进屋子里,绕着昏黄的灯泡晃呀晃呀。
灯泡也晃晃悠悠的,灯影也晃晃悠悠的。
墙面上飞蛾的影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虚散到几乎看不清。
夏夜里,雨来的快,轰隆隆几下外面就稀里哗啦淋了个透湿。
黄昏的暑气还剩一点,雨落到地上蒸腾起一点白雾,接着又被噼里啪啦地浇灭了。
潮湿在空气中蔓延。
院子里的荷花摇了摇,雨水之下,开的青白透粉,观赏起来倒是一绝。
荷花缸里像是有什么在游曳,闪电下有什么反光的东西一闪而过,顺着漫出的雨水落到了积水的庭院里。
“啪嗒、啪嗒、啪嗒……”
屋子里正在吃晚饭。
大概玉虺也知道今天他惹得青泽有些生气,因此今天的菜色格外丰盛一点——当然,还是要谢谢楚辞那条鱼。
吊着的灯泡下热气蒸腾,飞蛾晃晃悠悠被熏的忽上忽下,几欲掉进饭菜里,扑娑的使本就不甚明亮的光影更加的晃眼睛。
玉虺站起来举着袖子一把把乱飞的蛾子兜起来,走到窗边扔出去,“吧唧”一下,把窗关上了。
蛾子在窗外扑腾。
玉虺走回来坐下,对青泽笑的露出了毒牙。
青泽嘴角抽了抽。
“蠢物。”
最终,他这么说。
倒也没拒绝玉虺递给他的碗筷。
桌子上三菜一汤,一条大白鱼被玉虺翻出了各种花样——介于嬴鱼还有一双大翅膀,因此居然还有一对烤全翅。
中间的汤是鱼头豆腐汤,熬出了浓浓的乳白色,上面洒了细碎翠绿的葱花,还卧了个黄澄澄的荷包蛋。
什么你说小葱、豆腐和鸡蛋哪来的?
玉虺表示不想让你们知道。
青泽盛了一碗鱼汤慢条斯理的喝着,表示心情突然变好。
带着灵气的热汤顺着喉管一路向下滋润他干涸的肺腑,青泽难得觉得沉疴略缓,通体有些舒畅。
玉虺看着青泽喝下,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那个,”玉虺试探着开口,“他还会回来吗?”
“她不会再来了。”青泽说。
“她要搬走了。”
玉虺:???
青泽淡淡的看着碗里的汤,手中的汤勺轻轻的翻搅,有些心不在焉。
“你知道今天的祈愿是什么吗?”青泽抬眼看到有些木木的玉虺,一瞬间明白了玉虺问的和他答的不是同一个人。他带些嘲讽又自顾自的说道:“三天后,上游又要开闸放水,她不祈求水君护住乡泽一方,反而祈求我护着水君庙,护好自己。”
“而我早已经忘了她的名字。”
青泽垂下眼睑,盯着乳白汤汁里被他弄出来的漩涡,嘴角一点一点轻慢的扬了起来。
他复又抬眼望着与玉虺,盈盈水眸在萦纡热气的映衬下似洞庭秋月,带着温和的、晕凉的、孤高皎白的意味。
“小虫你看,神仙活的久有什么好的,记住了也好,记不住也好。总归都是不快活的。”
“世间哪有那么快活的事。”
“你说对吧。”
玉虺愣愣的看着青泽,忽然忆起多年之前,还是广韶龙君的青泽,坐在洞庭的石礁上举着酒杯对月饮酒的样子。
那时他的眸光也像如今一样。温凉冷澈,刻骨孤独。
玉虺沉默的站起来,向青泽走了半步又急吼吼的冲过来,距离实在太短青泽还没反应过来玉虺已经贴到他身上撕不下来。
冲击力带着椅子一个仰倒,青泽一用力把椅子震了回来,可碗里的汤却“哗啦”的溅出来撒了两人一身。
“玉虺!”青泽咬牙。
玉虺却笑了,獠牙都露出唇畔。
外头还在落雨,淅淅沥沥,屋内却有灯影憧憧,人声交织,倒也不显清寂。
玉虺:很好,永远搭不上的脑回路,不愧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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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岁月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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