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芮感到右边身体发冷,好像有什么在狠狠盯着她。
转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灯光,耳边人群惊喊声骤起。咚一声,她整个人砸在冷硬地板上。
下一刻,浑身发麻,无法动弹。
妈的,有人袭击她!
“付芮!”
小天长啸声穿破逐渐围圈的人群。
她的手指不自禁地颤抖,麻感消退,换来无言可诉的疼痛。
眼珠转动到眼角极致。初来监狱也没几天,她要看看是谁对她如此仇恨。
黑红脸,身体强壮,一看就是常年做重力活的。可是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啊。
“你就是付芮?”男人低头挡住灯光。
她眯眼打量,男人长相有那么几分眼熟,尤其是他狠厉的表情。
洪九?
“敢欺负我侄子!我让你好看。”
男人脸部肌肉跳动一下,挥拳就要揍她的脸。
千万别打中牙齿,她还要吃饭。
闭眼良久,牙齿不痛,脸也没痛。
睁眼一瞧,沙包大的拳头停在一半。制止它的是一只鼓青筋的铁手,紧紧抓住手腕。
她沿着出手相助的手臂,转头看去,是络腮胡中年男。在他的身后一个身位,站着目光灼灼盯着他后脑勺的小天。
一道金光闪烁她的双眼。眨眨眼,看到络腮胡男人衣领扯出个项链。吊坠方形,越看越眼熟。
“你不要拦我。不出这口气,我怎么面对我侄儿。”黑红脸男人说。
付锐淡然自若:“今天是监狱长的生辰,听我一句劝,及时收手。对你,对你侄儿都好。”
二人对视,一人面无表情,一人怒火中烧。
黑红脸男人气喘如牛,只听一声重重的鼻哼气,交战的两只手分离。
小天接近他们,扶起付芮。
另一头,分区管理者和教官们闻讯赶来,身后钓着一串士兵。他们抓住黑红脸男人的两只胳膊往后扭,接着一脚踢跪男人的膝盖。
“好啊你,偏偏在这个时候给老子惹事!”
A区管理员火冒三丈,咧嘴露出咬紧的两排牙齿,劈手夺过一旁教官的棍子,往黑红脸男人背上打。
打了两下不够劲,第三下直冲脑袋下手。
“杨监区长!”付锐出声,“今日可见不得血。”
杨监区长停住手,后脖冒出冷汗,抬眼看二楼的虚拟屏幕。手一甩棍,他旁边的教官接住。
“把他关进黑牢。”杨监区长牙齿缝碾出一丝狠厉。
黑红脸男人垂头,身体没有一点活力,押出人群走向大门。
“她如何?”杨监区长眼皮垂下,虚看付芮一眼。
两双目光同时对准她。
她没有回答,从始至终目光一直停在付锐领口的链坠。
莫名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回荡,小天看向她,又看向付锐,接着转回来,轻推一把她的腰:“付芮?”
付锐察觉到她的视线,伸手将项链塞进衣领。
“等等!”付芮喊。
小天一不留神,被她挣开。
付锐捉住她伸向脖子的手指,一个旋转,付芮翻身,背朝他,手臂高高后抬。
“那是我的项链!”她扭脸怒吼。
付锐沉默。
“行了行了,我瞧她一点事也没有。走吧。”杨监区长带着其他人离开。
人群渐散,付锐松开她手指的同时,还推了一把。
她向前趔趄一步。回过头,付锐正远离他们。
“等等!”
对方没停,她跟上去,小跑超过他,转身双臂一展,“等一下!”
男人脚步停顿一下,脚尖转方向想绕过她,却被人拉住手臂。
“我要看你的项链,就一眼。”
手臂挣出的动作吃力,他终于低下头瞧人,眼神冷淡中带着一丝尖芒。
她可不管。
“项链对我很重要,是我爸爸给我的遗物。就让我确认一下,好吗?一眼。”
翘起食指比一。
他视线点住食指一瞬,接着放在她脸上。
“你凭什么认为在我这里。”
“款式一样,就是那个吊坠,跟我的一样。真的!”
他又一次向上扯禁锢住的手臂,肌肉膨胀坚硬,这一次使足七成力。可惜,依然无法挣脱。
“你为什么不给她看呢。”小天突然出声,带着某种压抑不住而破泄的愤怒。
男人看过来,他浑身肉一跳,似是被气势吓到,语气比前一句要柔和,“您就给她看一眼,让她死心吧。丢失项链这事确实是真的。”
似乎是被她诚恳的态度软化,男人手指伸入衣领内,指尖勾弄链条,牵拉出吊坠。他大拇指指甲扣缝隙。
她攀附着手臂伸脸去瞧。
光滑金属的表面,两边打开,露出一小角淡黄的背景,慢慢地是头发。
——“谁是付芮?”一个女人的声音插入,打断开吊坠门的动作。ber!两指一按,吊坠合成一个完整。
又是谁找她!
恼恨地瞪眼过去。
迎面而来的领头女子高挑清冷,穿着低V领丝绸白衬衫,黑阔腿裤下是尖头细高跟鞋,黑发简单盘在脑后,几缕刘海随意弯曲垂在下巴,浓烈的红唇柔化几分优越挺鼻所带来的英气。
“我是。什么事?”
她对眼前一米远的女人扬起下巴。
女人双手叉细腰,好似在展示模特般修长曼妙的身材,淡然的目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我是监狱安保部的副部长洛雅君。小孩,跟我走一趟吧。”
她想到自己破坏的监视球。不可能啊,她做得很隐晦,都飞出去范围了。怎么就发现是她?
环住男人手臂的手放松一瞬,男人敏锐察觉,迅速抽离手臂。
她慌乱一寸,要想再抓回来却晚了。对方走开她三个身位。
“喂,我还没看到呢,还没看到呢。”
喊着就要追去,结果被士兵捉住压在地上,紧接着脖子刺痛,她扭转脖子,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在皮肤上。
等她想要震开摁压脊背的士兵时,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心里赫然惊悚。她这是咋了?
尖头高跟鞋哒哒走入她的眼帘。
“别挣扎,小心思也别动。”
说完,命令士兵们押她走出大门。
路上,小天跟随一旁,低声问她:“你是不是做什么了?居然让他们亲自抓人。”
她一心挂念项链,不停回头寻找人群里不见踪影的付锐,“我搞坏了监视球。”
小天脚步停顿一瞬,看头顶飞来飞去的监视球,“你是怎么做的?”
她还没回答,士兵推开小天,呵斥他:“别靠近!”
前面的洛雅君侧脸不经意瞥他们。
小天还想跟上,却被严厉警告。他站在原地,看一会儿付芮远去的背影,头突然一回,看身后的人群,犹豫一秒,转身跑去。
上空,一颗监视球的视线跟着他移动,一段距离后,又转向朝大门走去的小队。
一间单面玻璃屋里,付芮隔着桌子抬眼看站立的洛雅君。
有十分钟了吧,或许更长。眼前的女人一直没有审问的意思,偶尔翻两下空白纸。她到底要干嘛?
“你不要故意搞心理施压这种把戏。想问就问!”
洛雅君低垂的眼眸轻微一抬,褐色的眼珠很亮,但她还是不说话。
“监视球是我做的,你们要怎么惩罚我?”
女人动了,她感到心里一阵放松。然而对方抬起手腕看手表,余光扫屋外。
几次被人故意忽视,任谁都不好受。她站起身来,小脸钻进洛雅君的视线范围,从下往上逼视她,清凉的褐色眼瞳里映出付芮15岁的脸蛋。
恰巧肚子打鼓,她顺势强硬要求:“我现在很饿!我要吃东西。”
洛雅君的漂亮眼珠开始缓慢移动,好似一双手细细抚摸描绘她的脸。从来没有人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的脸,燥热爬上脸颊,她忍不住转移自己的视线,眼光松懈盯着女人的鼻子。
没有黑头,毛孔细腻,皮肤清透白皙,一点化妆品涂抹的痕迹都没有。不合时宜地想起女人的红唇,貌似只涂了嘴巴。
女人忽然呼出一股裹夹着清爽的热气息,下一瞬她拉开距离,室内冷空气涌进,打散清爽的气息
静谧的封闭房间里,哒哒哒高跟鞋响起。洛雅君走到一面墙,纤细的身条弯下,水晶耳环垂落弹到下颌线,轻轻晃荡,闪闪发光。
洛雅君的手指敲打一下,墙面推出一个隐蔽的小盒子。手伸进去,传来细微的糖纸摩擦声,抓糖的动作突然放缓,脸微不可察偏向房外的过道。
她抓起一把,小盒子自动缩回墙里。
五颜六色的糖果一丢,“吃吧。”
付芮抬起手指左右迟疑,最后拿起一个咖色糖,拨开糖纸,是硬糖。失望地塞进嘴里。
“不喜欢?”洛雅君靠近她,顺手拿起粉红色糖果,手指抓着两边,旋转打开,指尖拨开,捻起,丢嘴里,“挺好吃的。”
“长官,”她两三下咬碎嘴里的硬糖,含糊不清地说:“你抓我来,不问话,也不打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洛雅君左边脸鼓出糖果的形状,抬手弄她的头发,嘴角露出明显僵硬的笑,“不痛吗?被人撞飞在地上。”
手从头发摸向后颈,冰凉的触感,惹得她全身抖索一下。
当然不痛,可这话她不能实说。普通人经这么猛摔,是不可能如她这般能跳能说,还有心情吃糖果。
她装聋作哑,眼光放在桌面的糖果,手指一会儿捏这个,一会儿捏那个,东挑西选。
怎么全是硬糖。她想,要是有巧克力就好了,软糖也行吧。
一股清爽的气息从背后而来。洛雅君的一只手撑在她旁边,有些苍白的手指屈起搭在桌面,指甲干净修剪地圆润。
付芮感受到对方明显的贴近,余光瞧旁边的洛雅君,对方正认真看着她挑糖果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清冷的声音忽起,“这个好吃。”
一颗夹心糖拣起,送到她眼前,跟着一起的是洛雅君看过来的褐色眼眸。
她的眼神转动,放在糖果身上,手指卡顿抓住夹心糖的另一端,轻轻扯拉,糖果没动,她又用点力,没动反而拉了回去。
手指松开,她眼神古怪地看向紧捏着糖纸另一端,好似耍弄她的洛雅君。她表面没显露怒意,眼神却在说:不想给就别给!
这一放开,对方顺势捏住两头,轻轻一转,托着糖纸喂到她嘴边。
付芮的嘴紧紧闭上,死活不吃糖。
二人推拉两回合,洛雅君先放弃,手停在她嘴边却没有移开。付芮自己偏开嘴巴,感觉洛雅君没动静。她抬脸瞧洛雅君,发现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凝滞。
笃笃。
是玻璃敲打声。
“听说有坏小孩,就是她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略带一些顽皮,发声源来自大门处,付芮看过去。
门框倚着一个散发着成熟气息的火辣女人,涂酒红色的指头玩捏柔韧的牛皮细教鞭,她穿着一身半透紧身黑裙,深V拉到上腹。
女人不等人邀请,中跟长靴一伸踏地走来。
柔顺的黑直发在腰后摆动,勾起的红唇角旁,一条深深的法令纹。
是站在监狱长身后的女人!
付芮翻出脑海里仅有的直播画面。
女人扭动着腰肢走过来,蛇一般的锐眼直射,刺穿她的脸,勾扯皮肉。
她站在另一边,手指点在桌上,俯下身,突如其来的浓郁体香让她呼吸凝滞。
“啧啧,是你吗?坏小孩。”
付芮的视线从女人的深沟抽出 ,转移到挥动两下的细教鞭。这个女人的压迫感太强,还有一点阴冷。
“副监狱长,他还只是个孩子,请别吓他。”
原来不速之客是莫亭雪,掌管着C区女子监狱。
洛雅君抽出右手,从脑袋后绕过来贴在她脸蛋上,付芮的头被迫往左边倾靠。
付芮抓住桌子边,并不想靠过去。
“坏小孩,不喜欢你啊。”
莫亭雪话音刚落,付芮屁股下的椅子一抖往下坠,掉到最低位。
她人还没稳住,一团软肉压在头顶,紧接着是整个身体压上来。
这个副监狱长竟然把她当前台倚靠。
莫亭雪施压向洛雅君靠近,她不得不载着女人往洛雅君方向摇晃。
“你不是不穿高跟鞋吗?今天穿上了。”
莫亭雪的眼睛落在洛雅君的高跟鞋上,抱着付芮的头前后摇晃身体,“为什么不穿我送的那双?”
洛雅君用力抽回夹在脸肉与柔软上腹中的右手,冷声说:“副监狱长来这儿,有什么事?”
“叫我阿雪。我说过,没有外人在,就叫我阿雪。”
莫亭雪越压越近,洛雅君脚步往外移,闷在两人中的付芮再也忍受不了,扒开莫亭雪的手臂,用力推她的腹部。
“喂!你们要聊天就去别的地方,不要夹着我脑袋。”
她双手挥舞,屁股后推,坐着办公轮椅从莫亭雪身下滑走。
逃脱后,她鼻子朝天大大吸一口气。随后,收回下巴,盯着正露齿好笑的莫亭雪。
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垂头看一眼座下踢坏的升降把手,又抬眼,她差点被闷死在身下,勾搭洛雅君时,还下黑手掐她脖子肉。
恶女人!
“付芮。”
洛雅君向她走来。
她瞧到洛雅君离开桌子后,莫亭雪笑出的法令纹干硬在脸上,蛇眼里的凶恶毫不掩饰。
眼看洛雅君越走越近,莫亭雪的嘴角逐渐下拉。
她握紧两旁把手,脚一蹬,朝另一边滑走。
洛雅君伸出的手臂停一半,她的目光跟着付芮滑动的弧线转回莫亭雪后面。
她绕了一圈,停在门前,轻微喘气,结果看到洛雅君双手环臂,踩着付芮的路线慢慢走过来。
你别过来啊!
慌张的目光在洛雅君和莫亭雪两个点跳动。
她可不是15岁的小孩。洛雅君,莫亭雪,这两个女人一定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事儿。
此时的莫亭雪很安静,背对着她们半坐半靠在桌子上,她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牛皮教鞭。
洛雅君距离她还有几步路,椅子腿下的轮子往后慢慢移动。
“你没事……”
大门嘭一声甩开。
付芮跑了出去。
洛雅君看着孤零零打转的椅子。
“跑了?”莫亭雪懒洋洋地说。
洛雅君走到门旁边,按下警告的红按钮。
随即,红光转动,屋内过道上铃声大响
她拉过椅子往身后一放,然后坐下,看向莫亭雪。
“你到底要什么?”
“要你。我一直想要的是你。”
莫亭雪转过美丽的侧脸剪影,眼角含情看着她。
“不可能。”
“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
“撒谎。”
莫亭雪臀部离开桌边,走到洛雅君前,教鞭敲两下手心,居高临下,“你在保护一个人。”
洛雅君不语,偏头,手指撩拨水晶耳环。
“是那个孩子。一见钟情?”教鞭撩开洛雅君的一缕曲卷刘海,“真恶心呢。”
洛雅君眼快速斜视那根教鞭,皱眉头,目光带点嫌弃,“你胡说什么呢?”
指头狠狠弹开教鞭。
莫亭雪忽然笑出声,“就算是你信我都不信。”
笑后,她收敛表情,垂眼皮,深邃的眼眸攥住洛雅君的呼吸,“不管是那孩子还是谁,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
她绕开洛雅君,朝门方向走,走到一半,她又说:“你从来就没笑过,就算是假笑也不曾有。那坏小孩,我会好好帮你照顾的。”
脚步声逐渐远去,洛雅君紧绷的肩膀跟着心里悬起的一口气同时落下。背靠后,脚尖往右边推,椅子带着她转圈。
两圈后,她面朝玻璃,露出笑容,玻璃映照的笑非常柔和,自然。清凉的沉潭变得暖意绵绵。
“至少,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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