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沈志宗在世时,尹煜柃还算有个庇护,沈家的事大大小小都轮不到她参与,随便找个借口就躲了过去。现如今沈志宗和沈伯寅相继去世,她才知道这一大家子到底有多不安分,动不动就办什么家宴,商讨那遗产划分问题。好在先前沈志宗带她见过场面,如今独自面对这刁蛮的一群人也还不算窘迫。
逢周末,将沈逾晟一人放在家里有些不放心,他虽没说,却能看出他想同行的**,尹煜柃便带着他一起来了。
沈伯寅有一儿一女,另外那儿子叫沈德珩,是沈志宗的弟弟,家中老二。除去沈逾晟长期定居国外的姑妈以外,其余七大姑八大姨都基本到场,在庄园里的草坪上陪孩子玩耍。
跨入府邸前,尹煜柃提醒沈逾晟:“一会儿见到家里人要礼貌客气些,这样不仅能让别人喜欢你,更能让你成为一个受欢迎和尊重的人,知道吗?”
沈逾晟点点头,龇牙咧嘴地笑:“放心放心,我都知道的。”
会客厅里懒散坐着好几位男性亲戚正谈论生意上的事。这家族属实庞大,尹煜柃本就理不清那些亲缘关系,加上只有葬礼时的一面之缘,暂时叫不上名。
瞥了眼进来的两人,沈德珩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毫不避讳地说:“这份家产是父亲一手打拼下来的,哥哥去世了,妹妹定居国外,也理应由我来继承。高层代表公司形象,大哥之前不是谈了个重要供应商么,现在恰恰是需要资金支持的时候,要是人家知道咱们企业现在岌岌可危,那那么多年的口碑不就倒了么。说实在的,这黄毛小子拿这笔钱根本没有作用,不如给我发挥发挥优势呢。”
这番话想不听见都难。尹煜柃仍面色沉静,十分体面地将沈逾晟牵至几人面前,摸摸他的脑袋说:“小晟,来跟叔叔打招呼。”
沈逾晟听话照做,朝左数第三位亲戚问好时,沈德珩笃悠悠地坐起身,双臂搭在膝盖上,捏了下他的脸,切断他的话,带着几分挑衅地轻笑声:“逾晟,你才念六年级,是要背九九乘法表算公司里的那些账吗?”
虽是二叔,自小到大却总跟父亲不对付,沈逾晟有些抗拒地往后缩了缩,满脸的不服气。
沈德珩洋洋自得地靠回去,发现表链有些松了,干脆摘下拿在手中,端着上位者的架子环顾在场一周,理所应当道:“逾晟那么小,父亲和大哥的事业怎么能交给他呢?我也是不得不接下这份重担。”
顿了顿,他又颇为纳闷地说:“逾晟,二叔对你不好吗?以前给你买玩具都不记得了吗?你现在难道要狼心狗肺地跟二叔抢东西吗?”
大人道德绑架小孩倒是头一回见。沈逾晟攥攥手,没吭声。
“遗产的事,公平分配才对。”礼貌并不意味着一味退让。尹煜柃本没想掺和沈家的事,奈何沈德珩这番话属实让人听着不舒服,看到沈逾晟被如此对待,她不愿让这孩子平白受气,平静地说道:“至于供应商的事,你是说没了这笔钱就办不到,那不正恰恰说明你的能力有限,更没有资格去继承这笔遗产。”
尹煜柃拉着沈逾晟在对面坐下,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晟现在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能力,这不是你窃取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的理由。”
知晓她是为自己出气,沈逾晟悄悄抬头看她。明显拐点甚至有点方的下颌角,算得上有点微凹的面中和直鼻,她的身体虽然有点瘦弱,但绝不是那种我见犹怜、能被打破和能被亵渎的清冷感。
她眉骨之间的立体感很强,微上扬的眉型叫她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只可远观的松风凛冽的气质。
恰恰是这副自视清高的模样,他沈德珩最为讨厌。没了沈志宗和沈伯寅,如今更是直接翻了脸。
“大嫂啊,你才来多久,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别以为父亲生前对你多几分偏爱,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沈德珩低眉把玩着手表,忽的,他将手表甩至茶几上,冷笑了声,“你和大哥办婚礼了吗?有见证人吗?不就是因为他心里还念着前妻的好么。”
本就是合约,尹煜柃自不会被这冷嘲热讽激到。沈德珩却当她是哑口无言了,“所以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也别太把大哥和逾晟看在眼里。我们家姓沈,沈家的事,还是得按规矩来。”
今日家宴距离沈志宗和沈伯寅去世没多久,她同沈逾晟穿得比较素净,可算是让沈德珩抓到把柄了,斜眼打量起自己这侄子,竖起食指冲他点了几下,颇为尖酸刻薄地说:“逾晟啊,你这身打扮真是够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乡下来的呢。”
他同尹煜柃举止得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满以为这份善意能被欣然接纳,未曾料到沈德珩竟丝毫不领情。沈逾晟紧攥着拳头,那架势,下一秒似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出手。
沈德珩并不就此罢休,毫不留情地继续挖苦眼前这两人:“看看你这副模样,哪里有一点我们沈家的气质?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可沈逾晟却以为话里有话。
提及母亲,当他是说他有娘生没娘养,心中那一点点膨胀起来的气球彻底爆炸。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直视着沈德珩的眼睛,怒吼一声:“我警告你,不许你说我的妈妈!”
沈德珩愣了下,但也只是一下。不但没被呵住,反倒觉得是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开始朗声大笑,“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孩子心性不成熟,有气从不憋着。沈逾晟从身后拿起靠枕,二话不说便用力朝对面砸去。
歪了一下,没砸到沈德珩本人,却把他摆在茶几上的茶壶打翻,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霎时灭了对面的嚣张气焰。
沈德珩气得脸色铁青,家族成员们见状,顿时如炸了锅一般,纷纷交头接耳,对沈逾晟指指点点,要他同沈德珩道歉。
“我偏不!”沈逾晟毫不畏惧地直直坐着。
“沈逾晟你tm什么态度?我是你长辈,你怎么敢这样顶撞我!别以为你是大哥的儿子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说我就算了,你凭什么扯我的妈妈!”
沈德珩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之徒,虽无真才实学,却总爱摆长辈架子。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沈逾晟,声嘶力竭地呵道:“沈逾晟!你别不知好歹!”
沈逾晟刚想开口反驳说他没有,却被一旁的女人拉住了。回过头,只见她面色严肃,眼神中透着警告与安抚,轻声说道:“先坐下来,别说了。”
沈逾晟深吸气,把话咽回去,听话坐下。
此时再争执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尹煜柃看向沈德珩,面露微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而诚恳:“小晟年纪小,说话没有分寸,刚才的确有些无礼了。回去后我会好好教育他的,还希望你能原谅小晟,别同孩子置气。”
有人新灌好茶水带来,沈德珩并不买账,喝口水,将茶壶重重放在茶几上,“我告诉你,你必须让他向我道歉,否则这事没完!”
才刚坐下的沈逾晟又弹了起来:“我凭什么道歉!”
如今唯二待沈逾晟好的男人相继去世,无依无靠孤立无援的情势,不是她和沈逾晟能对付得过沈德珩的。
今天沈逾晟丢沈德珩一个抱枕,明天沈德珩就可以对外扬言称沈逾晟为争夺遗产拿东西砸二叔。这里人多,又都和资本挂钩,你一句我一句,传得必定越来越离谱,他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时,怕是悔不当初。
“都别吵了,我替小晟跟你道歉。”说罢,尹煜柃不紧不慢地起身。
眼见她缓缓弯下腰,像是被拔了刺的玫瑰、掰断了的树枝,好像连风都为她停止了呼吸。沈逾晟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涩,不愿让她为自己的冲动承受这样的委屈,便拦在她的身前不让她鞠躬。
“孩子没大没小,请您原谅,不要一般计较。”尹煜柃将沈逾晟拉至身后,再次低头,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代他致歉。
沈德珩静静注视着她,冷哼声:“那么轻,嗡嗡嗡的,跟只蚊子似的。”
分明是明摆着要同她过不去,沈逾晟仍在身后极力劝阻,尹煜柃却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微微欠身,提高了些音量:“孩子年轻不懂事,我在这里替他向您郑重道歉。请您多多包涵,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场下皆在看此笑话,捂嘴互相取乐。
她已做到如此地步,再不退让,便是他蛮不讲理了,沈德珩心情颇为不错地拍拍裤子起身,“既然大嫂发话了,我也不深究了。”然后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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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每日睡前尹煜柃都会给沈逾晟讲一个故事,在枕边陪着他。她自然知晓,沈逾晟口中的“妈妈”是邱瑾初,他出的那口气,也并非为她。
故事不知不觉中讲到结尾,他没了动静,大概是睡着了,她便绕到另一边,与他睡在一起。
她总是太成熟,以至于忘记她今年也才二十一岁。有时给他念故事时,她却已经昏昏欲睡,口吻含糊,神智不清的,然后不知不觉没了声响。
沈逾晟偶尔见她歪七扭八地靠在床背,他便会有些费力地把她挪正,给她盖好被角;偶尔她背对着他睡,他便大大方方地看她的身影,悄悄靠近她,就像靠近旷野中幽深的松林;偶尔她面对着他睡,他便鬼鬼祟祟朝旁边瞟,确认她睡着后,才轻轻扭身看向她……
只要她一有小动静,他便立马回过头装睡。装着装着,便真的睡着了。
万籁俱寂里,尹煜柃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右腿一岔,手臂一挂,找到了更舒适的睡姿。沈逾晟身体本能地动了动,调整姿势的同时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缓缓睁开眼……
她的手挂在他的胳膊上,腿压在他的小腿上,他几乎以熊抱的姿势被叩入怀中。
像是夜空中的星,忽闪忽闪地眨着眼,像是有团火焰,在耳边悄悄燃烧。
感受到腿被人轻轻动了动,尹煜柃迷迷糊糊地“唔”了几声,晃了下表示抗议,再度沉浸在美梦中。
都说别动了,可还是有人挠痒痒似的轻轻推她。她充满怨气地晃了下腿,又晃了下,再晃了下。意识到什么似的,尹煜柃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妈妈是不是压到你了?”
沈逾晟摇摇头,那天他本就让她受委屈了,如果这么靠着他睡能让她舒服些,他的心情也能舒畅些。他还想,现在或许是个好机会,为那天的冲动道歉。
只不过……沈逾晟躺在旁边小声逼逼:“那个……我感觉我的腿里面有闪电。”
尹煜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腿麻了吗?”
看见沈逾晟点了点头,她想着帮他揉揉腿疏通下经络,然而刚碰上,他却立马往旁边一躲,吓得整个人都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不用不用!”
视线不疾不徐地对上,尹煜柃双手进退两难地悬在半空。
沈逾晟有些耳红,与她面面相觑了好久。料到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立马解释说:“我的腿麻了,一动就疼,我忍一会儿就好了。我刚才的意思是……不用麻烦你。”
然而事后的解释更像是一种找补,更没有了说服力。何况,他也没解释清楚。
尹煜柃不想和一个小孩斤斤计较什么,面上也无任何情绪流露,只是说:“妈妈有点困了,先睡了。你腿不麻了的时候就躺下来睡吧。”
也不知她是真的困了,还是心情不好,看见她在身旁躺下来,背过身没了动静后,沈逾晟没再说话了。他嫌自己的嘴笨,更别提同她道歉了。
夜晚降雪不断,直到凌晨才停下。雪后初晴,道路两侧停靠的车辆顶部残留厚厚一层积雪。
白天将沈逾晟送去学校,从市区返回宅邸的路上,陈叔看了眼后视镜里面色寡淡的女人,试着开口说:“夫人受委屈了。”
“没有。”尹煜柃坐在窗边,苍白的皮肤下透着一丝淡淡的倦意,半晌才问,“这沈德珩跟沈志宗一直不对付吗?”
陈叔说是啊:“二少爷先前先生在时处处比不过先生,老爷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先生,老爷护着先生,他不敢出头,如今他是把这么多年来的怨气撒在您和小少爷身上了。”
顿了顿,他笑着感慨了句:“不过啊,还好有夫人在小少爷身边,他们一家欺负不到小少爷头上。”
尹煜柃掰着车窗开关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味望着窗外。好久好久,突然叫停:“我去下便利店。”
陈叔靠边停下。她快去快回,结完账后偷偷将物件藏进大衣口袋,这才拉开车门进来。
沈志宗与沈伯寅的相继去世,让沈家一时间没了主心骨,外界对沈家企业虎视眈眈,公司内部更是暗潮汹涌。当初沈志宗给她的马甲是个高知女性、商业女强人,那时谁又能料到有今日。
为保证沈逾晟将来顺利继承公司,她不得已承担起责任,逐步处理各式各样沈志宗留下的公司相关事务,抱着书本寒窗苦读。
距离沈志宗去世也已过去好几周,原本觉着能延一日就延一日,现今转眼又一日要过去,一轮冷月悬于夜空,枯枝剪影孤寂萧瑟,细细的碎雪随着风飘进来。
有些事,好像不能再拖下去了,该有个决断了。
尹煜柃从卧室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心不在焉地开合几下,踩着拖鞋倚到窗边,视线悠悠落在先前在沈逾晟房间里写的、后来又被自己偷偷拿回来的那封信,最后与打火机一同放至身旁的矮柜上。
口袋里有个深红色调、绒面包装的烟盒,她从里头抽出根烟,叼在唇间,拨通了蒋今澈的电话。
窗户半扇全开,冷风寂寂,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遮去了大片视线,还有些戳眼。久站于风口,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带了些哑。
“我现在没法回去……再等我会儿好吗?”
“……你想好了是吗?”
尹煜柃沉默了。没等她有个明确的回答,电话便被对面挂断了,直截了当地。
手机突然“叮”一声,两声,三声……垃圾短信接连不断弹出声音,最后,她不耐烦地将手机按灭丢至一旁,深深吸了口烟。
她知道自己一向心思多变,但那些“坏心思”从未真正伤害过他。她对蒋今澈,有着近乎本能的偏爱与信赖。每一次选择,他都是那个无需犹豫的答案。而这一次,真正算是触碰到了两人关系中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蒋今澈再没有像从前那样迁就她、哄着她。烟雾直达她的肺部,获得一时消愁后,又被缓缓吐出。她的情绪随着夜色一同低落了下去。
季姨小心翼翼走近,“夫人,该用晚餐了,小晟在餐桌前等着您。”
尹煜柃拎拎嘴角,说知道了。
眼前的女人只在衣裙外面披一件长款外套,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季姨放心不下,叮嘱说:“您别站在这里了,要着寒感冒。”
“你们先吃吧,我不是很饿。”她眼角带笑,却因没什么血色,显得寡然无味。在季姨走后,点了今天的第二根烟。
沈家上上下下的事都等着她处理,公司繁杂事务需要她学习并解决,她还要时不时看他那些亲戚的脸色。即便沈逾晟是很乖的小孩,随着他一点点长大,作为“母亲”的她依旧要在他的生活方面忙碌操劳很多……
如今二十一岁的她本该享受自由无拘束的生活,而不是在沈宅一点点腐烂,照顾着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的“儿子”。
尹煜柃又吸了口烟。然而一年多没接触,刚入喉,过猛的量便令她不由得咳了好几声,在窗边落下一地颤动的光影。
她眼泛白光地撑着窗台,突然感到有些迷茫。
她究竟为何要照顾这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小孩?那孩子从未把她当作母亲,总是躲着她、避开她,甚至对她的触碰都表现出厌恶……她本就不擅长照顾小孩,为什么还要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明明可以甩手离开,回到蒋今澈身边,继续原本的生活,躲开这场矛盾……
侧身之际,她的口鼻间呼出丝丝缕缕的白气,烟雾袅袅升腾,将她蒙上一层薄纱。朦胧夜色下,她的剪影透着一种别样的美,妩媚、落寞之中又携有破碎。
沈逾晟将书包送回屋,压着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猜测,这白雾应该源自香烟,而非寒冷。只见她手中那点猩红的光闪烁跳跃,随着她轻轻抖动,继续燃烧。她抽烟的动作娴熟而自然,整个人散发着成熟性感、叛逆不羁的气息,一看便知不是初涉烟局。
她会不会冷?要不要给她再拿件衣服?她真的不饿吗?他却不知她此刻在想,她突然有些讨厌沈家的一切,包括他。
起初她以为和沈逾晟只会是生命中一个小插曲般的交集,既然他不喜欢她,她又何必舔着脸倒贴他?可不知为何,对他,她总有一股莫名的牵挂。
或许是他眼中偶尔流露出的无助,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她想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各种琐事,他站在家门口望眼欲穿等着她回来、葬礼时迷茫地立在原地等待一个指路人……
他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她仿佛都能看到自己走后,他被他那二叔欺负、打骂,他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无人给予安慰。那可怜的模样,像只受伤的小鹿。
尹煜柃觉得自己好荒唐,她在这思前顾后,鬼知道这小子到底需不需要她。再说了,怎么说也是二叔,不至于把他打死吧。
即便如此,她还是狠不下心就这样抛弃他。
木色酒柜整齐分类放置不同酒水。沈志宗心脏不好,沈逾晟又小,家里没人喝,只供来人时用。尹煜柃去里头拿好几瓶红酒,食指和拇指夹住木塞向外旋转,完全拔出,关在屋里一瓶一瓶地喝,喝到分不清昼夜轮回,试图摆脱现在这种不安而焦虑的情绪。
当然,她尝试给蒋今澈打过电话,却没被接过。查了查银行卡里的钱,只有郑梁他们那份被取走,蒋今澈这个月分毫未动。唐歆悦说,蒋今澈领着蒋雯去别的城市看病了,父母让他们照看好潮醇,后来就再也没联系上了。
“澈哥他……本来是要带你一起走的。”
“没事。”尹煜柃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奚菁姐,有件事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跟你说一下比较好。”唐歆悦声音放轻,“叔叔阿姨来潮醇找过你,我们没说你在哪儿。姐你在那边也小心点,好不容易生活得那么好,别再被他们纠缠上。”
“……给你们找麻烦了吗?”尹煜柃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
“跟郑梁和李奕明打起来了来着,不过没闹去警局。哦对了,姐你放心,他们下手有度,叔叔阿姨都没受伤。”
“你们都没事吧?”
“放心放心,他俩皮糙肉厚的能有啥事。我就更没事儿了。”
望着手中酒瓶,尹煜柃轻晃几下,很久才说:“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奚菁姐,你每个月给我们那么多钱,是我们感谢你才对。”唐歆悦嘿嘿笑了几声,“有客人来了,我先去忙啦,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尹煜柃默默将手机放下,仰面往嘴里灌入一口酒。
地上歪歪扭扭躺着好几个红酒空瓶,喝尽手中这最后一瓶,她的头脑昏沉,手一滑,酒瓶摔裂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巨响。远方又突然传来一记清脆的鸟鸣,让人留下深深遐想,无法不在意。沈逾晟怕打扰她,却还是敌不过担心,徐徐放下了书本。
注视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刚想敲下,大概也是注意到那记声响,季姨赶来提醒说:“小少爷,夫人说不想有人打扰。”
沈逾晟没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季姨打发道:“小少爷,作业写完了吗?回房去写……”
“我写完了。”尹煜柃显然是不想见人,几日里他无事可做,也只能写作业,写完作业便乖巧地读书。
见沈逾晟固执地站在原地,季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为难地开口:“小少爷……夫人说……她暂时不想看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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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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