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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柳氏·十八

黑烟从四分五裂的状态再次融合在一起,又是那张欠揍的脸。柳樊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他满脸嫌弃,随便抛出去一张符箓,掐了个诀,从黄符中延伸出数条锁链将那人缠住,缓缓缩紧,它发出似人般的哀嚎声,柳樊瑀将两指一横,黄符同黑烟瞬间便消失殆尽。

柳樊瑀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方,咂咂嘴道:“这么弱的东西都能杀了你?”

他只是责骂,顺便嘲讽几句誏寒溪,并不期望誏寒溪回些什么。肩上的誏寒溪哼了几声,吐出个字:“疼——”

柳樊瑀冷静回道:“疼不死。”

誏寒溪伸手握拳,用力砸向柳樊瑀后背,“咚咚”几声响,柳樊瑀吃痛,收紧扛誏寒溪的手,力气这么大?

誏寒溪只觉腰身一紧,缓缓道:“砸不死。”

柳樊瑀无奈,额角抽痛,只得将肩上的人扛下来。誏寒溪腹部柳樊瑀肩膀硌到了,他轻哼一声。柳樊瑀将誏寒溪一手搂腰一手托屁股的抱起来,这么看着,一个大男人把另一个大男人抱起来颇为奇怪。柳樊瑀看了看四周,无处安放:“……”

“别这样抱。”誏寒溪缓过劲来,声音微弱。

“难不成你爬到我背上?”柳樊瑀叹气道,“怎么跟个猴似的。”

柳樊瑀是知道的,誏寒溪现在除了打他,其余都不想使力。柳樊瑀笑笑:“那种东西都能杀你?”

誏寒溪眸光微黯,他上半身微弯,紧贴柳樊瑀脸侧,话语吞吐气息柳樊瑀脸颊都能感觉到微热。只听他轻轻道:“嗯,使不上劲。”誏寒溪说谎了,他兴许是习惯被它们杀了,还是说……不对,好像有股味道,那是什么?

此时的柳樊瑀只认为。

这么乖?

也好。柳樊瑀觉得太过变扭,于是换了个抱的姿势,一手托背一手托着双腿。从上往下看,怀里男子模样暴露无疑,誏寒溪安安静静的,一张脸没什么太多的表情。柳樊瑀还是好奇,到底为什么黑烟会化成他的模样,可是就这么问了,誏寒溪会告诉他吗?还是说,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誏寒溪瞒着太多事了,柳樊瑀自嘲一笑,罢了,半斤八两。

柳樊瑀静静盯了会儿怀内的誏寒溪,他眼眸深邃似无尽深渊,薄唇淡淡的粉,一层薄薄的水膜在眼珠外面,泪水似有似无,仿佛下一刻誏寒溪眨眨眼就会“吧唧”掉下泪水。这么想着,想看一个大男人掉眼泪倒是一种恶趣味。许是目光太过明显,誏寒溪回过神来,抬眸便于他四目相对。柳樊瑀临危不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誏寒溪就已然伸出一只手来掐着柳樊瑀半边脸往外拉,柳樊瑀没手空出来打掉他,只得任由他又掐又捏。

誏寒溪放下手来,有种爹娘的口吻:“你多大了还能走丢?”

柳樊瑀老实道:“丢的分明是你。”誏寒溪又是先前那副模样,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他不提,柳樊瑀就不问。

“别玩了,出去要紧。”柳樊瑀责骂。

誏寒溪听他这么一说,环顾四周道:“这里死了很多鬼,看样子不是单纯的魂飞魄散。把手放在祭台上,施一点法力。”

“没手。”柳樊瑀满脸漠然,看着两手抱着的男人。

“用脚。”誏寒溪对上柳樊瑀视线,一本正经地道。

柳樊瑀微笑着说:“这倒是个好……”

……

柳樊瑀一手放在祭台上,另一肩扛着誏寒溪,誏寒溪满脸漠然。柳樊瑀开口道:“誏寒溪。”

“干嘛。”誏寒溪道。

“你怎么这么重。”柳樊瑀正色道。

“吃多了。”誏寒溪也正色。

柳樊瑀试着将法力灌入其中,一股冰凉的气息自掌心传导全身,他眼皮一跳:“底下有东西。”

“挖出来看看,记得小心一点。”誏寒溪这么说着,打趣道,“值钱的就……”

“又不是贼。”柳樊瑀嫌弃。

隐藏在祭台下的东西并没有用什么特别的东西加密,或者说,连一点法力都不需要,单就把手放在上面即可。祭台的颜色自白变黑,有一块黑漆漆的东西似从水面涌上,水波荡漾一般,再回过神来,柳樊瑀手心下再不是那片白花花的台面,而是一块长长的黑棺。柳樊瑀想起在池家看到过的黑棺,可不同的是棺盖上什么也没有,连一张符箓也没有,就这么明晃晃的在这中央。

柳樊瑀收回手,问了问肩上的誏寒溪:“下来看看?”

不……不必了,再这样被你折腾下去,五脏六腑都得吐出来的。“我自己下来!”誏寒溪一口回绝。

这么激动?柳樊瑀暗自揣摩,下次自己还是小心点的好:“你自己怎么下来?难不成跟个猴一样爬到……”柳樊瑀还没说完,誏寒溪立刻从肩上滑下,一双手扶着柳樊瑀的双肩,两人面对面,誏寒溪双脚在空中一点,稳稳当当悬在离地面一点处的地方。

好险……不对。

好废法力!

柳樊瑀看愣了,看着面前稳当低悬在空中的誏寒溪,他嘴角一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声好气的问道:“你能自己走?”方才柳樊瑀以为是黑烟掐着誏寒溪的脖子,让他悬在空中,以至于碰不到地下的阵法。不对,是自己太傻了!他早该想到的,一个阵法而已,想立于空中不触碰到,对誏寒溪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柳樊瑀自己平息自己的怒火。

誏寒溪捂住胸口,仿佛是解释:“我有伤在身。”说完抬了抬头看向柳樊瑀,眼内带许些泪光。

柳樊瑀愣了愣,别过脸去:“先看棺材。”眼睛怎么一亮一亮的……

“哦,好。”誏寒溪收回那点点泪光,欢快地推开棺材。

柳樊瑀也不多说什么,帮他一起推开,棺盖被掀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袍道服的少年,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少年白袍素净单薄,一张脸蛋还有些红润,却毫无生气,最起眼的是少年全身自脚踝都被人画满了朱砂的符文,扭曲诡谲,活像一个祭品。

“柳寻……”柳樊瑀低声道。

誏寒溪伸手向棺内的人摸去,先是抚摸脸侧,掀开眼皮,然后摸到柔软却并非僵硬的四肢。他垂眸看了柳寻身上的符文片刻,随即紧蹙眉头,抓着柳樊瑀的手臂迅速往后退开数米之远。柳樊瑀还未反应过来,只知道誏寒溪抓得死死的手,他往方才二人站在棺旁的位置望去,那处正站着一个人。

与柳氏族人一样的白袍,来人身材高挑,单就束起一个马尾,他此刻正背对着二人,背着手往棺材里面望,许久才开口,带着笑意道:“是谁指的路?这么说……应该是柳勋那个傻子吧。”说完就哼着小曲,转身往黑棺旁上坐,一只腿踩在棺边上,另一只腿搭在下面晃,眼底阴影一片显得诡谲。他抬起手来,指尖提着的铜铃叮铃作响,再一笑。

“好巧。”

容貌虽不同,但柳樊瑀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男子的气息和当时在柳柒缘身旁的弟子一样,他们是一个人。这张脸他在池家也看到过类似的,正是当时来的一位前辈,相较长相,面前这位仿佛更为年轻稚嫩些,也不知道是怎样的道法。

誏寒溪侧了侧脑袋,看向身侧的柳樊瑀,只听他一本正经低声问道:“你认识?”

柳樊瑀低了低头,一手遮住脸侧,看着他,也低声地一本正经回道:“在池家见过一次,不认识。”柳樊瑀确实不认识,大概是那个谁谁,但那么多大概,他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之后再问誏寒溪,誏寒溪也只是说以前见过,现在见了也不一定记得起来,下次见到再说吧。柳樊瑀当时也就是“哦,好吧。”的态度,之后也没再见过。

誏寒溪再问:“你确定他长这样?”

“看着比当时年轻些,不会是他孩子吧。”柳樊瑀大胆提出疑问。

坐在棺上的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不远处低声耳语的二人。

誏寒溪又看了看,坚定又小声的说:“好像没见过。”

“那怎么办?”柳樊瑀问。

“我自有办法。”说完,誏寒溪干咳几声,他一只手负在身后,与男子面对面两两相望,他点了点头回道:“好久不见。”

男子倒是笑吟吟地看着誏寒溪:“来做什么?”

柳樊瑀心下一紧,这该怎么回?他转头看向誏寒溪,双眼诉说着困惑。誏寒溪看出柳樊瑀眼中的惊慌,他继续接话,坚定道:“偷情。”

什么?柳樊瑀双眼幽怨,低声道:“你刚刚说……”

“哦?”男子略为震惊,却依旧是笑吟吟的,他从怀内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瓶内只有浅浅几滴的血,男子转身弯下腰来,用手撬开棺材内的柳寻的嘴,将瓶内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喂给他,直到瓶内一滴未剩,他这才随后一抛,瓶子“啪嗒”摔在地上,碎成数片玻璃渣。

誏寒溪眯了眯眼,看向地下的碎片,还沾着点点血液,他眼内闪过一丝不悦。

“来了就多看看,这是我养的东西。”他指了指棺材里的柳寻,然后看向誏寒溪身旁的柳樊瑀,打量道,“我跟你见过一面,不如你猜猜看,猜这是什么?”

柳樊瑀本来只想安安静静的,没想到他竟开口提起自己,他思绪片刻,回道:“炼药的。”

男子拍手称赞:“猜对了。”他眼底阴影在灯光下看着颇为疲惫,此刻语气突然变得恶狠,眼神冰冷,看着柳樊瑀的眼神炽热:“想来你也是味炼药的好材料,比如你……”

未等男子说完,柳樊瑀手中提着的佩剑“唰”地出鞘,寒光凛凛,衣诀飞扬。他呆站在原地,想起身旁黑影一系列的动作,不觉有些后怕,刚刚是……誏寒溪抡起剑后飞过去了吗?黑棺旁男子瞳孔扩散,一手抚向黑棺边缘,借力将那招至死的一招躲开,他踉跄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此时已退至墙边。男子倒笑着道:“这会儿认出来了?”

誏寒溪足尖点于黑棺边上,长身鹤立,他双手垂下,一只手不像是握着,倒像是提着剑,他缓缓看向墙边男子,眼神出奇的平静,像是喊人一般的开口道:“司文雎。”

司文雎笑着应了声:“十万七千八百五十九年不见。”

一旁的柳樊瑀听后,咂嘴嘀咕道:“这么清楚?”

司文雎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又道:“我编的。”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柳樊瑀,打了个响指,一瞬间,柳樊瑀已然消失不见。面前寒剑袭来,司文雎又是一躲,他退到一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颇为震惊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凶了?”

“你做了什么?”誏寒溪沉声问道,手中寒剑未停。

司文雎似乎无心拿出武器来对抗,反倒是跑来跑去的,他心里忙着叙旧,打趣道:“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我是先见了褚泓汲后来的。”

誏寒溪一脸的不在乎,表情并没有太多的波动,淡淡道:“你把他送哪去了?”

“欸?”司文雎跑到黑棺旁,拎起棺中的柳寻,他此刻竟睁开了眼睛,人却依旧呆滞。只听司文雎长叹气道,“就是有个人想跟他谈谈,送他过去,也没对他怎么样。你生什么气?我活了这么久,可是头一回儿看你生气。”

誏寒溪从怀中掏出符箓抛向四周,司文雎见状施法欲破,其中四散的一张符箓如利剑直向他飞来,司文雎又是躲,他没想接,谁知这张黄符飞到一半就爆了,烟灰遮住了视线,等他窜到别处,往四周一看,阵法早已布好。

誏寒溪喘了口气,这才缓缓落下,足尖着地,还是没有太大波澜,提剑。

司文雎身旁的柳寻颤颤巍巍地站起,骨骼间摩擦“咯咯”作响,他肢体扭曲,最后竟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体内血液早已被抽干,唯剩一个身体。司文雎用手抚在柳寻头顶,一团球样的人全身发出亮光,最后缩小成一颗药丸悬浮在空中,他将药丸收入袖中,看着来势汹汹的誏寒溪,察觉到了什么,一边躲着招式一边惊讶道:“你怕我告诉他?”

“消失了这么多年,怎么一来就找死。”誏寒溪道。

司文雎听后脸色瞬间拉下来:“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有多辛苦,嗬,毕竟游仙大人无所不能,也是,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你装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骨子里不还是那么嗜血如命。你说,要是被刚才那位道友知道了,你待如何?”

誏寒溪招招致命,司文雎终究是躲不过去,他竖起两指于面前,默念咒语,左手一横,一把长剑赫然出现,剑外缠绕着悬浮的朱红色咒文,复杂错乱,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司文雎转身躲过一剑,肩膀处皮肉绽开,鲜血沾染纯白的道袍,他未发觉肩处的伤痕,只手把剑一拔,长剑铮亮,剑刃下一道细长的银红色,剑身隐约间可见一片片细小光泽的龙鳞,剑刃一转,剑上鳞片又消失殆尽。

司文雎嘴角勾起,长剑蓦然一横,剑气以肉眼可见的红光扫去,誏寒溪翻身腾起,剑气朝着墙边扫过,响声如雷鸣,轰隆隆地一声巨响,结界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痕,长至半边,威力自是不用说,足矣穿透一面厚重的墙体。“你伤还未好,不一定打得过我。”司文雎将剑身提至眼前,映出他一双漆黑的眼眸,“妘逢雨给你吃的那粒药丸滋味如何?”

誏寒溪似有鲠在喉,他伤势确实严重,就知道是有人借了妘逢雨这把刀,芹芸仓库里的血也是他拿来制药的吧。这么想来,他手里的剑……誏寒溪想到了什么情况,他眼皮一跳:“易魈竟把龙骨给你了?!”

司文雎笑笑不回话,誏寒溪将结界撤下,要是结界被打破,破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结界那么简单了,甚至会将他自己反噬。司文雎叹气,揶揄道:“还真是多谢你饶我一命了。”

誏寒溪身下泛起一圈阵法,下一秒就无影无踪了。传送阵,能传送到哪呢?司文雎看着面前狼藉一片,他将剑收回鞘中,淡淡道:“游仙,你输定了。”

仔细一看两个月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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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柳氏·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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