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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往事云(二)

临江之围解除后,郑悯扶持幼帝郑慈登基,代为摄政,可彼时,她也不过是比年幼的君主大五岁的孩童。权力,并没有因一场战争就收回她手。先帝在位时力求革故鼎新,世家与皇族罅隙丛生,那些江左巨族无不居庙堂之高而待她错漏百出,最好郑悯一脉完全断绝,他们好再从皇室旁支另扶傀儡。而已被改革触及利益的门阀世家暗中向姐弟二人磨刀霍霍。那时澹台芝只对这年幼的公主殿下感到怜惜,漂亮的花要么接受世家的豢养,要么枯萎在泥里了。澹台部族既不希望皇权强势,又不想看世家弄权,唯有二者相持相争,才无暇管她们这些南方少数部族。

第二次澹台芝见郑悯,是临江之战的庆功宴上。宴饮期间,她恰逢月事最后一天,本以为大殿之中焚香,加之她佩戴了兰芷,血腥之味无人察觉。却不料有世家支持的晋王倨傲,牵敖犬上殿,谓之“护国功之最大者。”最上首屏风之处,郑悯平和地声音如珠碎地:“为’功之最大者’赐座。”下首群臣世家,面色各异。敖犬闻血腥,却挣脱束缚向澹台芝冲来,过来的宫侍一时却制不住那猛兽,她来不及反应,刚要被掀翻,却见敖犬又向屏风处奔,所幸宫侍大多反应过来,制住猛兽。原来是屏风后的公主一时受惊,被碗片划破手。敖犬被制住,澹台芝也得以从容整理衣冠道:“护城时腿上伤口尚未完全痊愈,让公主受惊,某自罚一杯。” 澹台芝不敢想若今日女身被发现,各部族与世家皇室如何看待她所代表出战的澹台部。

于是澹台芝爽然而立,举杯酒而尽,如玉山伫立。有人迫不及待地称赞“他”,这事算被揭过。澹台芝重座落座,隔着满堂醉客,隔着影影绰绰的屏风,她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什么面对兵临城下时镇定自若的公主会被一犬惊扰。澹台芝对着高座上的郑悯,遥遥祝了一杯酒。

几月后,如她所料,世家需要草包,而晋王太过愚笨,加之听闻高阳公主四顾雍山三圣,拜请为帝师,世家所代表的保守派认为这是皇族的妥协,逐渐放弃晋王。有人又适时“发现”晋王谋逆证据,晋王一脉被世家作为献给了那位的礼物。而彼时,她将随部落军队离京。

那时澹台芝想,她与她,在这乱世之中,不过是柳絮逢风,动如参商。

第三次见郑悯,澹台芝随舅舅在军中屡获战功,军中已有她“白玉鬼差”的名号。浏州被困,她的舅舅和将领们商议过后,派她带轻骑兵纵队突围求救。适时郑悯督战在沧州,将要派兵支援时,闻浏州已降,城门大开,胡兵入,不守降约,虐杀城中百姓。愤怒在军中爆发,夏族将领咒骂着他们的背叛。澹台芝立刻被沧州将领打为叛徒之亲,欲先斩她而后效。在这关头,她没想到自己一向信任的副官又站出来指出她是女儿身。于是风向再变,那些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争着向沧州的将士表忠心,为曾与她这般不守女德、不讲廉耻的“□□”同行而懊悔,舅舅曾提拔过的小将拣着拆着舅舅所说的每句话,来证明自己早已识穿他的二心。

她跪在军帐中,挣扎着要自救,却被人制服,缚住手脚。她嘶吼着“必有隐情”,却被破布堵住了嘴。她被拳脚打得拳在地上,方知她的族人原来也长着如夏族一般的暗红心脏。血液与眼泪混着这些天潜伏突围的汗水流经嘴角,胸腔仿佛是喀斯特山林间通窍的岩石,四处漏风。有人跑来,拿开破布,用帕子拭去她的鲜血、汗与泪。她睁开眼,少女已不再是傀儡公主,她的实力开始让各种势力忌惮一二。她听见她说:“安静,听听澹台中将。”

后来,郑悯力排众议让她领兵重攻浏州,她也不负所托,打赢了这场血战。城破后,她走在曾走过许多次的街道,妇人的乳和小孩的脚堆成一座座三角小山,苍蝇在无头的尸首前盘旋,秃鹫在半开的店铺里进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1】终于,在被层层尸首所埋的城墙垛里,她找到了撑着刀,却无头的舅舅。那个澹台部族里人人敬仰的大将军,最后一刻也是战斗的姿态。“军情处来信,浏州军中有叛徒章宏开城门,投降鲜卑,传假信至沧州。”郑悯说。澹台芝没有动。

郑悯将他的头颅送到澹台芝眼前,她紧紧地抱住了死不瞑目的头颅。

郑悯想,她哭起来也是没有声音的,像她一样。她慢慢蹲下去,抱住了澹台芝,风声里有失去孩子的老人在哭吼,有侥幸存活的妻子在哽咽,有受惊的孩童在找被万千尸体之中的母亲。破城时,禧朝所灭的鲜卑将士尸体也横戈在城中。有白发老翁认出了杀害他一家的那个鲜卑士兵,拖着断了一只的腿,用斧子向他砸去,却发现仇人也成了尸体。老翁颓然地滑在地上,抱住自己,他的哭,也是没有声音的。

郑悯早已流不出眼泪。没有人应当这么苦啊,没有命应当被轻掷啊,她想。

“母亲早亡,父亲不喜,我被舅舅带大,他从不反驳我,哪怕是我要女扮男装参战,他也只是教我所有的武艺谋略,永远为我兜底。”

“殿下,你知道吗?我从不发自内心忠于禧朝,但他不同。他青年时在禧朝拜师求学,他告诉我,‘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2】,他说,他想去这样的世界。”

“很可笑吧,一个外族人,认同夏族的文化。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南方部族与北方各胡族,一个是为你们办事的狗,一个是会咬人的狼,总之都是非我族类。”

郑悯抱紧了澹台芝,说:“我自幼至今,因着这对异眸,从不乏有人背后说我肖兽,不似人族。若以语言、文字、形体、习惯区分异族与否,不过是找异同,那是不是可以说一个人只和他自己是同族?我们都是人,这就够了。”

郑悯听见了她的沉默,接着说:“你知道我眼中大同之世是什么样子吗?”说着,澹台芝看到她慢慢站起来,叹一口气说,“无冻馁,无征伐,无王侯将相之分,无男女分类之拘,众劳者众获之,弱者众助之,各有其道,各得其所。”

她看到那人越说越兴奋,鎏金在流淌,浅紫在闪烁,和她背后的日光一样惑人。郑悯伸出了手:“愿意和我一起为这大同之世吗?”

她看到自己握住了那只苍白的手,她听见自己说“好”,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晴空的闷雷。

哎,小小的老子果然还是喜欢中二场面~

注:

【1】曹操《蒿里行》

【2】《礼记·大道之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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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往事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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