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桓九凌对镜拉开领口,查看自己侧颈上的齿痕。
围绕着齿印一周,晕开深而重的血色,像是下一刻鲜血就会破皮涌出,极为骇人。
“他才是属狗的吧!”
桓九凌忍不住低骂一声,拳头捶在桌面上,震起桌上搁着的粉盒。
眼下屋中就他自己,他就算骂死太监也没人听见,可实在气得厉害,胸腔闷了口上不去下不来的火气,一把甩开领口,怒腾腾地大口喘气。
昨夜死太监那一口咬的极狠极用力,被咬住的那一刻,桓九凌都以为自己是被饿狼的利齿给贯穿了肩膀,即将不久于人世。
关键,死太监还不让自己叫,用手堵实了嘴,把出口的惨叫全给摁了回去。
桓九凌就这么无处发泄地忍了小半刻,直至被咬住的地方都失去知觉了,死太监方心满意足地松口,像什么都没做过一般翩然离去,留下痛得倒抽气的桓九凌捂着脖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
昨夜他疼得完全没睡好,今晨起来,查看伤处,胸腔没消散的火气陡然暴涨,蹦高蹿出好几丈。
他狠狠磨了磨槽牙,决定下次再有机会一定要把死太监给咬出血!
忽地,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小郎君,可收拾好了?”
“没有!”
桓九凌就着满腔火气,朝外凶吼一声。
门外的莲生无辜受到冲击,吓得跌退几步,站在他后头的方平“噗嗤”闷笑,嬉笑他挨了骂。
莲生满脸不知所措,站在门前走也不是,再继续问也不是。
踌躇难当的时刻,紧闭的门扉骤然打开,桓九凌一脸愧歉,对上莲生悚然不安的眼神,忙柔声道歉道:“对不住啊,莲生。我不是要冲你发火的,别往心里去。”
莲生局促咬唇,认定自己刚才不该催促桓九凌,是自己错了:“我……不是故意催促的,只是马车已经备好了,怕、怕耽误小郎君回家,所,所以才来问了下。”
桓九凌看他谨慎慌张的眼神,愧疚得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两个嘴巴,心软得一塌糊涂:“没事哈,我早收拾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莲生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松了口气的笑容,方平瞥见,冲他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卖可怜。”
“方平。”桓九凌不满看他,语气中带了些责备。
方平即刻正色,歉声道:“瞧我这嘴,就是贱。”
桓九凌无奈抿唇,正打算好好说说他这毛病,忽然见有人大步进了院子。
桓九凌眉头舒展,在方平和莲生都一脸茫然,不知该叫哪个名字时,定声唤道:“元明,是公公寻我吗?”
元明眼神略略诧异,他今日衣裳都洗了,便从同胞哥哥元清那处翻了件穿上。今儿个府上不少人都认错了,他觉得有趣,想着将错就错,谁知,这桓小郎君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非也,是公公派我护送小郎君回门。”
呸!
桓九凌要能相信这话就有鬼了,死太监分明是怕他半路偷偷跑了,所以派人来监视罢了。
脖颈处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嘴角抽动,不悲不喜地阴阳道:“公公可真是心地善良。”
元明不比哥哥稳重,性子直来直往,当即就问:“小郎君是在嘲讽督公吗?”
桓九凌:“……”
就你小子听得出弦外之音是吧?
脑袋长这么灵光做什么,跟你哥一样经常当个木头人不挺好的。
桓九凌:“不是说护送我吗?咱们这就走吧!”
一行四人坐上马车,本来桓九凌打算一个人去的,不想莲生二人知道后,纷纷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桓九凌想起那变态的出府规定,估摸这二人可能根本就没出过府,一时心怜不已,便自作主张把人都带上了。
好在作为死太监眼线的元明对此没有过多追责,他们也就顺利出了府。
一路碾着泥泞的路往桓府去。
路上,顺着飞起的车帘,桓九凌瞧见仍未修缮好的房屋,街边的乞丐比起之前他偷偷出来时多了不少,都是因洪水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时还能看到数只老鼠在周围窜动,偷食食物。
桓九凌实不忍心再看,他只是个连出府都要别人同意的普通人,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有能力帮助这些人。
平复心情后很快到了桓府,爹娘并不知他会回来。
是以当桓九凌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处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爹娘紧紧抱住桓九凌,每一声“九郎”都饱含泪意。
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此生的寄托。为了他不惜冒着被赵庸发现而失去性命的危险,只求一个能将他救出的希望。
这份情,桓九凌感念,他多次冒险寻找机会想要回来,便是承这一份情。
跟爹娘待到午后,元明便开始催促,大概赵庸跟他说了要回去的时辰,不许桓九凌在那里久留。
爹娘听到后,泪水再忍不住,抓着桓九凌的双手,始终不肯放他离去。
桓九凌眼眶湿润,忍耐着,尽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们:“爹娘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看,我现在是不是一点没比从前差,你们真的不要为我担心,有空,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如此,再三苦言,桓九凌登上马车,逐渐消失在桓父桓母含泪的注视中。
等到走得足够远了,桓九凌再忍耐不住,重拍车厢:“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元明抱着双臂,并不吃他这一套:“督公说了,要在日落前带你回府。”
桓九凌霍地抬头,眼周红透:“我就不能下去走走吗!你大可把这些都告诉公公,让他来处置我!”
元明怔然,从未见过男子落泪的他,瞬间慌了手脚:“诶,也、也没说不让你走……”
他呵停马车,刚转过头,便见车帘被人用力掀起,莹白的冬裘在风中一闪而过,迅速脱离视线。
元明牢记督公的吩咐,生怕他逃跑,赶忙跟了上去,另外莲生和方平都紧着跳下马车。
好在桓九凌并没有跑远,就真的是要走走的意思,扎着头猛往前急行,并没有任何的方向可言。
元明也就不着急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后头。
春来的寒气大把扑在脸上,把眼下的湿痕冻成冰凌。桓九凌忘不掉离开前爹娘不舍的眼神,透过他们,想到了还在现世的爹娘,一时悲伤难抑,伴随连日来应付赵庸的高压同时爆发。
促就他在马车上崩溃的一幕。
他不想那么早回去,见到死太监,还要装作感恩,感念他能让自己见爹娘。
在胸腔中那股郁气没有散干净前,他是不会回去的。
突然,一头撞上什么,两道痛呼声叠加响起。
“哎呦!”
由于桓九凌的脑筋已经走入了死胡同,导致他根本没有注意眼前的路,便跟迎面走来同样没看路的人撞在了一处。
桓九凌捂着额头抬眸,对面被撞到的人恨恨看来:“没长眼啊!”
他一身锦衣华袍,腰间挂着玉带,就连束发用的冠帽都是黄金制成的,通体贵气难掩。但就是那张脸因为愤恨,扭曲成一团,显得无比丑陋。
桓九凌心情不好,不想多生事端,低声道歉后,打算离开。
然而错身时却被他揪住手臂,一把给拽了回来,显然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桓九凌。
“撞了我,是说句对不起就可以的吗?你可知我是谁!”男子嗓门极大,气势高高在上。
桓九凌懒得跟他纠缠:“不知道,但你最好快点放开我。”
他清楚元明就在后头跟着,等下看到这处的骚乱必会上前查看,到时候有这人好看的!
“嘿!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敢跟我这里摆谱!”男子揪着桓九凌的手臂更使了大劲。
腕骨像是要被捏断了般,桓九凌忍痛咬牙道:“我让你放手,再不放手,有你好看的!”
“大胆!”
男子身旁另有一人跳出来大喊,看打扮似乎是他的小厮,帮腔道:“这位可是崔氏的长公子,你个不长眼的,还不快跪下磕头认错!”
崔氏一族的名声,桓九凌曾听莲生提起过,在这山阴乃至京都,崔氏都广为人知,声名远扬。
族人大半入朝为官,遍布全国,与另一文臣世家一道占据朝中大半位置,是真正的世家大族。
可那又如何?
桓九凌来到这世上,思想是现世的,不会因为一个姓氏就可以任人侮辱。
“我已经道歉了,是你们纠缠再三!”
桓九凌毫不屈从的倔强模样,刹那点燃了崔子桓满腔的怒火,在这山阴还没有人能听了他的名讳不胆战心寒,若是有,那也是死人一个。
于是他示意仆从递刀,当着大庭广众,握住刀鞘,寒光凛凛的刃影划过桓九凌的双眸。
瞳珠颤晃,他撼于这人居然敢当街杀人,何其霸道!
“敢不尊崔氏,该死!”
下一刻,崔子桓愤怒的脸骤然狰狞成一团,撕心裂肺的惨叫溢出喉咙,痛楚化为青筋爬满整张已然变得爆红的脸。
“啊!!!”
在他骂出狠话的同时,桓九凌瞅准时机,低头狠狠咬住他抓着自己的手,如紧咬猎物不松口的凶狼般,不给他挥下刀刃的机会。
赵庸曾说过他的牙齿锋利,他就用这口尖牙,死死撕扯崔子桓做恶的手。直到鲜血在口中爆发,腥气弥漫。
崔子桓手中的刀因为蜂拥而至的痛楚顿时脱手,抓着桓九凌的力道同样松了。
桓九凌见势,一脚踹在他身上,接着拔腿就跑,推开挡在面前的众人,朝前猛跑。
不多时,一声足令耳膜爆炸的怒吼声在背后炸开。
“混帐东西!我要你死!!!”
公公在哪里!快上线啊!老婆等待救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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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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