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九凌很明显愣了下,迟迟反应,才继续控诉说:“我让她给我倒杯水,谁知她笨手笨脚的,手一抖,那茶水都就泼到我身上了。”
听闻这话,赵庸暗润眸光绕过他,落在他身后的桌上,确有滩水渍和歪倒的杯子。
一切都如他说的那般。
“可烫着了?”赵庸和声细问,专注瞧着面前的人。
一副无微不至的关切模样,看得元清元明两人都不经生疑。
督公这是怎么了?
元清恍然想起晨起督公的奇怪要求,默默懂了什么。
柔和嗓音钻入耳内,桓九凌怔愣得更久了些,双唇呆滞碰动,讷讷说:“那、那倒是没有……”
“没有便好。”赵庸牵实他的手掌,带他到桌旁坐下,娴熟掏出帕子,认真为他擦拭胸前的湿痕。
没有人说话,一时幽静不已,水榭中的一众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瞧着,高高在上的督公为个小郎君擦拭衣物,亲昵极了。
“公公,”桓九凌在令人心慌的沉闷中捏住赵庸的衣摆,娇声要求着,“这女子在这里,真是很碍眼。我讨厌她,公公不能把她赶出去吗?”
赵庸拭弄的动作一顿,疏淡长眸抬高:“赶出去?”
桓九凌舔动发干的嘴唇:“对、对啊!”
说话间,他将上半身伏过去,摆出副矜情作态,“公公有我一个还不够吗?要这么多女子做什么?”
这娇柔做作的架势看呆了水榭中的一众男女。
而赵庸怀中贴来个人,胸口陡然暖了瞬,他宽大的手掌习惯性扶住桓九凌的后脑,审度眼神掠过仍立在跟前的女子,肉眼可见的惶惶不安。
玉雕似的长指插入乌发,顺着温柔梳下:“既然桓小郎君看不顺眼,那就赶出去吧。”
闻言,元清愕然瞪大双眸,此刻看自家督公真与见鬼无异,怀疑督公是被哪个痴心的鬼给夺了舍,才变得这么予取予求。
那可是之前定好献给圣上的女子,未来宫里的娘娘。就因为桓九凌一句话,说赶就赶,未免有些太随便了吧!
以为多少了解督公心思的元清,当下才发现,他对督公根本是一无所知。
“公公最好了。”
桓九凌卖乖说着,顶着墨发微乱的脑袋在他心窝处撒娇似的揉了揉,满脸眷眷。
赵庸眉间眼底具是柔情似水的笑意,掌心扶着他的肩膀,任他脑袋枕在自己心口处,简直溺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里,便是骄奢淫逸的娇夫和色令智昏的太监做出一副郎情妾意的情深模样。
而直到亲眼看着朱然跟随管家离开,桓九凌仍是如陷在梦中,醒转不来,满心满眼的不可思议,心跳加快。
当时情急之下,他想到这主意,跟朱然提前沟通好,说会委屈她一下。于是就在瞥见死太监回来的瞬间,让朱然给自己倒茶,接着她再故意将茶水泼在自己身上,做成了这出戏。
只是不想会如此容易,死太监真就因为自己的无理要求,便把钟意的女子给放了。
实在太轻松了,桓九凌难免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脑袋飘飘然,变得空白。
死太监对他好的太过莫名其妙,跟昨夜想要做什么还得交换条件的人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怎么回事?难不成死太监转性了?
一股因猜不透他心思生来的慌促感蔓延四肢,桓九凌深深蹙眉,绞尽脑汁,得出个最有可能的结论。
死太监该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桓九凌坦诚地审视自己,觉得除了容貌还算可观外,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死太监高看一眼的东西。
可赵庸就是表现得很异常,那么就说明他一定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貌。
一时间无数过往曾看过的东西纷纷涌入,来验证他的猜想。
听说太监没了那玩意,就会性情大变,喜欢玩点刺激的东西,男女不忌。
嘶……
桓九凌深感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眼下贴在死太监胸膛处,嗅着满口冷杉香,后背被他不时揉抚,登时有种入了狼窝的危险感。
完了,为了帮人,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就在哀叹之际,桓九凌下巴被冰凉捏住,抬往赵庸的面前。
三月阳光正好,水榭四面垂着竹帘,光线一棱一棱泼洒,映在赵庸的眼眸上。墨黑瞳珠瞬时浅下许多,配合那张沉静的面容,柔煦得宛若济世的菩萨。
“心里可舒坦了?要不要我把这些人都赶出府?”
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昏了头,桓九凌脑袋晕晕乎乎,顺着他的话,喜道:“可以吗?”
若能一举救出所有人,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功德无量。
赵庸眸色轻转,暗泽覆上:“你想吗?”
桓九凌喜不自胜,分开双唇,正要回答,然而赵庸却突然改口:“看来是不想,罢了。”
桓九凌:“???”
他刚好像还没说话吧,死太监怎么就替他得出这结论了!
后知后觉,品出股子被戏耍了的滋味,桓九凌忿忿,想要为此事再努力争辩一下。
毕竟那可是十来个良家女子,若有救出去的希望,总好过待在这里被死太监羞辱来得强。
是以双唇微张,正要开口,捏在下颌的手忽地撤开,赵庸随之站了起来,整理袖摆,淡声道:“该回了。”
说完兀自离开,再没管身后的人。
桓九凌失神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清楚他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面对水榭中女子投来的目光,十分不知所措,完全不敢对上眸光。
回府的一路,桓九凌兴致都不算高,没跟赵庸搭话,下马车的时候同样。
赵庸亦是没有开口,一到府上,便自顾自走了,并元清元明一道。
剩了桓九凌自己,往所住的院子去。
好在这一路,他自己将心情调节了番。等到进入院中,早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模样。
一进院,莲生就迎了上来,怀中抱着三文鱼,猫儿见到桓九凌欢快地扒进他怀中。
温暖蓬松的毛发扫在掌心,桓九凌顿时感觉被治愈了,同时想到了件正事。
“莲生,你可有认识的人能出府?”
“有是有。”莲生露出犹豫的神色:“只是小郎君想做什么呢?”
一听说有,桓九凌眼里瞬间有了亮光:“帮我送封信。”
“送信可以!”莲生见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以为他是想送家书,于是立刻同意下来。
毕竟一般的婢女仆从都不可随便出府,平时想家了,便会拜托能出府的人给送封家书。
久而久之,倒成了桩暗地里的生意。
桓九凌欣喜不已,当即回屋写信去了。按着之前程舒钰给的地址,写好后郑重交给莲生,告诫他千万别被人发现,尤其是死太监。
他当时跟程舒钰约好,若能成事就会给他去一封信。
虽说那前眼看着朱然是走了,但桓九凌无法确保朱然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家中,万一死太监突然反悔,将人抓回来关在别庄。
那无法出府的桓九凌也无从得知此事。
所以只能先写信跟仍在等消息的程舒钰说上一声,让他先做好心理准备。
莲生很快取信离开,方平姗姗来迟,拎着饭食从院外回来。
两人错身,方平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回到屋里跟桓九凌说话。
从别庄回去的时候,正好午上,桓九凌吃过方平拿回来的午饭,舒服地撸猫,享受阳光普照。
莲生送完信回来,跟桓九凌耳语说事情都已经办妥。
桓九凌彻底踏实了,早前烦忧的两件事都了了,他不需要再为什么操心了。
舒舒服服跟三文鱼打闹了会,睡过个午觉,再醒来,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发暗。
桓九凌抻过个懒腰,打算找找三文鱼,正这时元明打院外进来,一脸寒色:“小郎君,督公有请。”
他顺势站起身,表情几分诧异:“见我?”
“是。”
桓九凌一头雾水,不懂赵庸为何突然要见自己。瞥过眼外头深浓的夜色,眉心一阵重跳,该不会是……
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子吧。
桓九凌试图催眠自己,奈何那种旖旎念头已在脑海成型,想要遗忘都不成。
跟着元明,桓九凌来到赵庸宿着的院子里,然而方向却不是预期中的寝屋,而是旁边的书房。
秀气乌眉疑惑绞紧,桓九凌惴惴进到书房内。
屋中,赵庸背身而立,身子被红木方桌遮挡,影子拉长投落在墙上。听到动静,他连头都不回,低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桓九凌看到屋子里的元清元明低头退了出去,随着门扉碰响,愈发觉得眼下这态势有点不对劲。
两个孤男在书房独处,这个发展走向……
感觉下一刻就会被叫过去,推倒在桌子上,亦或是逼迫自己躲在书桌下……
桓九凌使劲摇晃脑袋,不可能,死太监没有那种能力,这种剧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下一瞬。
“过来。”
想象与现实恰到好处的重叠,仿佛噩梦当真上演,桓九凌惊愕抬眸。
不是,你来真的?
桓九凌:不是?不是?!谁来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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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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