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九凌怯弱定在原地,不敢贸然上前,眼底浮出赵庸的背影和横在眼前的书桌,喉头重重一滚。
这不行,他绝不会同意的!
这时,得不到回应的赵庸倏然回眸,侧脸锋锐,眼角似乎含笑,掩于泥金之色下,生生透出股子叫人胆寒的厉气。
“桓九凌,过来。”
被人喊了大名,桓九凌心知不能再耽搁,紧着呼吸迈开步子,顶住头皮刺麻,来到他跟前。
“公公……”
垂着头,声线细弱,肉眼可见的慌。
“知道我为何唤你来此吗?”低磁的嗓音在头顶响彻。
桓九凌吞咽紧张,掩下长睫,遮盖不安转动的瞳珠:“不、不知。”
“当真不知?”
非要他说出来吗?桓九凌内心咆哮,这件事能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吗?
再说这屋里就他们俩人,这说出来不就等同于默认接受他那变态的癖好吗?
这不行,绝对不行!
深提口气,将羞耻弃之度外:“公公—”
“我接受不了”几字尚不及脱口,赵庸不咸不淡的润泽嗓音闯入耳底。
“我早与桓小郎君说过,阳奉阴违乃不安分。桓小郎君说没有做过,那这是什么?”
他拾起红木桌上的信笺,两指捏着,亮于桓九凌眼前。
桓九凌闻声仰头,灯火沁亮眼珠,刹那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登时瞳珠剧缩,透心凉意席卷,如被泼了盆冰水般,浑身颤栗。
想东想西的不正经思绪被激得全数消失,唯余那被挟在指尖的单薄信纸,明晃晃显于视线中。
正是他写好后交给莲生的信。
莲生说已经托人给带出去了,然而此刻却出现在赵庸的手里。
桓九凌大脑一片空茫,抖瑟道:“这、这怎会在公公手里?”
“呵。”
赵庸被气得发笑,指尖使了些力道,紧捏信纸拍在桓九凌的脸上,一下又一下,忽棱作响。
就像在扇桓九凌巴掌般冷嘲道:“今晨有人来找我,告诉我说你离府回家那日,趁乱跑掉,背着人见了个外男。”
纸片忽棱甩下,飞在脸上,明明不痛。可桓九凌却感觉脸颊火辣辣的,仿佛真挨了巴掌般。
须臾,拍打脸颊的动作终于停下,赵庸转而捏住桓九凌的后颈,拇指强抵住下颌。
微一用力,桓九凌便被迫扬高了脸,粗糙的信纸折在颈项,宛若凌迟所用的钝刀般磨蹭细嫩的皮肤,刺痛一时,颤晃眼光映出面前的容颜。
仍旧如菩萨般和柔的面,唇角甚至牵有淡笑,眼底却幽晦难明,似乎有无尽冷意正在蔓延。
“难怪你做出那副姿态,求我带你去别庄。我竟不知你居然胆子这么大,敢骗到我头上来。你跟他们合谋了多久?”
渗着冷意的拇指用力擦过桓九凌细嫩的肌肤,在眼下停留,那处已见湿意。
他像是没瞧见,嗓音森寒:“嗯?哭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有哭的脸面吗?几次三番阳奉阴违,背着我与外人勾搭在一起,你是想让他救你出去吗?”
“桓九凌,桓小郎君,九郎,说说啊,别光哭,让我听听你的好算计。”
针扎般的刺痛在脑中遍起,苦缠赵庸多年的疼痛再一次发作,他很清楚眼前人能解决他的痛苦,只消像从前那样抱着他,他的苦便能消散。
可眼下,实在不是个能令他轻易放过人的情况。
桓九凌的胆子太大了,大到敢把这些算计用到自己的头上。他算哪门子的东西,耍这些小聪明,企图瞒过自己,跟别人远走高飞。
算盘打得未免太好了些!
只要进了他的府,是生是死都要自己说了算,桓九凌想跑,也要等他玩腻了才行。
“说话啊。”赵庸额角绷出凌乱青筋,眼尾一抹绯红,声量骤高,暴虐之意在眼底挣扎。
“公公……”
热意夺眶,桓九凌含泪捞住赵庸的手臂,这一次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我不是有意这样做的,是见他们一对有情人实在太可怜了。公公有那么多女子,不缺这一个的,对不对?”
赵庸听不进去他的鬼话,指腹用劲揉搓眼下皮肤:“再编,你再好好的编。”
语声肉眼可见的危险。
擦痛感顿起,如刀片贴紧肌肤,片开肌骨。桓九凌艰难忍耐痛意,仍坚持摇头:“我没有,”泪水寸寸打湿面皮,喉头哽塞难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公公的……”
他确实有想过万一这事被赵庸发现会如何,只是一切都进行的太过顺利,导致他全然忘了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上次他偷偷跑出府,连累了方平。这次,他背着所有人跟程舒钰联系,还放跑了赵庸看中的人,他会如何?
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吗?
桓九凌不敢想这个可能,是这段时间赵庸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松懈,所以自己的胆子在无意识中放大了,忘却了赵庸还是那个动不动就会砍人的煞神。
“之前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啊。”赵庸语气掺上叹息,遗憾而决绝地摇动脑袋。
心脏霎时像是被捏紧了般,桓九凌感触到难以挽回的窒息,赵庸是真的动了大怒,比上次更甚。
他要做些什么,挽救这个即将崩溃的局面。
不然他就会死在赵庸的手里,因为指尖的冰冷已经密密实实掐在脖颈的位置。
“公公!”
感受到指尖逐步收紧的力道时,桓九凌高呼一记,猛地展开双臂,将身子欺往赵庸的胸膛。本意是想先拦住他的杀人行为。然而心急之下,使得劲大过头了。
赵庸听到这骤然拔高的嗓音,下意识停顿,脑袋垂低,结果就被他用劲一撞,撞到上身。身体霎时失去平衡,跌退着,腿弯撞到身后的太师椅,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反观桓九凌自己也被这股惯性带着,向前一跌,脚步趔趄,身子前冲,脑袋不受控地飞向赵庸。
下一刻,唇瓣陡然撞在片凉凉的柔软上,痛极更泛开凉意。
掀起沾满泪花的长睫,赵庸的俊颜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他纤长的睫羽落下,在脸上搔起阵痒意。
桓九凌心脏停跳一瞬,接着越跳越快,砰砰砰,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就如破烂电视剧中被无数人诟病的垃圾剧情那般,他们俩亲上了!
也不能算亲上,就是他的唇印在赵庸的唇角。
但即便是如此,桓九凌也无法接受。
瞳孔扩大,一时失去思考能力。
赵庸亦是眼神发怔,眼底血丝如潮水般顷退,少见的茫然与无措覆上润泽的瞳底。
因遭到欺骗生出的刺痛,也在这一刻消散,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另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情愫充斥心窝,袭来时,如温暖的泉水拍打冲上心口,逐步击溃心底淤积的戾气,酥酥麻麻的感触绵延四肢百骸。
指尖无力松开,手里捏着的罪证飘摇坠地,此刻他却无心再去管这个了。
两个人就着这个亲昵非常的姿势,不约而同都呆了好一会儿。
桓九凌率先唤回已经宕机的大脑,手忙脚乱推着赵庸的肩头起身,一退迅速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眼珠在眼皮的遮掩下疯狂打转,桓九凌大脑完全陷入混乱,跟无法理顺的毛线团一般。
是不是得说些什么,直接忽略过去,反倒有点奇怪吧?
正在桓九凌头脑风暴的时刻,坐在太师椅中的赵庸随之回神,冷白指尖触上唇角,陌生的柔软感触似乎仍在,他神情稍稍陷入呆滞。
旋即抬起眼瞳,瞥了对面的人一眼。只见他立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小动作不断,显得很是局促。
“过来。”
桓九凌赫然退后一步,他这什么意思?亲都亲过了,自己都被他占便宜了,还没解气?
还想杀自己?
目睹他退后的步伐,赵庸神色倏地阴沉下来:“我叫你过来。”
桓九凌不得不磨蹭过去,头都不敢抬:“公公,我、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若是真心很喜欢那女子,也得人家愿意不是吗?强扭的瓜不甜,你难道不懂—”
“你撞到我的嘴了。”
眼看他打断自己的话,桓九凌连里面的内容都没细听,便皱眉不耐:“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散发怨念的同时,骤然意识到他的话,话音怔怔停歇。
桓九凌:“?”
赵庸没理会他那堪称大逆不道的话,碰着刚刚被桓九凌压过的嘴角,定定看向他,重复:“撞到我的嘴了,你这口牙真够硬的。”
桓九凌迷茫之色布满整张脸,应声看向他的嘴,貌似刚被自己碰过的地方是有些红。
怨气和惧意都散了,心里一时纠缠些许不好意思。
桓九凌试探着:“那……我给公公揉揉吧。”
赵庸眼光略怔了瞬,随即放下触着唇角的手指,像是默认了桓九凌的话。
见状,桓九凌靠近半步,朝他伸出手,并拢两指,柔软指腹碰在那微红的地方。
刹那,赵庸目光陷入暗泽,一转不转凝视着桓九凌。桓九凌本来专心揉摁指下那一小块肌肤,觉察到什么,倏地掀起长睫,蝴蝶振翅般。
两人隔空对视,在长久的静默中,气氛莫名变得怪异,就像是水沸前不断涌起的水泡,耳畔似乎能听到滋滋不断的沸腾声。
桓九凌率先败下阵来,闪躲眼神,扯开话题:“公公,能原谅我了吗?”
“那么多事,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件?”
哪有那么多,满打满算就两件。
一件瞒着他帮助了程舒钰,还有一件勉强算是,就是刚刚发生的意外。
“就是我瞒着公公,令公公动怒的那件事。”
赵庸勾动唇角,捎带着桓九凌的手指向上提。
他抬手握住,眼神跃动着幽亮的光:“可以,但我从前教过桓小郎君,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桓九凌下意识用空着的手捂住侧颈,警惕又没什么气势地弱声道:“不能再咬了……真的很疼。”
赵庸摇头:“这次错得很大,按着府上的规矩,要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
脑海中冒出当时方平被打得满身是血的模样,桓九凌惊得简直要当场晕过去,不管不顾抓住赵庸的手,哀求道:“公公,能不能不打板子?还是咬吧,咬哪里都行。求你了……”
“不能。”赵庸态度坚决,没有转圜的余地。
眼见如此,桓九凌心如死灰,低下头丧气等待赵庸喊人进来,把自己拖出去打板子。
然而赵庸却突然站起,身形高出桓九凌足足半头多,大掌握住桓九凌的肩头,不容拒绝地使力,将他面朝下,摁在了桌子上。
桓九凌:“?!”
“公公,你做什么?!”
肩头的手压得十足用劲,纵使桓九凌拼命挣扎,都难以从桌子上逃离,宛如砧板上待宰的鱼。
赵庸压弯身子,自后俯近桓九凌,呼出的热息喷洒,拨乱他耳旁的碎发,发出的含笑话音深怀恶意。
“打板子。”
来了来了!我最爱的部分他来了!
快点给我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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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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