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母亲就催促着她把题目写出来,初初只能照办。
初初随便拿了张不用的白纸,开始在书桌前奋力回忆考题,最后一题是几何题,她循着回忆,用铅笔和尺在纸上写写画画,终于整出了个大概,她不知道数值对不对,但死马当活马医,根据刚刚默出来的题目,她按照原来的思路又做了一遍,答案却和考场上的完全不一样。
她有些懵圈。
看着最终的结果,除了怀疑将题目记错之外,她不禁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考错了。
本来还挺淡定的初初因为重默了一遍考题,心情变得有些焦躁。
她开始埋怨朱晓鳞多事,想着明天还要和他一起讨论考题,心里就莫名地更加烦躁。
初初对学习一向上心,像现在这样对学习排斥的状况还真的是很稀罕,可能是一直以来乖学生做久了,需要放松叛逆一下,中考的结束恰巧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契机。
第二天下午,朱晓鳞果真来了。
虽然高中还没放假,但那天正好是周日,朱晓鳞不上课,初初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几点过来,所以她一早起了床,没有因为放假而偷懒。
之前家里买的菜都吃完了,母亲今天特地一早起床出去采买,看这架势应该是又想招待朱晓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初初感觉母亲买的菜要比她中考前夕买的还好,最起码她中考前就没吃到过海蟹。
朱晓鳞来的时候,是母亲开的门,她看见来人,欢快道:“快进来吧,怎么才来呀?阿姨还以为你早上会来,所以菜买了好多。”她顿了顿,微笑道:“不过也没关系,待会留下吃晚饭吧!”房里的初初听到门外的动静,心想:“快把朱晓鳞当自己儿子了,这么亲热。”
“那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谢谢阿姨。”这是朱晓鳞的声音。
“还真不客气。”初初在房里暗想。
“妹妹在房间里,你自己进去吧。”母亲热情地招呼。
“好的,阿姨。”朱晓鳞礼貌道,很自然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
初初家他已来过不下几十次,对这儿的环境已经格外熟悉,甚至比对他大姨家都熟。进了房间,他见初初坐在床沿边看书,穿着件明黄色短袖T恤,扎着马尾,见他进来,淡淡道了声“哥——”。
朱晓鳞道:“怎么?感觉有些不高兴。”
初初否认,“没有呀!怎么会。”
朱晓鳞放下背包,微笑着,“那我先去打个电话,你把题目拿出来吧。”走之前,他拍了拍初初的头顶。
初初转头,望着他的远去的背影,有些恼。
通常只有大人才会拍小孩子脑袋,初初又不小了,还被人拍脑袋,自然有些不爽。她已经是个准高中生了,连父母都不再做这种动作,现在平白无故被这个莫名其妙认来的哥哥拍脑袋,她很是膈应,朱晓鳞走开后,她的嘴唇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兀自生了一会儿气,初初从床沿上站了起来,来到书桌边,将昨晚温的题目拿出,摆在桌面上。对方电话打得很快,当初初做完这些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
“好了?怎么不坐下呀?”见初初还傻站着,朱晓鳞出声道。
初初被脑后的声音震了一下,她迅速地转头,望着来人,糯糯道:“我在等你过来。”
“等我?”朱晓鳞重复了她的话,带着微笑,显然很开心。“坐下吧。”他轻轻道。
俩人一同落座,朱晓鳞开始看摆在桌上的题目,初初看着他。
两分钟后,朱晓鳞道:“解题思路是对的,就是数值有些奇怪。”
初初承认,“我也觉得有些不大对,答案和考场上不一样,大概是线段长度记错了。”
“没关系,只要解题思路正确,照你平时的仔细程度来说,应该不会解错。”朱晓鳞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初初感慨。
朱晓鳞有些好笑地望着她,“丫头,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了?不是说肯定能考上二中吗?”
初初面露腼腆色,暗想:“他怎么也像爸妈似的称呼自己‘丫头’?”又想起自己之前有一次无意中夸下海口——“二中为囊肿之物”,现下他还记得,不禁又有些脸热,于是顺势辩解道:“我是担心考场上状态不好计算错了。”
“是么——?”朱晓鳞反问,显然不信。
初初没有再往下说,她岔开话题,“你怎么叫我‘丫头’,像我爸妈似的。”
“怎么?你不喜欢?”他用眼神示意初初否定,她却点了点头,默认了。他随后道:“你不喜欢那我不叫了,妹、妹?”后面两字,他特意加重了音调。
知道他故意调侃,初初也不恼,她理了理桌面,将题目放好,朱晓鳞看着初初桌子右上角堆的东西,问道:“这些卷子都是不要的吗?”
初初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道:“对呀,我妈说将不要的本子理出来,她拿去卖掉。这不你早上没来,我就顺便整理出来了。”
“这些书不卖吗?”
初初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书架上的课本,她喃喃道:“都是一些课本,虽然没什么用了,但是有些舍不得扔,还是先放着吧。”
朱晓鳞道:“也对,这次中考成绩出来,你考得好,亲戚知道了,家里若是有考生的,准会抢着要你的学习资料。”
初初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的书又不是学习宝典,问你要还差不多。”见朱晓鳞摇头,她补充道:“你是我辅导员啊!”
“这么说我这个辅导员教出来的学生不错!”
初初意外他还会顺杆爬,也不客气,“是啊!重点是本身学生质量就好。”她挺起胸膛,毫不示弱。
朱晓鳞看她的样子,一时高兴,竟忘了刚才的一茬,又想要用手去摸初初脑袋,却被她皱着眉,不悦地躲开了。
他的手伸在半空,摸了个空,略显尴尬,但当他看到小姑娘抗拒的神情,又觉得有些可爱,于是宠溺道:“怎么,不喜欢哥哥摸你头啊?”
初初诚实道:“不是不喜欢哥哥摸,是所有人摸——我都不喜欢,不舒服,我又不是小猫小狗。”
“好吧,不是小猫小狗的初初同学,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你已经考好试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还是继续讲高中的内容呢?”朱晓鳞调皮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包,示意里面有资料。
初初乍舌,准备得还真充分!!放假了还不放过她?于是反驳道:“当然是休息!高中的课程先缓缓,你不会想做周扒皮吧?现在还要逼着我学习!?”
朱晓鳞恨不得去敲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感情免费给她补习居然还成周扒皮了?他忽然觉得古人说的“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的确有一定道理,即使是三好学生也这么难伺候。
他扯动嘴皮笑了笑,板着脸一本正经道:“那接下来干什么呢?初初同学?”
只见初初从座位上站起,挪到床边,一骨碌躺了下去,“我要躺会儿,您请便。”
朱晓鳞被气笑了,他盯着那个睡得七仰八叉的女孩,冷冷道:“你好意思吗?小姑娘家的,当着男生的面躺床上,还这副姿势,睡得着嘛?”
初初挪了挪身子,摆出一副山寨土匪的模样,顶嘴道:“就睡得着!就睡得着!中考都结束了,我爱怎么睡怎么睡,你管得着吗?”,“还有,你不是我哥吗?怎么就不能睡了?”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心想:“现在我妈对你可像亲儿子似的,比我还亲呢。”
朱晓鳞接不上话,只觉得好笑,和她处久了才发现,她在外面和家里完全是两副做派,外头文静,现在完全就是耍无赖。他无奈地起身,出了房门。
来到了客厅,见没人,他又去了餐厅,然后来到了厨房,见阿姨正在处理虾线,初初母亲看见他,笑问:“怎么过来了?是要喝水吗?”
朱晓鳞恭顺道:“没有,阿姨,初初有些困了,我过来瞧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说着,他就洗了手,拿起一只虾也开始用牙签处理起来,初初母亲看见后急忙阻止,“不用帮忙,阿姨来就可以了,就剩一点点了,你去和初初一起休息吧。”
她手上沾着虾线虾液,不方便,便用手肘赶他,朱晓鳞被推搡着不愿离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没事的,阿姨,反正我现在也闲着,干干活正好换换脑子,而且我在家也常做的,都会,不信您瞧。”
她被打了岔,就真的开始看他处理起来,只见他一手拿虾,一手拿牙签,干净利落地戳入虾背,很快,一根虾线就被挑了出来。她不禁赞叹地点了点头,夸赞道:“晓鳞,你这孩子怎么干活都这么好?还有什么你不会的?阿姨可真羡慕你爸妈。”
朱晓鳞谦逊道:“没有,阿姨,初初也很棒,我爸妈还一直羡慕人家有小姑娘呢,说我男孩子冷冰冰的,没女儿好。”
初初母亲手里抓着虾望向他,调侃似地笑道:“那和你爸妈说,我们交换,看他们肯不肯。”
朱晓鳞立马拍马屁道:“那我爸妈肯定会求之不得的。”
“是吗?”初初母亲开始止不住地笑起来。“晓鳞你可是比女儿还贴心呢!就像初初,哪会干这些?不挑三拣四嫌弃就挺好了。”
朱晓鳞想到初初耍赖的样子,也开始微微笑起来。
“是吧?”初初母亲见他笑,以为认同了她的说法。
朱晓鳞意识到不对,忙改口道:“那是阿姨您宝贝初初,女孩儿金贵,不像我们男孩,我妈就老指使我干活,做得不好还要挨骂呢!”
“是吗?你妈都怎么骂你啊?”初初母亲此时有些八卦,带着玩笑意味笑问道。
“就‘臭小子——,干点活也干不好!’之类的。”朱晓鳞拔尖了声音,学着女人的腔调,把对方给逗笑了。
初初父亲从外头回来,看到的就是俩人欢声笑语的样子,“晓鳞来啦?怎么在厨房干活啊?”
初初母亲回头道:“我和他说了不用,你看这孩子真是客气,非要帮忙,变成跑我们家干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丫头反倒在床上睡觉。”
朱晓鳞有些尴尬,也不知刚刚自己学母亲说话有没有被初初父亲听去,模仿套近乎那套对男性长辈可不太适用,反而会有些窘。他觉得有些脸热,趁着阿姨说话的空当,迅速调整好情绪。
“是啊,晓鳞,你去坐会儿吧,叔叔来做,就一点活,用不着这么多人。”他撸起袖子,大步进来,表情如常。
朱晓鳞暗自庆幸——应该是没听到。
“快去吧。”初初母亲夺过他手里的虾,催促道。
手臂被初初父亲拉住往外拽,于是,他不再坚持,待拽到门口处,初初父亲道:“去洗手间洗手吧,这里挤。”
朱晓鳞领过叔叔的好意,去了隔壁洗手。
洗完后,他来到初初房间,只见她依然躺着,有些懒散,身子滚在一边,旁边留出好大的一片位置,他看着她安静舒适的样子,忽然也很想躺上去睡睡,于是鬼使神差的,便真的这么做了。
躺上去的时候,床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初初并未睡着,她偷偷半睁开一只眼,发现朱晓鳞就躺在她边上,自己穿的是居家服,而他的这身衣服却是从外面穿进来的,沾染了风尘。初初对床有略微的洁癖,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也没过脑子,直接一脚就踢了过去,喊道:“走开!”
被踢者吃痛,虽然没夸张到滚下床,但也被踢出了一段距离,他捂着被踹处,坐起,恼怒抗议道:“黄净初!你想谋杀我吗?”
初初也意识到了刚刚下脚有些狠,被他一吼,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起身惴惴不安又佯装理直气壮道:“谁叫你——睡我床的?经过我同意么?”
“即使这样,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就算我不对,也不能这样吧?你知道踹我哪儿了吗?”他气呼呼地恨恨瞪着初初,捂着肚子下方。
“是下脚。”初初纠正。
朱晓鳞气愤地白了她一眼,用手捂着不想和她说话。
初初凑过去,怯怯地、小心翼翼地去拉他衣服,想查看伤处,却被他用手狠狠拍掉了。
初初觉得委屈,自己也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会踢这么重,担心害怕夹杂着懊悔憋屈的情绪,使她不禁潸然泪下,豆大的珍珠从眼眶里滚落,掉在了她的手背上,“嗒——嗒——嗒。”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还从未这么凶过她。
朱晓鳞抬头,发现她竟然真的哭了,却没有声音。
这情况是他所料未及的,“是自己太凶了吗?”他在心中暗想,忘记了疼痛,脑袋里一个劲地震惊着眼前的画面,这可是在——她家呀!自己好像把她弄哭了。现在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痛,而刚刚被踢的地方反而没了知觉。
好吧!
不管怎样,先不能再让她哭了。
他起身,到书包侧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回身挨在她边上给她揩泪。
他擦拭着她的眼角,动作轻柔,可无奈泪腺像是做好了似的,汩汩的,越流越多,不一会儿,一张纸巾就湿透了大半,他只能婉哄道:“妹妹,别哭了,哥哥错了,不该凶你。”
这不说倒好,现下听了他的话,初初又开始呜咽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宛如林妹妹附体,朱晓鳞一时慌了手脚,真怕被外面的初初父母听见,还以为他怎么欺负他们女儿呢!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很怕给初初父母留下坏印象,哪怕是在学校里面对老师犯错时,他都没有这么仓皇过。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亦或是实在没辙了,朱晓鳞做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很意外的动作,他半起身抱住初初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埋在了自己胸口,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初初不哭了,不哭了。”
初初有些错愕,惊得忘记了哭泣,只感觉他的胸膛暖暖的,特别软和,还能听到胸腔里“咚咚咚”的心跳声,衣服上带着人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也是暖暖的,还挺好闻,就这么被抱着、哄着,感觉还挺新奇,“这就是有哥哥疼的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感觉怀中的女孩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抽泣,朱晓鳞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也是实在没辙了,没经过脑子,下意识就做出了拥抱的动作,现下,他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怀中的初初似乎特别乖顺,就这样任由他抱着。他很是享受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初初真的是他妹妹一样,若不是自己的姿势有些变扭,又怕阿姨会忽然开门进来,他真想一直保持下去。
他有些贪恋地闻着从初初秀发上散发出的洗发水的味道,经过了一整晚和半个白天,味道已经有些淡了,但因为离得近,他还是能嗅得出来——香香的。他挪了挪脚,身子也不由得跟着轻微晃动,初初也察觉到了他姿势的变扭,将头从对方怀里抽离出来,才发现他是半蹲着的。
此时,情绪已经稳定,初初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居然还哭上鼻子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将话题转移到了对方身上,“你还好吧?能站起来吗?”见对方没答应,她试探着问:“是脚麻了吗?”
初初伸手准备去扶,朱晓鳞却一下站了起来,她摸了个空,有些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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