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殊奔上山林,梵慎举着盾牌护在他身侧,刚刚那场箭羽不知道射死了多少人,汗水和血水流进眼睛里,辣的挣不开。
林世殊一咬牙,停下,“不能一直落在下风,被他们追着杀。”
梵慎道:“殿下,您想……”
“他们不过想要我的命,你和陈大保伺机而动。”林世殊原路往回跑了一段路,找到了靠在树上,脱力喘息的菊萱,他一句话不说,架起菊萱的胳膊,朝着另一个远离主部队的方向,夺命狂奔。
“殿下!殿下!”菊萱不明就里被拖着跑,脚软的频频踉跄。
林世殊拉紧菊萱的胳膊,道:“接着喊,喊得越大声越好。”
菊萱登时明白了,撑着酸软的腿,眼泪不住地流淌,喊声越发嘹亮悲戚,“殿下!殿下受伤了!来人啊,殿下在这里!”
箭矢飞来,林世殊揽着菊萱的腰一个侧身躲过,他们逃到一处高而宽敞的山坡,躲在一块巨石后。
刺客们劈面砍来,林世殊横刀格挡住三把钢刀,奋力一振,火花擦亮,那三个刺客只见长刀寒光闪过,而后头颅飞出,鲜血如注。
血花飞落洒在林世殊脸上肩上,他八岁随父征讨海寇,从会从马背上摔断腿的稚儿,成长为水师的少年将军,靠的是一次次奋勇当先的冲锋,一次次筋疲力竭却从敌阵中搏出一条生路。
论消耗拼杀,林世殊不逊任何人。
刺客们被这少年世子镇住片刻,随即又扑上来。
追击林世殊的刺客纷至沓来,忽然陈大保和另一名精壮汉子从两侧跃起,杂草丛生的地面掀出一张铁网,将刺客们掀翻扣在地上。
围攻林世殊的刺客们受到两侧夹击,李鼎坚挥舞着硕大的铁钉锤从左侧轧来,梵慎梵恩布置好的弓箭手,从树上、山上一箭箭精准无比地刺穿敌人。
刺客们往后看发现后援已经被剿的消失殆尽,顿时信心荡灭,如山倒搬倾颓。
半个时辰的酣战,梵恩扶住向后踉跄的林世殊,他侧腹部,大腿和肩膀受了深浅不一的刀伤,软甲肩部被砍的皮革绽开,后心处镶着箭头。
梵慎赤红着眼跪下,林世殊摆了摆手,无心责怪谁,“先找处歇脚的地方,整顿一夜,明日接着赶路。”
山脚下零零散散的刺客从各处上山,他们笃定世子一行人会在山中过夜,他们打定主意不能让世子他们活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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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黑衣刺客追上他们的大首领,抱拳拱手,“我们的人被暗杀了,是个万里挑一的高手。”
大首领回看下属,“怎么回事?”
下属道:“后援分散上山搜寻世子行踪时,部下们莫名失踪了,原路找回,发现了尸首。”
大首领思忖片刻,“抓世子要紧,先不要管……”
一句话没说完,树梢轻摇,灰色的斗篷如同落叶飘悬,一个戴着兜帽的小巧身影跪落在那首领的肩上。
兜帽扬起,露出一张静谧、乖戾的脸,她看向呆住了的下属,手上动作利落,咔嚓一声,大首领的脖子被拧断。
属下对上那女孩子清泓似的眼,恐惧升腾,尖叫出声。
陆月匕首飞出,割断了那吵闹下属的脖子。
她一直旁观着,寻找着这群刺客中的首领,终于被她找到了。
找到后,她会提着首领的头颅,漫山遍野的转一圈,让该散的人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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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先自己服了粒安神药丸,再给御史礼官们每人分药吃,他们这帮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官,算是见了此生难忘的大世面。
吴太史服了一颗,还是感到头晕目眩,又找王太医讨要了几粒,细细嚼着,希望嚼的越久,这药就能变成灵丹,抚平他脆弱的心肝。
“王太医,您、您这脸色很不好,再吃几粒?”吴太史瞥见王太医那青灰的脸色,本就不年轻了,现在更老了。
王太医拉过个小马扎,苦着脸坐下,“唉唉,不瞒你们说,老朽我运道好,年轻的时候,师父说我医术不精,时逢瘟疫没派我出去。年纪大了,什么兵乱战事啊,更跟我没关系了,都派那些年轻气盛的小辈儿去。我这从医三十来年,顺顺当当,没吃过什么苦,没想到,”说到着儿,王太医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苦都攒到今日了。”
程御史裤子挽到大腿,两条腿擦伤磕碰,涂满了伤药,稍微一动就疼的龇牙咧嘴,听王太医这么说,竟然幸灾乐祸地笑了,“您平常诊治的都是体面人,打杀中,哪有什么体面人。”
王太医一回想他和梵将军一起寻找伤者,收拢尸身的场面,简直、简直惨不忍睹,被削去半个身子的,脸被箭射穿了可还没死,痛苦哀鸣的。
“小程,你啊。”王太医两根手指头点着程御史,“你们裴中丞跟我说过你,说你是个可恶的!当真可恶!”
程御史笑的往后仰,一后仰,牵扯到腿上的伤,他一边疼得抽气一边笑得打颤,“咱们哦,太痛快了,这北巡,太痛快了。”
程御史笑着,瞧见梵慎神色郁郁从门外经过,高声叫住他,问道:“殿下如何了,伤的严重吗?”
梵慎朝小室内的诸大人拱手,“还好,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大人们早些休息。”
说完,梵慎告辞,背后传来程御史快活的声音,“看看人家世子殿下,受那么多伤,听他嚎一句了么?殿下引走刺客设伏,那是以一当十来战的,哎呦,殿下怎么能厉害成这样。”
梵慎苦笑着上楼,没有谁天生就了不起,他们世子吃了多少苦扛了多少事,现如今,他们这帮属下们竟然还会让主子落到这步田地。
太不应该了。
梵慎门外请见,里面传来菊萱的一声“进来”,梵慎推门而入。
他们找了处废弃山寨,菊萱她们飞快地收拾出间屋子,服侍世子裹伤涂药。
梵慎进门逡巡看过一遍,屋子收拾的洁净妥帖,盆里烧着草药,草药气混着伤膏味,有些闷窒。
“殿下,十一名犯人死了九人,只剩下唐恺和温元真二人,受了些轻伤。”
林世殊闻言,松了口气,这两人都是最要紧的,他们两个命硬,是好事。
“陈大保的人手折了三十一人,府上的护卫军折损五十,伤重者共二十七人,不宜挪动。”
林世殊刚刚松下来的神情又暗淡了,道:“让王太医挑十个人,留下来照料伤者。后续追兵呢,有踪迹吗?”
梵慎道:“刺客中的活□□代,他们还有后援,我们的人下山搜索的时候,找到了一些……异样的尸体。死者皆是一击毙命,少数伤在后背,被贯穿心肺,多数伤在喉咙,”他说着,抬手比在自己脖子上,“下手极狠,后脖子和肩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还找到了一具无头尸,尸首身上挂有玉牌。”
“不是我们的人下的手,陈大保说这样阴损的伤,多半来自于偷袭和暗杀,正面冲突时很难做的如此利落。”
林世殊听着,抬起胳膊,让菊萱缠上他腰腹的伤布,嗤笑道:“刺客被人暗杀,奇闻,不过总归是好事,让我们捡了便宜。”
菊萱起身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外袍,嫌弃地看了看,对梵慎道:“殿下的箱笼留在山下了,没有合适的衣裳。”
梵慎说他派人去取,被林世殊抬手止住,他动作轻缓的单腿盘上榻,对菊萱道:“我不讲究这个,先歇息吧。”
菊萱只好将那件破损又沾满血污的外袍,披在林世子身上。
外面梵恩报了声,屋里的人面色皆是一沉,此时再来报信,只怕又遇到了新的刺客。
林世殊瞥了眼梵慎,梵慎喊道:“进来!”
梵恩推开门,一张脸快拉到地板上,提这个不停蹬腿挥胳膊的半大孩子进来,那孩子头发乱成鸡窝,小脸黑乎乎,林世殊皱眉盯着这个孩子,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那孩子看了看菊萱,梵慎,怯生生对上林世殊的目光,一脸干笑,“殿下。”
林世殊两眼唰地瞪圆了,不敢置信地后仰。
菊萱捂住了嘴,漏出了一丝惊呼。梵慎看看陆月,又看看梵恩,张着嘴说不出话。
梵恩把陆月往前一扔,陆月向前扑出几步,跪在了地上。
“搜山的时候碰着的,她说她想去京城,世子爷不答应她,她就藏在了箱笼里,想偷偷跟去京城。不知怎么的突然打起来了,她等着外面安静了,顶开箱盖,发现天黑了,人也没了。”
“她说树林子里都是打斗的痕迹,觉着世子爷应该去山上避险了,她就上山找咱们的人。”梵恩说着,嘴撇出个深深的八字,说不上来是鄙夷还是敬佩。
林世殊纳闷地抚了下头顶,胳膊伸长,一根手指指着乖巧跪地的陆月,“你、你好大的胆子。”
陆月扭了扭身子,抿着嘴,抬眼瞧着林世殊,“我想去京城。”
“你……”后面那几个字过于粗鄙,林世殊咽了回去,半晌,无奈无语地吐出一句,“你哥哥养大你真不容易。”
陆月嘿嘿干笑,“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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