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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世事难料

第二章世事难料

她死后才知父亲的死和何章林有关。那一日,阳光和煦。那一日的朝堂之上,格外的热闹。皇长孙常岿然的舅舅因为镇守边关,抗击鲜卑有功被封赏。罗秉承因为旱灾大肆敛财,赈灾粮不翼而飞而被参奏了一本。

三月的春风吹醒了枝头的嫩芽,草长莺飞,看似平常的时日,宫门却在下朝后突然关闭。禁卫军在朝阳门前集结,平昌帝被乱箭射死。宫女太监都在皇宫内乱窜,叛军的刀剑都毫不客气的挥向平昌帝身边的亲信。鲜血顺着台阶流下,内宫空气里的血腥味,让每个宫中人胆寒。

皇后居中宫,听闻有变,赶忙派人保护太子,一边让人出门报信。报信的人刚还没走出中宫,就被斩杀。脖间的鲜血喷洒到门上,斑斑血痕让人触目心惊。

“护驾,护驾。来人啊”皇宫身边的宫女喊道。

“你们是何人?犯上作乱”

“罗太尉的人”领头的禁军统领话音刚落,一支穿云箭不偏不倚的射向的太子妃的心口。太子手持长剑,被乱箭射中,倒在了血泊里。

皇长孙常岿然因为贪玩,一早就假扮士兵从宫门出去了,才得以躲过一劫。

景丰存因为何章林接应罗秉承,力劝他效忠皇帝未果,当众训斥何章林不忠不义,认贼作父。何章林劝岳父看清形式,不要那么固执。

景丰存怒斥何章林是叛贼,何章林给了属下魏然一个眼色,魏然的刀架在了景丰存脖子上。

“顺势而上,富贵都是你我的。不要当老顽固,老顽固都会是刀下鬼”

“何章林认贼作父。造孽啊。我看错了你”

“杀”

手起刀落,景丰存倒在了血泊里。那双怒睁的双眼,到死都未闭上。

她才知宫廷政变后,他对她越发的冷淡,是因为对她日益剧增的厌恶。他看着她那张脸,就会想起景丰存怒斥。

她的死又何曾不是他所愿?

借刀杀人,不就是他一贯的伎俩吗?

她想到自己重生前的遭遇,心阵阵抽痛着,起身快步往前走。

“夫人,你去哪?”

景起秀奔向后厨寻了一把刀,又转身跑了。月娥在后面边喊边追,下人纷纷侧目看向拿刀奔跑的珠白色身影进了后花园。

“哎,世事难料啊。这么好的一个人”洒扫庭院的老人叹了口气。

景起秀提起刀劈向梨树,满树的雪白花蕊纷纷坠地。她想起何章林昔日对她的嘘寒问暖,如今看来全是虚情假意。她眼里的恨意仿佛要刻进刀刃里,奋力劈向梨树,刀痕满树。

“小姐”在后厨煎药的陪嫁丫鬟月和赶了过来,给她罩上紫色披风。

“小姐,外面凉”月和轻声哄她。

“月和,叫人给我砍了它”景起秀冷眼看向那一道道刀痕。

月和拿下她手里的刀,递给身后的月娥后,又给她理了理鬓发。“我等会叫人给砍了。小姐,我们先回屋,好不好?”

“现在砍”

“好”月和应着,转身看了一眼。“壮哥,过来砍树”

铁壮走过来,从月娥手里接过刀,有些畏畏缩缩。

“砍,给我砍啊”景起秀惊叫道。

“快点砍”月和轻抚着景起秀安抚道。“小姐,你放心”

铁壮抡起刀砍向梨树,声声入耳的力道让景起秀的眉目舒展开来。

“啪啦……”梨树的主枝叶总枝干断裂,落花纷落在缠枝纹的丝帛鞋履上。

“小姐,我们回吧。外面凉。药给你熬好了”月和拉着小姐往回走。

“继续砍……”景起秀随着月和往回走,不放心的扭头看向那一棵主枝断裂的梨树。

景起秀进了房间坐在梳妆桌前,月和端了药碗来,轻轻的用瓷勺在碗里摇散热气。

“小姐,把药喝了。趁热”

“我没病,有病的是他们”景起秀接过碗,猛地把碗砸在门上。门外的丫头听着声响往房里看了一眼,一溜烟的跑走了。

“你出去吧。月和”景起秀看着自己的陪嫁丫鬟月和,还是那么的乖巧懂事。

“诺”月和看着眼前性情大变的小姐忧心忡忡。何府里的人都说夫人因为娘家的事情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月和是不信的。

月和看自家小姐自从去了一趟刑场看鲜血遍地哭晕过去后,再醒来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前与世无争温文尔雅的小姐变成了疯疯癫癫怪脾气的人。

月和从房里退出,轻轻关上了房门。景起秀看着空荡的房间,想起重生前她们主仆二人的命运,心里凄然。

景起秀被毒杀后,月和因为打扫房间不小心踩到了猫尾巴,被罗香绮活活打死。这一世,她要护月和周全。

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能死,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为父洗脱罪名。

景起秀回了正房,开着房门,把房里的家什都砸了。只见月和哭哭啼啼的从房里跑出来。

“给我走,滚远点”月和身后传来景起秀的骂声。

管家依照景起秀的吩咐,叫下人收拾了月和的东西,把月和从后门赶出去。月和哭红了眼睛

不肯走,被两个男仆拖着拽着往后门方向拉。

“你们放开我,放开”月和哭喊道。

“月和姐,你也别为难我们。少夫人要赶你走,你不走都不行”

“大虎,你们先放开我。我去问问我家小姐。你们也知道,我家小姐一时清楚,一时糊涂的”月和泪眼汪汪的央求道。

大虎他们松了手,月和抹了一把眼泪,往正房的方向跑。

月和跪倒在景起秀身边,泣不成声。两人已有十年的主仆缘分。

“小姐,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景起秀眼眶温热,心头一酸,眼泪差点要夺眶而出。她纵有千般不舍,她这一世也要让她先脱离这个狼窝。

“你走吧。我现在看着你就心烦”景起秀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徐徐说道。就在何府里,她不能对月和解释半句。

“这个你拿去。”景起秀扔掉手里的包袱,骂道“赶紧滚”

“小姐”月和哭着喊道。“你打死我都不走”

“砰”景起秀拂翻了桌上的果盘。“来人,把她赶出去”

月和被拖拽着从后门推了出去。月和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袱,看着紧闭的后门,眼泪止不住的落。

“少夫人要把梨树砍了。昨日还爬到房顶上坐着又哭又笑.”

“少夫人还把月和赶出去了”

何章林坐在书房听着管家把少夫人这两日的荒诞行为都一一说了。何章林听着一言不发的摆手让管家出去了。何章林看着墙上花梨木裱框的四个大字“厚德载物”陷入了深思。

字画是两人初结连理时,岳丈景丰存送来的。

他脑子里闪回当日在朝阳殿前,景丰存厉声斥责他不忠不义的情景。他胸口的伤口隐隐的发痛。

他起身抽出那把挂在木架上的长剑,砍向黄花梨木的裱框。

门被踢开了,景起秀进门后冷冷的看向何章林,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裱框。何章林收起了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和离书。

“你这是要干什么?”

“和离书,我已经帮你写好了?”景起秀异常冷静。

“起秀,我和你解释过了。我不会骗你的。岳丈大人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是想救他的,奈何迟了一步”

景起秀冷哼了一声。他前世也是这么说,他不会骗她一个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

“废话勿多。吾父之死,我定会讨回来”

何章林看着眼前的景起秀,有点不敢置信她的决绝。从前温婉的妻子变成了咄咄逼人的“老虎”。她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厌恶。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夫人还是多回去休息”何章林软下话来,上前去牵她的手。“你现在这样,你还能去哪?”

她抽出自己的手,嫌弃的看向何章林,往旁边挪了两步。

“夫人,不要生气了。我一定遍寻名医治好你的心病”

“你为什么要害景家?为什么?”景起秀冷笑着把和离书扔在了他的脸上。“我现在要剜掉你这块烂肉”

何章林抓着那张和离书撕成了粉碎。他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指节泛白。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要不是我去牢里捞你出来。你现在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是你杀的,是你”

他一介武官,孔武有力,一个弱女子在他面前,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知道他现在不会杀她的。新帝登基不久,朝阳门之变的若干人已被当替罪羊祭了先帝。何章林这个新任左将军正站在风口浪尖上被人骂骂咧咧。大婚在即,他定不会在这时候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出去”何章林怒吼道。

“你和罗香绮那点丑事,现在终于搬到台面上来。是不是很激动?”

何章林一脸诧异。“你胡说什么?”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的事。你就算装得若无其事,这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我在的一天,你的姘头也休想踏进这家大门”景起秀拍着何章林的肩膀环着他走。

在前世里,何章林口口声声说自己被赐婚,不敢抗旨不遵。平日里,景起秀也甚少留意何章林的彻夜不归。景起秀对他的信任,换来的是他和其他女子厮混在一起。罗香绮进门后,他才发现他的话句句都是谎言。

“你疯了。皇上赐婚。你仔细思量。你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若你好好安分守己,这荣华富贵,你可以享到老”

“若我不呢?”景起秀走近了,看着何章林阴沉的脸。

“少爷,大夫来了”管家在外面喊道。

“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这张脸撕下来”景起秀冰冷的指腹抚上何章林的脸。她的指尖猛然划过他的脸,他疼的低喊一声。

“哈哈哈哈”

“疯女人”何章林看向她离去的身影。他现在还不能对她多加约束,他甚至不敢强关着她。她如果在当下这个风口选择自尽,那他的骂名就要背实了。他努力规劝自己忍耐,等到他和罗香绮完婚之后,他自会收拾她

大夫进门给何章林的伤口敷药包扎好,嘱咐了注意事项。他心里烦闷,在外面躲避了两日才回。何章林接了罗香绮的书信,大婚在即,罗香绮提出新房必须布置在正房里。

何章林许诺说两房夫人不分大小,平起平坐。如今的景起秀在罗香绮眼里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罗香绮势必想压景起秀一头。罗香绮指明了要住采光最好的那一间上首北房。

罗家现在势力正盛,何章林不敢怠慢。何章林和几位好友在梦雅居小酌,看似公务在身,不过是掩人耳目。何章林在里面左拥右抱,酣歌醉舞。乐至戌时,何章林才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家赶。

何章林到家后喝了一盏茶,酒醒了一半。他小声的交待了自己随从春雷几句,起身往正房去了。正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何章林看见在桌上供着牌位。景起秀跪在地上,在往元宝炉里焚化纸钱。

景起秀微微侧了侧脸,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烧纸。她这两日在估算着日子,她知道他定会使些伎俩让她的房间失火,以此让她搬出正房。

何章林推门进去,一身酒气。他猛地踢翻了元宝炉,燃着的香纸倾在了地上继续燃着。

“我和你说过不只一次,不要在家里烧这些。这里是何家。不要把房间搞得乌烟瘴气”何章林训责道。

景起秀继续焚着纸钱,一言不发。

何章林酒意未消,脾气比平日更盛。何章林把桌上景丰存的牌位拿起丢向地面,景起秀起身关上了门。

“啪”景起秀捡起牌位,打了何章林一巴掌。“我爹就是你害死的”

何章林一把抓过景起秀的头发,按着她的头往红漆榉木的架子床上撞。她挣脱不得,右脚使劲往他的脚上跺了两脚。何章林吃痛松了手,景起秀用力扯断了纱帐往旁边跑了两步。她头上刺痛,她的手摸到一片血红。

纱帐落在地上,沾了火星,迅速的燃起来。

“景起秀,你不要太放肆”何章林吼道。

“你害死了我爹,是不是?你这个伪君子”

“与我无关”

“你敢做不敢当。你不忠不义,良心丧尽”景起秀把事先准备好棉花枕头投进火里。

他脑子里闪回那日景丰存训斥他的话。何章林被激怒了,他抓着一个花瓶抡了过去。景起秀抱头蹲下躲过了,瓷片乱飞了一地。

“你爹迂腐,是他自寻死路”

景起秀抓起莲花青瓷灯扔向床榻,火从被角迅速燃起来。何章林看了一眼火势也没在意,他有意纵火,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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