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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的第四层是餐饮聚集的地方,陆冬洲背着斜挎包,高中生这一身份已经越装越得心应手,他乖巧地同伍秋河和周从逸一起乘坐扶梯抵达第四层,找到一家泰餐。
巧的是里面已有一桌伍秋河与周从逸的共同朋友吃饭,见到几人,便高高兴兴地要拼桌。
在一两个人面前装高中生和在一群人面前装高中生完全是两回事。
陆冬洲毫无思想准备,先是被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大学生簇拥着喊弟弟,均厚颜无耻地应下;又被问起学习上的事情,只得硬着头皮胡编乱造。伍秋河见他这样,无端想起本子上或害羞或嚣张的两个小人来,便觉得他是一下子见这么多生人紧张害羞,立马为他解围:“够了啊,出来吃饭,问什么学习,扫兴。”
餐桌上的话题换到伍秋河身上,陆冬洲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一边美滋滋吃着被伍秋河夹到自己碗里的虾,一边认真听着大家的谈论的话题。似乎每群人凑在一起都会有个话题中心,而伍秋河毫无疑问是这个中心。他认真听着大家的谈天,企图从中挖掘出更多伍秋河的信息来。
伍秋河一边坐着陆冬洲,一边坐着一个女生。女生剥虾时似乎是被壳刺到了,小小地“哎”了一声。
“怎么了?”伍秋河转过头关切询问,那女生便笑道:“没什么,没想到虾壳也会刺人。”
“有流血没有?”伍秋河微微侧向女生,低声询问。
女生将手凑到伍秋河的眼前给他看,“没事啦,你看。”
陆冬洲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伍秋河仔细为自己包扎手指的神情,也是这样认真。这人生得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不管看什么东西都十分专注深情。如果女生被刺伤,伍秋河大概也会像那晚为陆冬洲处理伤口一样认真地为她包扎,哪怕其实伤口只有一点点。
陆冬洲这么想着,开始觉得浑身不舒服,将调羹放在冬阴功汤里的时候,一不小心汤汁飞溅,弄脏了白色的衣服。
“啊,”陆冬洲先是一愣,然后趁机说:“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其他人反应,他快步走出门,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到商场的公共厕所的盥洗室,揪起衣服被弄脏的部分对着感应水龙头搓了搓。
橙黄色的污渍在清水的晕染下扩散,看起来更脏了。陆冬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些狼狈。
四周没什么人,他伸出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故作纯真的笑,没几秒又觉得这样的笑僵硬而傻气,慢慢将嘴角耷拉下来。
“这男的很难追。”陆冬洲垂着眼一边洗手,一边轻念出声,给伍秋河下了个定义。
“什么很难追?”
陆冬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乱地抬头,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伍秋河。他斜斜靠在门口,盯着镜子里的陆冬洲,不知道盯了多久。
“哦我是说这个衣服真难洗。”陆冬洲转过身,向对方展示自己白色卫衣上的污渍。他手上还滴着水,表情带着些不知所措。
伍秋河很贴心地扯了张擦手纸给他,陆冬洲机械地擦着手。他开始感觉浑身燥热,甚至有些发痒。
都怪伍秋河靠自己靠得有些太近了。
伍秋河这人搞不好是什么肢体接触爱好者,总是不负责任地顶着这样一张脸凑近,害别人对他有了好感。
“陆冬洲。”伍秋河微微低下头,伸出手来,轻轻捧着陆冬洲的脸,喊他的名字。
这样的举止对任何人来说都过分亲密。陆冬洲很受不了对方这样随地大小撩的行为,后退半步,想将脸别开。
哪知道伍秋河这人紧追不舍,也往前凑了一步,细细端详着陆冬洲的脸,像是想看他脸上的神色。
“你……”陆冬洲皱眉,伸出手想将自己同伍秋河隔开,这只手却被伍秋河抓住,一时之间,氛围暧昧得叫陆冬洲平白无故生出一些委屈的情绪来。
盥洗室进来几个人,多看了他们二人两眼。陆冬洲有些受够了,开口道:“大庭广众的,你干什么啊。”
他说完这句话,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劲。明明是想低声斥责,说出口时语调大变,倒像在对着人撒娇,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伍秋河依旧认真盯着他的脸,面色平静地开口:
“你是不是过敏了?”
陆冬洲睁大眼睛对着镜子仔细看,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三四个类似蚊虫叮咬的小包。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下意识想挠。
“别碰。”伍秋河抬手阻止。
陆冬洲的手腕又被对方抓着,求饶似的说:“不碰,不碰,你放开我。”
伍秋河顿了顿,却也顺从地松开了手。
“你是对海鲜过敏吗?”
“……没有吧。”
“现在什么感觉?”
陆冬洲想了想,回答:“好像有点痒。”
“负一楼有个药店,去问问看。”伍秋河说着,又伸手拉起陆冬洲的手腕往外走,边走边说:“吃个氯雷他定应该就没问题。”然后又看着陆冬洲微微皱眉,“你自己有什么过敏原,自己不清楚吗?”
陆冬洲倍感冤枉,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腕往外走:“我平时也不过敏啊。”
伍秋河叹气:“第一次见面你就不小心弄伤自己,第二次见面你就过敏发作。不是已经十八了吗,都是个成年人了还不懂好好照顾自己。”
陆冬洲心说何止十八岁,老子都二十**了,又小声嘀咕:“你也知道才第二次见面啊,就对人乱撩。”
“什么?”
“哦,我说,”陆冬洲瞎扯的能力越来越得心应手,“你也没有比我大很多嘛,就教训我。”
伍秋河笑了笑:“我哪有教训你。”他一边带着陆冬洲往前走,一边说:“我是在关心你。”
“那你松松手,”陆冬洲稍慢了半步,盯着对方的侧脸看,“抓得我手腕疼。”
其实伍秋河抓得一点也不疼,但被紧紧握着的手腕的位置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要高,让本就过敏发作的陆冬洲觉得有些难耐。
“我不抓着你又要乱挠。”伍秋河嘴上这么说着,却也还是将手松开。
陆冬洲的手腕一空,紧接着,手掌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伍秋河的手温暖而干燥,能很好地将陆冬洲的手包裹。陆冬洲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二人紧握着的手,感觉脸更烫了。
牵手了。
……真带劲。
陆冬洲面上面无表情,心里的小人却早就痛快地骂了句脏话,而后高声欢呼,一扫刚才在镜子前的自怨自艾,一副牵到就是赚到的模样。
偶有对向而行的路人,似乎总会多看二人几眼。陆冬洲将脸微微往另一方向侧,有些担忧会在这样人流量密集的商场遇见熟人,说一些暴露自己身份的话。
但担忧归担忧,伍秋河的手他是不会放的。
扶手电梯一层层往下,走到负一楼药房前时,伍秋河终于松开了手。认真地向药店内的药师示意陆冬洲的过敏情况。
药师询问了几个问题后,给陆冬洲开了氯雷他定,就着店内提供的温水服下,陆冬洲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伍秋河说:“你没吃饱吧,要不你回去吃?我在这儿坐会儿,等好了就走。”
伍秋河摇摇头:“不用,我吃饱了,我陪你。”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听着像是打给周从逸,说自己和陆冬洲先走了,饭钱晚些消息给他云云。
手机那头的周从逸不知说了句什么,伍秋河皱着眉敷衍了两句,说着“没有的事””你别乱猜也别乱说”,然后将电话挂断,认真盯着陆冬洲的脸看。
“……你别这样看着我。”陆冬洲知道对方是在观察自己脸上新长出来的几个小包,却还是倍感燥热地侧过头。
“我哪样了?”伍秋河无辜询问。
陆冬洲艰难地形容:“你这样看我……”
“……我会有过敏的感觉。”
气氛被这样的形容搅合得奇怪起来。陆冬洲看着对方有些愕然的神情,正想说些别的什么补救,忐忑间,他隐约听见有人喊他。
“小洲?那边那个是小洲吗?”
陆冬洲诧异地抬眼,看见药店外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陆冬洲连忙从椅子上弹起来,“二婶,好巧,你怎么和秋洋在这儿?”
陆秋洋跟着母亲一起走了进来,大喇喇说道:“我妈带我来吃饭啊,你不是说有事要忙吗,你忙什么啊?”然后有些好奇地盯着伍秋河看。
药店内戳着一个惹眼伍秋河,陆冬洲有点想逃避现实,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介绍:
“这是我二婶,这是我堂弟。”
“这是……伍秋河,我、我朋友。”
他在心里祈祷着二婶和堂弟千万不要说任何戳穿自己的话,紧张得直结巴。
“啊,你好你好。”二婶和伍秋河打了招呼,又盯着陆冬洲的脸看:“你怎么了这是?”
“阿姨好,小洲过敏了。”伍秋河开口,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吃过药了,药店的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二婶用有些暧昧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你俩单独出来吃饭啊?”
别问了!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们!陆冬洲在心里大声呐喊:不然就要露馅了!
“我们今天去书店学习了,到了饭点就顺便来吃饭。”伍秋河说道。
二婶闻言,露出疑惑的神色:“学习?”
堂弟陆秋洋在一旁一拍脑袋:“哦!我知道,他今天早上还找我要……”
“啊!”陆冬洲忽然怪叫一声打断。
在场三人皆疑惑地望向他。
“……啊!”陆冬洲扯着衣服,感情充沛道:“我的天呐,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居然脏成了这副模样!我要赶紧回家,将它换下来仔细清洗,否则,这恼人的污渍,可就洗不掉了。”
他飞速抓起伍秋河的手臂,一边同手同脚地离开一边面带微笑地道别:“二婶,洋洋,你们先逛,我和朋友先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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