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市发生一起蓄意谋杀案，目前嫌疑人已被警方逮捕…与案件有关的涉事机构将暂停运营，下面为大家讲解案发详情……”
“今天，我们邀请到了著名的社会学和青少年心理学专家王教授，在现场为我们深入分析这起案件。”电视里，主持人面带微笑，把话筒递过去，“王专家您好，您对这桩案件有什么看法？”
镜头给到主持人对面的中年人。
王专家一身整齐的西张，抬手扶了下眼镜，道：“这几年，校园犯罪的案例越来越多，还往往伴随着血腥和暴力。我认为呢，在学校里，成绩差，不学好的孩子往往更容易犯罪，他们长时间与优秀的同龄人待在一起，心理上难免会产生羡慕和嫉妒这样的情绪……”
“……当然，我们要做的应该是正确引导这些孩子，让他们迷途知返，学会和身边的优秀学生好好相处，未来也不去做危害社会的事。预防青少年犯罪的工作道阻且长，但我们义不容辞。”王专家对着镜头道。
观众们纷纷举手鼓掌，台下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
林晰也跟着举起手，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一连换了好几个台，从哭得撕心裂肺的古装女演员，到坐在一百平办公室里冷笑的霸道总裁，悲情、炫酷的配乐从嗡嗡叫的扬声器里传出，客厅窗户的防盗网上，两只麻雀愤怒地叫了几声，头也不回地结伴飞走了。
他只得起身关掉电视，又重新坐回沙发上。
麻雀没有回来，房间里也没了人声，骤然安静下来，显得有几分冷清。
他是这趟行动里唯一受伤的组员，为了表示组长的关切与照顾，江邯给他批了三天假，让他在家好好养伤。
那一晚，江邯抢先一步击中了“黑面具”的手腕，使得他开枪轨迹发生偏移，没有伤到许宁。
但“黑面具”被枪击倒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呕血，没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呼吸。
这几天，方程一直在热心地帮他实时跟进案件进展——舒霓姐在“黑面具”嘴里找到了藏着毒粉的假牙，但他的真实身份还未确定。
【AAA深情无解：应该不是本地人，毕竟他眼睛也算很有辨识度了，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眼珠呢，眼白就只剩那么一点点，舒霓姐放照片的时候骇死我了。】
【AAA深情无解：还有他那把枪，改装过的□□，编号被磨掉了，弹道数据库对比显示和零几年生产的一批□□高度吻合，但是这种老式手枪应该早就被回收掉了，竟然还有流出来的。】
【AAA深情无解：哥，听李钥他们说你当时发现小黑要灭口许宁，一下直接给人撞飞出去，我靠真的太帅了，给咱们技术类的争光！我要向你学习！】
“……”林晰默默删掉对话框里感谢的话，盯着这几句消息看了会儿，然后问道。
【许宁怎么样了？】
方程回复得很快，说医生估计明天能醒，问林晰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医院看一看。
林晰想了想，退回到主界面，新点进某个聊天框，编辑消息，发送。
那天晚上后，除了给他发消息让他放假好好休息之外，江邯再没和他说过其他话，两人也都没有提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林晰总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挑个正式一点的场合道谢。
毕竟是江邯救了自己一命。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ー_ー )：？】
【(ー_ー )：这么急着上班，伤就好了？】
林晰看了眼左手的夹板，继续打字。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可以正常行动。】
对面应该是在忙，到了晚饭的点，林晰才收到消息。
【(ー_ー )：行，那就不破坏你的积极性，顺便去医院做个复查。】
得到首肯，林晰客气地回复谢谢，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联系人。
他把新加的好友都放进同一类别里，再一个个备注好职业和姓名。
“AAA深情无解”光荣更名为“技术员－方程”，李钥和王虎等人的名字前也加上了外勤、侦查等字样，欠欠的颜文字也被改成了正经的三个字——江组长。
处理完这些，他滑回主界面，发现以往几乎是空白的聊天界面，都被这几天新加的好友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某个相亲相爱的群里还在不断刷新着消息。
倒是显得最上面的三个置顶格外冷清。
林晰挨个点进去，消息依旧停留在半个月以前，并没有因为某一方主动点进聊天页面而更新。
他手指顿了顿，分别在其中的两个聊天框里输入"一切安好。"
发送。
窗外已经彻底黑下来，林晰本来打算随便做点吃的，看了一会儿手机又不觉得饿了。简单冲了个澡后，便早早躺到了床上。
上床前，他最后看了眼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然后安详地在床上躺好，双手平放于身体两侧，闭上眼睛。
此时是晚上八点三十五分。
房间能听到远处的音乐声，躁动的鼓点仿佛与心跳成为同频的节拍，跟随地面一下一下震动。朦胧的欢呼在很远的地方炸响，又好像近在耳边，围绕着整个人，忽远忽近，怎么也无法挣脱。
蓦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像被人一下掐掉了电源。灯光、音乐、人声都在一瞬间消失，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这黑暗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定眼看去，隐约能瞧见一些东西，好像还能听到一些声音。
他想停下，想捂上耳朵，可他却控制不住地往前走，越往前，心底的恐惧越多，又被身边像雾气一样牢牢包裹住他的黑夜所压抑着，逼迫着。
在几乎到达一个人可以承受的极端时，他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扇门前。
一切还在进行着，他抓住把手，听见门轴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可打开后，里面却是比外面更胜一筹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闷热，潮湿，手脚冰凉。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几乎要和泼墨般的黑夜融为一体。
现在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动静，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可周遭的安静欺骗着他，诱哄着他，没有任何危险。
于是他试探着跨进门。
尖锐的叫声直冲耳膜，简直像要把人的脑袋贯穿。林晰睁开眼，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
还好有窗外几缕昏黄的灯光照进来，映在墙上，才没有坐实他失明的猜想。
此时是凌晨一点二十分。
他拿过一旁的手机，关上音频，耳朵终于清净下来，可仍然剧烈的心跳，手心里的冷汗无一不在告诉他，刚才那场梦里究竟有着什么。
他坐起身，一只手贴上左边的胸膛，闭上眼睛，做简单的深呼吸。
昏暗的房间内只听得到粗重而重复的呼吸声，慢慢的，这样的声音也缓和下来，变得缓慢悠长。
— — —
翌日。
常清市人民医院。
“愈合情况不错，今天就可以把夹板拆掉了。”医生拿着片子道。
林晰坐在医生对面，接过片子，刚要道谢，就听后面有个声音道，“这几天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医生愣了下，然后道：“基本上没有大碍了，注意事项的话，平时就少用这只手做剧烈运动，尽量避免二次撞击吧。”
“好，谢谢医生。”江邯俯身，从林晰手里抽走病历和片子，拿在自己手上，“那我们就先走了。”
“谢谢。”手上空空的林晰也站起来，跟着江邯出门。
两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林晰看着江邯手里拿着自己的东西，尽量忽略心里那一丝怪异感，“我自己来拿吧。”
上次来医院是李钥全程陪着，对他照顾有加，但现在自己伤都已经好了，再让人像照顾病人一样对他，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江邯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顺手掂了惦手上的东西，又转回去继续走，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也没有丝毫要把东西给他的意思。林晰只好继续跟着他。
两人在电梯门口停下。林晰还看着旁边人的手，思考该怎么把他的东西拿回来。
江邯问：“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
林晰想了想，实话实说：“还不错。”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脑力、体力劳动后，骤然放松几天确实很舒服，他还思考着要不要跟江邯道声谢，毕竟是特意给他放的假养伤。
江邯瞟他一眼，轻飘飘道：“答案还挺让人意外。”
……为什么这个人今天又这么不正常。
算了，他之前也没正常到哪去。
正重新为自己做心里建设时，电梯门开了，他和江邯一起走进去，里面的镜子刚好映出两人的身影。走近，他看见了自己眼下淡淡的青色。
……他明白为什么江邯要那样阴阳怪气了。
想着自己的组员身上有伤，好不容易在繁忙的工作里挤出点时间来，给人放假好好休息养伤，结果再来上班时就一脸倦容，像这几天都在夜夜笙歌，精气神甚至还没有之前好。
如果是林晰，就算不阴阳怪气，也会觉得此人态度非常不端正。
他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是自己昨晚没有睡好，又觉得这样私人的事情贸然说出来会很奇怪，还非常像某种欲盖弥彰的解释。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解释为好，只要认真工作，他相信江邯还是能看到自己的态度的。
电梯到达楼层，他们出去没走多远，就在走廊上看到了方程和李钥站在某间病房前。
方程靠过来，小声道：“许宁醒了。”
“什么时候？”江邯问。
“就刚刚，你们来之前一会儿，”方程压低声音，“她说，她要指证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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