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陆离托姜菀笙带回去一束花，家里的那束洋桔梗枯萎了，姜菀笙还是挑选了陆离喜欢的白色，她在修剪枝条时，看到陆离转过来的钱，姜菀笙捏着剪刀的手顿了一下，须臾，她轻轻咬着唇，打字，“不用转钱了，我买吧。”
如果是作为朋友的开始，她偶尔给家里换束花是应该的吧？
而且今天没有陆离，她损失的钱（修平板）会更多！也算是感谢他吧。
她细心地把花包好，然后把钱付给店长，店长惊讶地问她：“自己买？”
嗯，她点头。
店长笑着收了，忽然，凑近她笑着问：“姜菀笙，你知道白色洋桔梗的花语是什么吗？”
姜菀笙不知道，尽管她最近在店里学了很多种花语，但白色洋桔梗还不清楚，她听到店长的声音：“永恒的爱。”
她愣住了。
“不过好多人买可能也不在意这个吧，就是看着好看，喜欢。”
姜菀笙写字：“他以前常来店里买花吗？”
“谁？”
“陆离。”
店长挑眉，拉长着声音，“偶尔会来吧，我见过他好几次。”
“一直买白色洋桔梗？”
“你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店长笑趴了，挑了一下姜菀笙的下颌，“他呀，或许是哪天看什么顺眼买什么吧，白色洋桔梗，或许他以后哪天还会来买玫瑰呢~”
被店长看着，姜菀笙思索，竟然很符合陆离的性格。
她觉得他千变万化，总是打破她的固有认知，可一切却又那么自然，在她完全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展现出了别的样子，一点不突兀。
总体而言，还算愉快。
姜菀笙没察觉到自己笑了一下。
告别店长，她往家里走去，还没到家，又接到了一个陆离的电话，“快递到门口了，你收一下。”
看到两箱食材，姜菀笙惊呆了，才明白陆离说的快递是什么意思，她赶紧开门让工作人员把食材拿进来收拾好。
陆离主动说：“我那个综艺接下来了，今晚就准备下厨！”
“你不要点外卖，说好了要试吃的。”
“好，”姜菀笙顺着窗户看从花店来时的路，陆离又说：“我开车呢，回去再说，还有十分钟。”
“嗯，”她点着头，忽然迟疑，陆离开车了？那中午怎么特意坐她的小电动去商场？“你的车中午不在吗？”
“在啊。”
“……”
“哦，”陆离明白了她什么意思，他在姜菀笙看不到的地方笑着说：“我只是试试，没想到你真愿意载我，还害得我回来时打车了呢。”
姜菀笙皱着眉头，却不是不开心，她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新奇和无奈。
很快，陆离回来了。
刚进门恰好姜菀笙在门口站着，他疑惑：“来接我？”
姜菀笙立马摇头，她退了几步，是想看看陆离下厨需要她帮忙吗？
十几分钟后，陆离换了身衣服，特意穿上了白色的厨师服，戴了厨师帽，宽阔的餐厅前被摆了一只拍摄的手机，他交给姜菀笙，“你帮我拍拍，然后我后期看看怎么样？”
姜菀笙不解，“不需要我帮其他忙吗？”食材处理看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陆离摇着头，“到时候就算上节目也是我一个人做。”
姜菀笙还想问他什么节目，被陆离糊弄过去了。
看着手机里的人专注地切着螺肉，还有旁边几只大锅嘟嘟炖着其他食材，冒着热气，发出舒适的响声，姜菀笙只盯着屏幕。
忽然，她侧了一下头，因为她看到陆离切洋葱流眼泪了，果然！侧过头看到他往旁边偏了一下，一滴眼泪从他脸上滑下来，他紧紧闭着眼。
姜菀笙赶紧过去递给他一张纸。
陆离一手拿着刀，一手摸过洋葱，他没睁眼，看不到，可是凑巧的是，姜菀笙踮起脚要给他擦眼泪时，他伸手抓上了她的手腕……
姜菀笙一抖，赶紧要退回来，他笑着往上摸，摸到了纸巾。
她退开，看到他擦眼泪，然后说：“要我来吗？我切洋葱不会流眼泪。”
寂静的屋内，还是只有咕嘟咕嘟炖锅的声音，姜菀笙愣了，她习惯在他面前说话，可是却忽略了他听不到，他是靠看的。
姜菀笙垂下眼，此时，陆离睁开，“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话？”
“我猜的，猜错了吗？”
姜菀笙笑了一下，继续退回去到手机背后，她看着陆离，“猜错了。”
陆离笑了一下，继续刀沾着水，把洋葱切完了。
这一顿晚饭准备了两三个小时，最后，姜菀笙趴在桌面上，呆呆地看着他的手。
她有点饿。
嘴边被递过来一只剥好的虾，她张嘴，等嘴里尝出味道她一下坐起身，像受惊的兔子叼着虾肉看人。
陆离没有关注她，给自己嘴里也喂了一颗虾，于是，姜菀笙在安静中，等了半晌，慢慢咀嚼着继续趴下看他了。
一小碗浇满鲍鱼汁的面条被缠绕成花状，上面铺满了各种切小的海鲜，四周还有两片蔬菜点缀，很好看！
陆离背过去一只手，弯腰用另一只手把晚餐推到她面前，“请享用，今晚你就是评委。”
姜菀笙本来准备大快朵颐的不得不又饿着肚子精心品尝了起来，很好吃！特别好吃！或许她抬起的眼已经足够表达情绪，所以不待她说什么，陆离已经解开围裙，说：“看起来你挺满意。”
姜菀笙直直点头。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鲜美的面条，或许也从没吃过这么贵的……
陆离看她吃完，也卷起自己的面条吃了起来，姜菀笙还坐在这里，手机持续地记录着他们，他抬头：“？”
姜菀笙踌躇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贴近陆离，“陆离，我没吃饱，还有吗？”
“咳，咳咳，”陆离笑了一下被呛到了，而被笑话了的姜菀笙立马边红着脸，边不太赞同地看着他！
份量真的好少！
“自己去下，”他朝她说，姜菀笙很快高兴起来自己去煮面条了，还能听到她说：“就算是朋友也没有这么使唤人的……”
她不自在地抓着面条，“朋友，”她嘴巴微微张开。
“你还要吃吗？”她到他跟前看他，“我可以给你下。”
“我们不是朋友？”陆离问。
姜菀笙：“我可以给你下！”
陆离：“我们不是朋友？！”
他明明看清了！这两句话唇语差别那么大！他就是故意的！姜菀笙不理人了，只给自己下。
陆离吃完了，“姜菀笙，我们是朋友吗？”他把她的面条捞走一半，继续：“你要不点头，我就把剩下一半也抢了。”
他真的好幼稚！姜菀笙时刻怀疑他真的有27了吗！她迫不及待地点头，才看到陆离给她剩了一大半，“这还差不多……”
后来，陆离看着手机拍摄的画面，指着姜菀笙的背影问：“你当时肯定在笑了对不对？”
姜菀笙死活不承认，只是做朋友有什么好笑的，他们做恋人她都没笑呢，不过那是很久以后了……
当晚饭彻底结束后，厨房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一片狼藉，姜菀笙主动留下收拾，陆离却拉住她，“这里不用，之后我让保洁收拾。”
姜菀笙还过意不去，总觉得今晚吃了这么好的饭，她应该付出点什么。
可陆离也不准备打游戏，他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插着一边耳机。
看姜菀笙还无措地站着，他忽然吩咐她，“姜菀笙，还记得吧，我们当初签合同说了你要打扫卫生的。”
姜菀笙眼睛睁大，随即点头，她可以。
“那就干起来吧，”他示意她，“那边储藏室别进去，其他你都要打扫干净哦。”
此时，姜菀笙还没多觉得这是个累人的活。
直到……
“姜菀笙，这边沙发下面你不管吗？”
姜菀笙趴到沙发下面把扫地机器人没弄干净的地方扫了一遍。
“姜菀笙，这个茶几不挪起来吗？”
姜菀笙哼哧哼哧把茶几换了个地方，清扫死角。
“姜菀笙，那几只花瓶也该擦了……”
姜菀笙头上顶着薄汗过去把或高或低的花瓶挨个擦了一遍。
“姜菀笙……”
“姜菀笙……”
姜菀笙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她本来有自己的计划，可陆离一边看着视频笑，一边胡乱指挥她，她气得拿着抹布过去盯他。
陆离抬头，看到她脸上蹭到的灰尘，笑得更开心了。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吧，记得弄干净一点哦，我洁癖。”
姜菀笙腹诽他，哪里洁癖了，她要走时，偷偷把他一只拖鞋踢开了……背后被注视的目光太明显，她又僵硬又尴尬！
姜菀笙不敢想！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无厘头的动作啊！啊啊啊啊啊！
又一次回去时，她偷偷把陆离的拖鞋踢到原地了。
这一次，没被陆离发现。
陆离耳机里传出来不太陌生的声音。
半小时前。
爱打野的刚子和康澜联动双排，刚子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康澜直播间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不喜欢他的一小撮人和战斗力最强的一小帮粉丝，掐得有来有往，大多数还是来看热闹的。
前所未有的观看人次，热度第一！康澜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他一定会找回形象的！
刚子先是和队友哔哔了几句，“这是小k神的小号吗？哇啊撞车了啊！那对面肯定很厉害！”他说的话太多，那句小k神康澜自然没听到。然后他又在[全部]里和对面交流了。
对面也不甘寂寞。
[全部]对方射手：kLsgXlj？是乱码影帝吗？
[全部]对方辅助：哈哈哈哈哈，对面六分投吧！你们里边有我们的自己人。
康澜已经不喜了，最后对面打野说：“小心他们的射手，很强。”
康澜在一楼，他正在预选英雄，几个打野转来转去还没想好，此时，刚子突然问：“乱码，你知道SS是什么意思吗？”
康澜被他整懵了，他在说什么？
“就是SSS，你知道前两个S是什么意思吗？”
康澜滑动的手停住，“是笙笙的意思。”
其他人当然觉得他们在玩闹，或者说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梗，事实上是只有康澜能听懂，笙笙两个字一出来，他手背上的手筋绷紧，继而，越想脸越白。
笙笙，ss，sss……【SSSWD】！他突然想到了！
莫非，那个曾经在姜菀笙直播间里砸了上千万的榜一大佬，起的名字和姜菀笙的名字有关？
他认识她？他只关注她？
难怪，他的记录里只打赏过姜菀笙一个人，难怪他后来不出现了！他知道这个号原来是姜菀笙的吗？他会解决他吗？刚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康澜心惊肉跳，当初坑姜菀笙，也是因为她无依无靠，没有任何人帮助她！
可是，如果有一个能砸一千万的人关注她，且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SS是笙笙的意思’，这是他通过刚子的嘴对他的警告和威胁吗？
他脑子很乱，然而也就十几秒的时间，时间一过，他竟然锁定了一个辅助英雄，小明！
他没看到！
这一手锁英雄，把所有人都整疑惑了，“你这是公然要开摆？或者当演员？”
“抱歉，”康澜嗓子沙哑，“不小心选了，我会好好玩的。”
看到这一幕，刚子才笑得裂开嘴，哇啊，乱码反应这么大的嘛……选英雄都选错了，本来他在后面还以为抢不到打野了呢？那他就好好玩了！给乱码秀一下紫霞应该怎么玩！
那个男人说得还挺准确的！
游戏开始，其他人先没说话，刚子拉了一下康澜的视野，他直接跟了射手，看到他伸出去的链子没连上，射手停了一下，“噗，哈哈哈哈，”刚子没忍住笑出来了，“兄弟们，做好心理准备啊，我预言，我们这把要四打六了！”
直播间里康澜的眼色僵直了一下，他的确被影响心态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反正和平台白纸黑字已经签约的是他，姜菀笙早已成了过去，现在kLsgXlj就是他的账号！他没必要紧张！
可是越想精力集中就越跟不上队友的节奏，尤其他们射手好像还非常强。
眼看着一波对面辅助射手把我家射手控了一下，康澜只要给了自家射手治疗，射手就能反打一波再退回来的！没想到紧急时刻，他没给治疗，反而朝对方辅助打伤害！
我家射手躺在泉水里，打了个问号。
对面辅助，“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能杀死我吗？伤害还差点哎~”
他抖动着嘲讽，康澜立马知道自己出问题了。
刚子本来还想继续看乱码笑话，奈何对面打野太强，他被压得很难受，现下只能我家射手占优势，看能不能后期起来结束对面。
显然对面也有人意识到，打野很快过来三个人包抄，此时康澜在哪里呢，他去对面野区探草了，俗称闲逛，等射手被对面三人越塔强杀，他才紧赶慢赶跑过来，然后又送了一血……
射手实在忍不了了，打了好几个问号。
康澜不得不开口解释，“抱歉，我不太会玩辅助。”
直播间里滑过去好多好多弹幕，眼花缭乱，可一眼看过去都是不好的言论，康澜松开手重新捏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SS？我忽然想骚哥了，骚哥只来了一次，惊鸿一瞥，只给我留下了巨豪的印象！”
他们又提到他！康澜慌乱间，不小心把手边的水杯打翻了，水倒在电脑键盘上，直播屏幕顿时花了一下，射手对他打字，“小明，跟好我。”
康澜还在擦手机和电脑。
于是接下来，真应了刚子的话，他们只有四个队友！小明像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跟在团战里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最关键是看着还碍眼！其他路人队友也骂起来了，听到是个主播，似乎骂得更凶了！
刚子倒是来不及嘴他，他全神贯注还是打不过，实实在在的实力有点差距，队友都死了，只剩下射手一个，射手杀了对面三人，自家团灭！他们还有打野！
话筒里，能听到一直没开麦的射手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话。
康澜也同时开口，“我的手机卡了！这波是我的我的。”
他还想挽回他岌岌可危的名声，弹幕里也有看到的，但实在没法原谅他的自作自受，打翻水杯什么的，有必要吗？
“你是买通了游戏公司吗？国一怎么打上去的，花了多少钱？”
射手的声音懒懒的，却明显能听出来怒气，康澜才看到，有人说他和对面打野都是职业选手，他们撞车了小k神和他队友！
康澜想反驳，解释，可游戏结束塔破了的那一秒，小k神说：“真是什么垃圾都能打游戏。”
说完他退出去了，没给康澜留下一点找回场子的余地！
陆离从头看到尾，看着康澜神态越来越难受，看着他被冲爆了直播间，随着职业选手的一锤定音，他的祖宗十八代都被翻出来骂了一遍，康澜不得不紧急关了直播间，超管封都封不过来。
“还远着呢，精神折磨才刚开始……”他声音轻飘飘的，似是说给自己听，“一如当初你如何冠冕堂皇顶替了姜菀笙，怎么贬低她，引导人网暴她……总要让你把这些都还回来才行。”
打扫卫生的姜菀笙，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看到康澜学长的名字，她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竟是：怎么忘了拉黑他！
她心里被攥了一下，姜菀笙直接挂了拉黑，她不想知道他打电话干什么，也不想见到他，听到他。
可康澜锲而不舍，电话被挂了，他立马发信息来问：“姜菀笙，你知道【SSSWD】是谁吗？”
姜菀笙看到了，随即她愣了！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好久没动，她不知道怎么回他，却也没切出去界面。
他提到了一个久违的她想感激的人。
其实当时【SSSWD】砸了那么多钱，她有想过联系上他，把钱退回去一些，这也是她一直没签约的一个理由，虽然他几乎凭金钱的实力，一下把她送上实力新星的行列！让很多人一下子认识了她！可一千万真的太多了！
后来无论怎么都联系不上他，姜菀笙便先把这件事压在心里。
现在康澜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是谁？
还是他以为她知道？
“啊！”姜菀笙突然无声惊叫了一声，陆离听到的是一阵物品砸落下来的声音！他赶过来看，竟看到一个架子格子里的颜料，被姜菀笙手碰倒，全落下来了！
姜菀笙从椅子上下来，捂着脸，一瓶黑色颜料开口破开，泼了一整地……
他过去拉她手，“被砸到了？”
姜菀笙忽然抬头，紧接着咳咳，难受地连咳了好几下，陆离一下子焦急起来！颜料砸在她脸上了！她的脸黑乎乎一整块，甚至有些被她吃下去了！
他赶紧带她去洗漱间漱口！姜菀笙连用水冲了好多下！还是觉得难受，她艰难地捂着脖子，想干呕，想吐，嘴里有异味！她眼眶渐渐红了。
陆离已经替她拿好了衣服，“我们去医院！”
姜菀笙浅浅挣扎了一下，眼眶湿润比划，“医院已经关门了。”
陆离好几下才看懂，他强硬道：“肯定有急诊！”
姜菀笙还是不想去，“我漱漱口就好了，反正嗓子本来就哑了，也没事，”她在心里说。
可陆离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在挣开他的手，陆离一下子摆正她的身体，忽然，把手放在她脖子上，姜菀笙战栗了一下，他眼神严肃，“这里难受吗？”
她摇摇头。
陆离软了一下，“颜料吃进去肚子也会疼的，姜菀笙，你不要逼我把你背去医院……”
姜菀笙拉住他的手，她不想去，又说不清为什么不想去，可在陆离的坚持下，她又没法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非要哭闹让大人哄很久才愿意去医院，最终，她点点头，“我跟你去，陆离。”
“你别说话了，”陆离又叫她漱漱口，“我们走吧。”
她披上衣服，脸上的黑色已经被洗去，“麻烦你了，陆离。”
陆离迟钝了一下，“不麻烦，”他看到他捡起的她的手机，一滴颜料滴在话筒上，一小段语音被发到与康澜的聊天界面，他不知道那段语音里有什么。
随手删了。
康澜听到：“砸到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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