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渃第二次见到月梳的时候,他乖巧了不少,没有乱跑,没有拉着他的好朋友们说话,甚至连酒都没喝。
不过他的小手一直在那里扒拉着什么,玖渃被几个神君拉过去喝酒,忍不住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坐在他位置旁边的小月梳,忽然,两人的视线对上了,月梳偷偷摸摸的,像是做了坏事被逮住,吓得碗都扒拉掉了。一部分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月林抓了抓弟弟的小手,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碗里有东西没有,没被烫到吧。”
月梳连连摇头。
玖渃可太好奇了,他找了个理由回到座位上,打量着心虚不敢看他的小孩儿,没说话。他端起酒杯,扫了一眼,破案了。他毫不避讳道:“小月公子可是着了风寒?”
月梳一怔,什么意思?他是有点风寒来着,不过不严重,就没跟爹爹说。爹爹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玖渃怎么知道?玖渃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小月公子不爱喝药倒也罢了,我又没有风寒,给我喝做什么?”
众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月梳气得脸都圆了,眨巴了两下眼睛,又要哭。这次玖渃可不哄他了。
“师父,弟弟没有坏心,只是顽劣不爱吃药罢了,师父莫怪。”月林拍了拍月梳的肩膀,“快起来给将军赔罪。”
“小孩子顽劣也不能成为理由。”月白气得胡子都直了,月梳哪里得了什么风寒,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药,玖渃好性子,随口说是风寒药,谁知道是什么东西。“还不过来给将军赔罪!”他们月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坏心眼。
“不是,这不是药。”月梳求助地望向月林,整张脸都哭红了,上气不接下气。
天帝笑着安抚双方,“哎呀,小孩子不爱吃药也是常事,无妨无妨,月白神君莫要生气。小月公子还是快向将军赔罪,别惹神君生气了。”天帝只觉得满脑门的汗呐,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在宴会上责罚谁,但月梳这次确实过分了些,玖渃也是个不懂转圜的。
月白转身看向天帝,“恳请天帝找人来验验将军杯中之物是什么,倘若是……小仙今日定要清理门户。”
“爹爹,你说什么?弟弟怎么会做这种事?”月林把月梳抱在怀里,瞧着他怀里的小孩子似是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咳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
天帝也觉得月白有些过火了,这么大张旗鼓地闹,若查出来不是毒,他可要怎么哄这小家伙。
玖渃凑近杯子,闻了闻,“是甜的。”
月白一愣。
月梳也终于把气儿喘匀了,扒在哥哥肩头,小声说道:“是蜜糖。”
“蜜糖!”月林连忙大声复述了一句,像是生怕大家不信,接过玖渃的杯子,一饮而尽,“爹,确是甜的!”
月白松了口气,面带歉意地看着自家小儿子,他当时真是害怕,此刻回过神儿来,满心都是后悔,他怎么能这样想自己的孩子。
玖渃起身,对着月梳行礼,道:“是我的错,这小丸子和风寒药长得相似,是我没问清楚便定罪,望小公子恕罪。”
月白大惊,连忙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月梳惹出来的,将军切莫自责。”
“是我小人之心。”玖渃真诚道,“小月公子拿我当朋友,怕我杯中的酒太苦,把自己的蜜糖分给我,我却辜负了小公子的一番心意,还惹得小公子伤心。我愿奉上一件凤凰羽的斗篷赔罪。”
他总算是送对了一回礼物。天帝在心里说道,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凤凰羽,颜色鲜艳,华丽漂亮,不过凤凰羽难得,大多数神仙不过做成簪子或者耳环,少有做成衣服的。
月梳没出息地抬起头,他有点心动了,他想要礼物,但不想原谅玖渃,也不想说谢谢。
天帝道:“好了,事情既然了了,就入座吧。”
玖渃拿出那件凤凰羽的斗篷,亲手给月白披上,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口阵痛。大概是愧疚吧,他带着这件斗篷来,本来就是要送给月梳的,作为玉佩的回礼,却不想,闹了这样一出戏。
他不忍心告诉月梳,其实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以为是毒药。
他伸手,抚了一下月梳的狐狸耳朵,“很衬你。”
月梳笑起来,眼尾的红色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他欢喜地靠在月林身上,亲昵地拉着哥哥的手,“哥哥,好看吗?”
“好看。”月林先是哄好了弟弟,又转过头去看向玖渃,“多谢师父。”
玖渃想再摸一摸月梳的脸蛋,再跟他说两句话,月梳却一直躲在月林怀里不肯出来,再也不肯看玖渃一眼。
“哥哥,我想去外面看花。”月梳拉扯着月林的袖子,央求道。
玖渃竖起耳朵。
月林思索片刻,“哥哥陪你去吧?”
“不要,我想自己去。”月梳迫不及待地想要穿着这身斗篷出去招摇一圈,哥哥要是跟着,肯定这也不让去,那里也不让去。
月林点了一下他还有些发红的鼻尖,道:“那你小心些,别把斗篷掉到湖里去了,有你哭的。”
“好。”他欢喜地站起来,跑着就出去了。
月林给自己倒了杯酒,想敬师父一杯,再抬起头时,旁边的两个座位都已经空了。
诶?人呢?
月梳本来准备好好去晃悠一圈,却被荷叶上的小鱼儿吸引了目光,那小鱼儿在荷叶上蹦蹦跳跳的,却怎么也跳不回池子里去,还好荷叶里还有点水,否则它应该已经丧命了。
月梳把荷叶按到了水里,小鱼接触到水面,一声谢谢也不说,顷刻便游得不见踪影了。
“嘿嘿!”他起身,踩到了自己的斗篷,“啊。”他差一点就掉到湖里,幸好玖渃接住了他。
他撇撇嘴,嘴硬道:“还不如让我掉湖里呢。”
玖渃如愿地捏到了他的小脸,柔声道:“对不起,让你当众出丑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月梳思索片刻,“把玉佩还给我,我就原谅你。”
“送出去的东西,岂能随意要回?”
“你要我家祖传的玉佩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吗?帮你保守秘密啊。”
“那、我可以给你别的东西,那个不可以!”
“上次说可以,这次怎么又说不可以了?”玖渃其实没想要那个玉佩,但看着小狐狸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月梳气得声音提高了一个调:“我爹说那个是要给喜欢的人的,你非拿着不肯还给我,是想以后娶我吗!”
玖渃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如果现在把玉佩还回去,好像在说我不想娶你,可这样小月公子是否会伤心?是他先骗走了人家的玉佩,这会儿再让人家伤心,当真是禽兽不如。还是缓些日子再还罢。
他思索片刻,道:“左右月白神君已经因为这件事打过你一次了,不会再打第二次了,你因何这样急着讨要?”
月梳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他说的也对,反正爹爹不会因为这件事再罚他一次了,给他就给他吧。
玖渃突然蹲下来,月梳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过了很久,玖渃开口问道:“还怪我吗?”
“那、那你以后要相信我。”月梳轻声哼道。
“好,我以后一定相信你。”玖渃总是忍不住上手摸他的小耳朵。
赏花宴结束的第二日,玖渃便让人做了荷花酥送去月白神君府上,厨房的小神仙都道稀奇,将军是最不爱吃这些东西的,觉得甜腻,也就上次宴席的时候让做了一次,平时就算做了肯定也是不吃的,怎么最近频繁地让做荷花酥。
玖渃看着端上来的荷花酥,拿起一个,尝了一口,和印象中的味道没什么差别,又甜又糊嘴,不知道月梳为什么喜欢吃这些。
听送点心回来的侍从说,小月公子回家后又挨了顿打。
玖渃皱眉,第一次想要管管别人家的闲事,月白神君未免有些不讲道理,月梳犯错挨打也就罢了,怎么玖渃犯错,挨打的也是月梳呢。他看着桌上的荷花酥,又想到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东西。
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有什么立场去管别人的家事呢,他看向侍从,道:“找些好药,偷偷拿去给小月公子。”
“月白神君打归打,肯定还是会给小公子上药的,将军不用操心。”侍从劝说道。
“嗯,也是。”玖渃点头,“那便算了,你下去吧。”
说来倒是奇怪,月白神君把月林送来他这学武,怎么不把月梳也送来呢。
夜里,月梳趴在床上,听着月林给他讲故事,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他忍不住打断月林,问道:“哥哥,你以后会把玉佩给谁啊?”
月林由着他的小手在玉佩上摸来摸去,笑着反问道:“你把玉佩给了师父,是因为喜欢师父吗?”
“……当然不是!”月梳连忙道,“我只是……嗯……没什么。”不能跟哥哥说他和将军的交易。
月林揉着他的脑袋,道:“你要是真喜欢师父也没什么,爹爹不会反对的,只不过你现在年龄还太小,不懂什么是喜欢,轻易托付真心,当心后悔了。”
月梳撑起头,看向月林,“哥哥以后会打自己的孩子吗?”
月林被他逗笑了,“如果哥哥的孩子像你一样可爱,我肯定舍不得。”
“哥哥。”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月林干脆道。
“你说将军会打他的孩子吗?”
“师父……”月林思索了许久,“我想会吧,也不一定,或许他是个慈父呢。不过十几万年,从没见过师父对哪家姑娘动过心,等师父有孩子,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月林刚知道月梳将玉佩给了师父的时候,真是被吓到了,他印象里的师父,是那个用剑顶着他脖子,让他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山顶的严师,是那个要把罪犯抽筋剥皮的疯子,是那个一人单挑两条黑龙的战神。弟弟这整天哭哭啼啼的样子,真送到玖渃身边,不被一刀砍死都算他命大。
不过那天赏花宴,月林对玖渃改观不少,师父虽然并不温和,但也不至于大开杀戒。不变的观点是,月梳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说不定会把月梳当徒弟训,今天上戒尺明天上鞭子,简直要命。
想到这,他拉着月梳的手,认真道:“月梳,再有五百年你就到成亲的年岁了,答应哥哥,一定要好好挑选夫婿,不能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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