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阵刺鼻的氨水味中惊醒的。
「咳咳......！」我猛地弹起身，后脑勺立刻撞上金属舱壁。那种沉闷的金属震响像是响在我脑子里，眩晕和陌生感几乎同时袭来。眼前模糊的视野中，程夏祈正趴在观测窗上干呕，林弦的银发被静电炸成一团蓬松的毛球，像雾霾一样浮在她脑后，陆曜则在疯狂拍打密封舱门——用他那双缠满绷带、血迹未干的手。
「放老子出去！你们这些——」
「省点力气。」白泠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正坐在靠墙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用指甲在舱壁上刻字，已经划出一道深深的【DAY 1】。
我愣了一瞬，才意识到我们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病号服，被关在类似高压氧舱的透明隔离室里。脖颈侧残留着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我抬手一摸，皮肤上多了个圆形贴片，上面浮着隐隐发亮的荧光字样：【采样完成】。
我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手腕被柔性拘束带固定在床沿，带子并不勒紧，却足以限制动作。我身边，一位身穿白色实验服的研究员正整理着托盘，他戴着厚重的防护眼镜，口罩下的表情完全看不清，只露出苍白瘦长的指节。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哑着嗓子问。
研究员没回答，径直将注射器插入我颈侧贴片的接口。金属卡扣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某种仪式的开端。
「只是常规记忆稳定剂。」他说。
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的瞬间，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一种微弱却紊乱的电子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噪音，却又隐约组成人声。
「......不要相信......病栋的......」
声音断断续续，如有什幺人在水下说话。我的视线发白，太阳穴像是被钝物重击一般一跳一跳地抽痛。
林弦那边也在挣扎：「你刚才给我打的是什么？这不是普通的镇静剂。」
「我们昏迷了至少二十个小时。」白泠低声补充，「而他们......什么都没说。」
「纪临在哪？」我咬牙问道，眼前依然是片模糊。研究员没有回答，只是调整床头悬挂的显示屏。
画面忽然跳动，播放一段模糊监控录像：我们六人站在裂隙出口处，身影像是被拉扯的幻灯片般有些变形。纪临弯腰捡起某个发光的物体，然后画面骤然断线，只剩一片黑底白字：【信号中断·紧急封锁】。
研究员像是在例行公事般地开口：「特殊观察对象06号正在汇报。你们带回了重要的B级异常物品。」
他调出另一段监控：隔离间的操作台上，静静躺着那根变形的镁棒。当另一位研究员用镊子夹起它时，棒身表面突然震动，全息影像自其内侧缓缓浮现——画面正是雨宫苍最后时刻的实验室，数据终端闪烁着红警标志。
「能量提取进度37%，不足以稳定裂隙通道。」他转身看向某份平板报告，"根据协议，你们需要再次进入。这次是C-12型病院主题裂隙。"
他的语气平静而机械，像是完全无视我们目前的身体状态，只是将我们当作程序里的任务对象处理。
而我们——竟没有人反驳。
也许是因为这药剂真的削弱了什幺，也许只是因为连续昏迷和被孤立造成的判断迟钝。那份麻痹像是被人工植入的遗忘，我甚至无法清楚记起我们上次任务中发生的细节。
药效持续了半小时，等我们恢复行动能力时，研究人员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时，舱门滑开，纪临慢悠悠地倚在门框上啃着苹果。他一身病号服，脚踝上的监测环正闪着红光，但他表情轻松，像是刚刚从某个无聊会议上偷跑出来。
「别这副表情嘛~」他笑着吐掉果核，举起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猜猜我在汇报时顺到了什幺？"
那把钥匙的柄上刻着模糊的字迹：【病理标本室·禁用】。
林弦眉头一皱：「那是收在观测站的禁区——你怎么进去的？」
「他们没告诉你们完整任务吧？」纪临压低声音走近，目光扫过四周，像是在确认什幺，「这次要找的是......」
天花板上的广播突然尖锐响起，一道刺耳的警报划破空气：
**"检测到未授权物品！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警报的下一秒，整个房间都亮起红灯，一束束紧急射灯转向我们所在的隔离舱。纪临猛地把钥匙塞进我病号服的口袋，他的手指触到我手腕时，皮肤下闪过一道细细的蓝色代码——像是某种识别序列在短暂触发。
「记住，」他后退着走向紧急出口，眼中第一次浮出一丝真正的警告，「病栋三楼的院长室......」
还未说完，天花板上的钢化玻璃骤然爆裂，刺鼻的麻醉气体从通风口疯狂喷涌。那气味比氨水更强烈，像是掺杂着防腐药剂和樟脑丸的混合物，瞬间灌满我的肺。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我看见六个穿防护服的人影走进来。他们面无表情地推着转运箱，箱体侧面印着冰冷的标签：
【C-12裂隙稳定剂】
【原料：Actor_KA残留样本】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镁棒的残光还未完全消散，潮湿的消毒水气味已经呛入气管。我睁开眼时，正站在一间圆形大厅中央，头顶的无影灯将影子压缩在脚下，形成六个漆黑的圆。
「这他妈又是哪？」陆曜的吼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无数回声。他原先在观测站穿的病号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件皱巴巴的白大褂，胸口名牌写着【实习医生·陆】。
我低头看自己——依旧穿着病号服，但腰间别着把手术刀。更诡异的是，脖子上的红痕不知何时变成了淡蓝色，像静脉注射留下的淤青。
「欢迎来到白雾病院。」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请前往导诊台领取病历本。」
程夏祈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棕色卷发被束进护士帽里，声音发抖：「千绫...墙上的照片...」
走廊两侧挂满泛黄的黑白照片。每张都显示我们六人在不同场景——化学实验室、学校天台、甚至刚才的观测站。但每张照片里都多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画面边缘。
「那是...」林弦的银发在照片反光中几乎透明，「雨宫苍？」
纪临不知何时出现在导诊台后，戴着歪斜的听诊器：「错~是你们的'第七人席位'。」他推过来六个文件夹，「来，选个喜欢的死法。」
病历本封面上印着烫金字：
【人格解离型记忆重构治疗同意书】
翻开第一页，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上面是化学社申请表，雨宫苍的签名旁边，我的笔迹写着：【我自愿成为实验助手】。但现实中...我明明拒绝了...还因此...
「注意听规则哦~」纪临用笔敲了敲铜制呼叫铃，「你们要找到'哭泣的听诊器'，但前提是——」
铃声突然尖锐起来，白雾从所有门缝涌入。雾气中浮现出血字规则：
『规则1：每人必须打开一扇专属病房』
『规则2：面对记忆时不接受帮助』
『规则3：说谎会加快羽化速度』
"接下来，开始分配各位的病房"机械的女生又再次响起。
"【第一病房】患者：宫千绫，记忆类型：创伤**件再现"
"【第二病房】患者：程夏祈，记忆类型：未实现的愿望"
"【第三病房】患者：陆曜，记忆类型：循环的噩梦"
"【第四病房】患者：林弦，记忆类型：虚假的成就"
"【第五病房】患者：白泠，记忆类型：无声的演奏"
"【第六病房】患者：纪临，记忆类型：无权限访问"
"警告：该患者已出院"
白泠突然拔出手术刀抵在纪临脖子上：「你的病房呢？」
「真伤心啊~」纪临笑着仰头，露出脖颈处缝合线般的疤痕，「我可是'已出院患者'呢。」
广播突然切换成沙哑的男声：「第一病房准备就绪。患者：宫千绫。」
右侧的自动门缓缓打开，露出熟悉的场景——化学社的铁柜、冒着泡的烧杯、还有墙上停止在15:07的时钟。雨宫苍背对着门，正往锥形瓶里倒入蓝色液体。
「去吧。」纪临突然正经起来，将镁棒碎片塞进我手心，「这次试着...改变台词。」
（病院副本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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