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陌生的新室友叫赵惠丽,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对人很热情,是转学生,对什么话题似乎都很有兴趣,对林天意的事也不例外,当知道林天意是她所谓在“这个学校认识的第一位同学”后就更兴奋了,一有空就追着人问。
班会课一下课她就又追着周围的同学问了:“她真的是之前他们说的那样的人吗?”
她问的这个同学是这个班的老同学,和林天意一个班两年,虽然在整个学校里没有人和林天意能算特别熟,但这其中的猫腻明眼人也不是看不出,顺便为了维护班级学校的名声,她打发到:“哪有那么多事,大家学习都这么忙,没工夫整这些有的没的。”
赵惠丽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李易知回到教室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了三天。
在家这三天,她心里总惦念那个习惯于一言不发的女孩。
她成绩那么好,那么聪明……
“可是很矛盾。”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呢?
李易知突然想起了每一个学校都有的校园舆论中心——校园墙。
她点开□□。
这时学校要求注销旧校园墙的命令还没下达,校园墙依旧活跃地更新着。
林天意得过处分,打过架,人嘴一份的谣言肯定也在各种“墙”到处飞过。
她会看吗?
她看了会不会难过?
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吗?
她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是什么样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录屏功能,按时间从两年前开始往后翻。
先是20××年10月13日,某个匿名表白,评论区评论多是起哄,以及刚开始对美女学霸的赞美,以及一个@的账号,李易知犹豫了半秒,考虑到正在录屏于是没有点击。
20××年11月21日,截图内容为“给大家避个雷,高一a一班 lty,长一张婊子脸,干的也是婊子事……。”
20××年11月30日,“哈哈哈哈,大家好,还是高一理一 林天意(直接大名了,大家都懂),别以为到了高中你就可以对你以前的事翻篇了,大家可能不知道吧,她爸是个傻子,傻子的女儿会很聪明吗?哈哈哈哈(我不知道哈,中考应该作弊难度挺大的)所以呢?初中就有不少人表白了吧,都不懂她的真实面目,一直吊着人家一个个,就是说别装了”
20××年1月19日,“表白最近热议的某学霸女神。上图(她以前的照片哦)”
……
诸如此类的发帖,最后消停在去年九月。
20××年9月03日,“墙墙匿死TAT,某学霸女神l已经发疯了,和好几个人打了,处分通告贴着呢,提醒大家别再舞到她面前,毕竟我们还得好好升学毕业,l女神你以为堵住别人的嘴就代表那些破烂事不是你做的?拜托人家成绩好,学校跪着捧,不像我等平凡之人,害怕被开除呢~(墙墙厚码,怕挨揍,嘤嘤嘤)”
李易知翻了一遍,大概是从她开始动手打人这里开始,林天意的贴开始没有了。
她退出截屏的时候,握着鼠标的手止不住颤抖。
我离开学校之后,手机没电了也没充,所有电话、短信、社交媒体的信息都被晾在一旁。
我的母亲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她给我银行卡里存的钱对我无灾无病地应对各种情况直至学业结束绰绰有余。
我买了一个星期后的机票,打算飞往西藏。
都说布达拉宫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不论是否信奉宗教,人们总是对它心驰神往,以期的得到灵魂的洗涤。
我没有信仰,没有期待。
上高原一趟纯属是找个浪漫的方法折腾自己。
登机的前两天,我终于找了跟数据线给关机好几天的手机充了电。
未接来电13个,未读短信21条,社交软件本就没多少联系人自然也就没什么信息通知。
我一头雾水,走马观花的浏览了短信一遍,各种未成年保护、预防校园暴力的短信,还贴心的留有举报电话。
这是一种很平常感觉,我体会过,仿佛期待已久的电影,各种原因没能上映,你眼巴巴地等到它终于上映,却发现无论它如何声势浩大,自己早已波澜不惊了。
我登录游戏,游手好闲的网红重新起家一般身边又围绕着各式各样建模的小人。我打开收信箱看了看他给我的留言。
“*哪去了?”
“快上线做任务啊!”
“vx加不加?******”
……
“上线时间不定”我回到。
他看到我的上线提醒,从众星捧月中穿过来,给我做了一个叉腰的动作。
我很想让他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又觉得这样的事我既不是当事人,问太多显得自讨没趣,多管闲事。
我在完成了每日任务后就下线了。
九月过后,渐渐进入秋天,酷暑已释,干燥的风从吹散了枝头的蝉鸣。
我在赶在学校放学前去往附近的奶茶店,点了一杯名字最长,最不知所云的饮品,咬着吸管看着逐渐熙攘的道路。
这里离我的学校不近,加之今天不是周五,没什么学生能出来,我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朝着各个方向走去。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实属意外。
我灵敏的五官六感捕捉到她似乎有话要问我,但想到之前做的事,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唯恐自作多情,于是没敢挑起话题。
“谢谢你的巧克力”李易知说到。
“不用”我摸了摸鼻尖,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你怎么请假了?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不在学校呢?”
李易知和我同时开口。
回音在狭小的奶茶店撞出重叠交响的效果。
我久违地感到有点内疚。
“有点小事,我请了几天假”李易知低下头皱了皱眉。
我看着放学后成群结队走出校门的学生,突然觉得上天还挺不公平的,各种安排随心随欲。
就比如现在,我一个对未来没什么期望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
而那些越匮乏,越需要的人却往往要经历更多磨难才能堪堪够上。
“你期待未来吗?”我跳转话题
她笑了笑,眼睛里好像有光,“挺期待的,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上大学了吧,是期待新的生活,你呢?天意,像你这样成绩又好又漂亮的女生……”她停顿了一瞬
“未来会很美好的对吧”
“谢谢”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可是突然发现,有些事情抱憾长久,是无法被弥补的,我找不到支点,浑浑噩噩也许更适合我。
我还是礼貌地回复了。
下午六点,街道的路灯准时亮了。我们走出奶茶店,漫无目的地穿过来往的人群。
当时的我也想过为什么会她会突然走到那家店,她讨不讨厌我,当然没有问出口。
我去过那家店好几次,可那次是最后一次。后来直到店关门倒闭了,也没再能喝过,味道如何早就没有印象了,非要给个评价大概是很甜很甜,能齁得人灵魂都颤三颤吧。也就是年纪尚小的孩子还喜欢,后来再也喝不下全糖的李易知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奶茶店,因为她喜欢甜食,喜欢那家不额外加糖也齁甜的奶茶店,还为那家店倒闭而伤心过好一段时间。
大概缘分就是这样吧。
秋分已过,夜色笼罩的城市也不复夏的热,橘黄的灯光下,我们的影子纠缠重合,呼啸而过的公交车,四处张贴的电影海报,夜市的烧烤摊慢慢冒气了白烟。
她停在新上映的电影海报前。
“这是我最喜欢的明星。”李易知说到。
我纵然不追星,但对这个电影也有所耳闻。
主演于去年12月心脏病突发去世,这部他生前最后一部没有亮相的作品,终于在现在上映了。
“我们去看吧。”我微微侧了侧身,对她说。
主演的突然逝世让这部电影赚足了噱头,放映厅里座无虚席,我们订票订的很晚,堪堪赶上了第一排的角落里的两个座位。
我们艰难地仰着头看着电影大屏,故事很俗套,男女主角身世凄惨,青梅竹马,相濡以沫,终于历经了各种磨砺将修成正果后,突如其来的恶疾又夺取了男主的性命,留下女主一个人在痛苦和甜蜜交织的回忆里难以自拔。
正是这个突发恶疾的电影情节与主演本人经历的重合让这部原本不被看好的片子,不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让这部乏善可陈的片子票房水涨船高。
电影的最后,女主角对着曾经他们一起走过的林荫小道不禁陷入回忆。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地上全是没来得及清扫的被雨打掉的叶子,湿漉漉的,他们发生了争执,女生奋力追赶在跑在她前面的男生。
女生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冲男主角喊到:
“我不说,是我不想说,还有就是不能说,哪个都不是最优项。”
男生也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那我问你,是不想你有遗憾,不想你万般无奈却只能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
电影结束,有很多人低声抽泣,我和李易知都沉默不语。
我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李易知的背,像很多关系亲密的好朋友之间,“很晚了,你家离这远吗?”
“不远,十分钟能走得到。”
“嗯,那我送送你吧”
李易知看向我,“你呢?这么晚你打车还是怎么回去?”
我:“打车,我住的离这也不远。”
我们并肩走出电影院,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心突然跳得很快。
李易知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去,手却还是握着没放。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好喜欢你”
大概是人生第一次这样的体验,我的脖子以上晕晕乎乎的,胸口好像出不去气,要是有一面镜子的话我就可以看到自己充血的脸了。
于是我也没有发现,李易知和我一样的泛红得要滴血的耳尖。
我有遗憾吗?
没有人这样问过我。
我遗憾吗?
我也从未这样问过我自己。
航空公司短信发来的信息提示我后天就要启程。
归期不定
归途不定
那天晚上我们要分别时,按照社交礼仪本该互道再见,而我福至心灵:“还回来吗?”
一路上罢工的大脑终究还是掉线了,心声脱口而出,已经落入李易知的耳朵。
大概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长期以来压抑的生活,让我没有面对内心的勇气,这一瞬间,我仿佛感到自己剥下了自己的面皮,**裸地行走在人头攒动的街边。
我几近喘不过气,转身跑开了。
我感觉我跑了很远,仿佛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比赛,我前胸后背都挂着一串不明所以的号码牌。
经过一个又一个节点,我貌似勇敢的在抛开过去的一切。
最后筋疲力竭地摔倒在终点线。
有人姗姗来迟,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易知追了上来,脸上像染了红墨一般,有些生气地质问到“……什么还回来?”
她也跑得很累,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一时语塞,等到俩人都缓过来了,我才开口。
“我买了明天傍晚的机票。”
她又问到“去哪?”
“西藏。”
“还回来吗?”
李易知的声音与我心底的声音完美重合,我一时百感交集,看到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很想重重地点头。
“非去不可?”她追问到。
我:没有……
说出口的却是:“嗯”
我觉得留在这很痛苦,每天都很难过,在这里有我不想在面对的人,没有希望我留下来的人。
“所以你就打算这样走了,还回来吗?”
“我知道这样很懦弱,虽然我一直这样过来,但是我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样洒脱。”
李易知站在那里,脸上的的血气已经褪下,她缓缓地伸出手,把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头上。
我突然抑制不住胸口的难受,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她停在我头上的手移到我的脑后,把我拥进她的怀里。
我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太敞开心扉了,我也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哭,觉得这样歇斯底里是小孩子才有的特权。
但当我试着停下来的时候,发现难以自禁。
她的个子在女生中很高,我跳级入学虽然到现在每年还能长一些但也只堪堪到她的耳朵。
她微微低头在我的耳边说到,“嗯,我也希望你走,但作为一个不算特别熟悉但是很喜欢你的朋友,我也有一点私心,我希望你回来,至少考完高考,然后有什么我们再说再见好吗?”
夜晚的街区,来往的行人不多,奔驰的汽车呼啸而过。
我在昏黄的路灯下,伴着徐徐吹来的晚风,答应了她,也成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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